「猜猜我是誰?」
眼睛被人從身後伸出的雙手覆蓋住,陷入一片黑暗,傳來的是女子般的尖細嗓音。
洛丹翎抽了抽嘴角,伸手將眼睛上的狼爪一把拉下來。「葉飄零,你不無聊啊?每次都來這招!」
飄零從她的身後轉出來,坐到她旁邊的椅子上,一雙大大的貓眼滿是委屈,「怎麼每次你都猜的到是我?這次我用的可是女人的聲音,你居然還能猜得中?」
「因為只有你才會那麼無聊!」洛丹翎朝他翻了個白眼,拿起軟榻旁小桌上的書本繼續看了起來。
「凡兵之道,莫過乎一。一者能獨往獨來。黃帝曰:『一者,階於道,幾於神。』用之在於機,顯之在於勢,成之在於君。……」飄零瞄了一眼她手裡拿著的線裝古書,映入眼簾的幾行字順口便念了出來。念完了他方才反應過來,瞪大了雙眼,訝然道:「你這是在看兵書?」
「嗯。」洛丹翎頭也不抬,只是應了一聲,目光瀏覽著書上的內容。
《六韜》是戰國時期某人托姜公呂望之命寫了一本兵書,其中囊括了《韜》:治國用人之術,《武韜》:用兵之術,《龍韜》:軍事組織之法,《虎韜》:佈陣之術,《豹韜》:對敵戰術,《犬韜》:練兵之術。
在現代時她便對這種兵書類的書籍很感興趣,特意求著老頭子幫她弄來了一本《六韜》的訂裝本,才看了一點點,結果自己便出事了。
那日她忽然興起,問起了高長恭有沒有這類的兵書,高長恭十分訝異的看著她,還是將這些手抄本借給了她。之所以說是借,自然是因為這類的兵書十分稀少的。
「你一個女孩子家的看什麼兵書呀?真是不懂你。」飄零說著又望了一眼書裡的內容,只覺得繁複的字幾乎弄得他腦袋疼。
洛丹翎看完了這一則,便將書本又放在了小桌上,伸手揉捏著有些抽痛的額角,同時腦海裡飛速吸收著剛剛看進去的內容。貪多嚼不爛這個道理,她還是懂得。
「誰說女子不如男了?男子能看兵書上戰場,女子怎的又不能了?」洛丹翎橫了他一眼,伸手放在榻邊的暖爐上烘烤著。
時間眨眼便過,如今已是過了年了,再過幾天都要鬧元宵了,天也冷了起來,這幾日鄴城下了好大的雪,幾乎凍去了整座城。
飄零無奈的擺了擺手,「好好好,我說不過你,行了吧?不過我之所以會來呢,是因為河間王大人派我過來通知你一聲,蘭陵王大人攜著王妃前來拜訪,讓你過去大廳裡。」
「你幹什麼不早說?」嗔怪的掃了一眼飄零,洛丹翎連忙從榻上起身,一身緋紅色的棉布錦裙,青絲隨意挽了個飛仙髻,別了一支紅珊瑚髮簪,她急急忙忙從撐衣裳的架子上取下胭脂紅坎肩,搭在了肩頭。伸手拉過還在一旁坐著的飄零,急急忙忙的出了房門。
雪還在下,因為走得急二人都沒有撐傘,手牽著手走在雪地上。
飄零慢步行在她身後,掌心的溫度也暖熱了他的心。剔透的白色雪花紛紛揚揚的落下,落在二人的髮際與衣衫上,他突然便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想法——
他們這,算不算是,一不小心,便白了頭?
會客廳。
二人相攜踏入廳中,卻引起了廳中眾人的側目,原因嘛……自然是二人的遲到和牽在一起的手。
看清楚廳裡坐著的一眾人,洛丹翎睜大雙眼的同時還蹙了蹙眉。原來她還以為只有長恭哥哥和影兒兩人,現在看來可不是這樣子的了。還有兩位在她幼時記憶中出現過的人在,高孝瑜,以及高孝琬。還有一位身材略胖,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少年,
鬆開了握著飄零的手,接過婢女遞過來的毛巾拂去衣衫上與髮際的雪,她才走到廳中微微躬身,有禮的道:「翎兒見過河南王,廣寧郡王,安德王,見過孝琬哥哥,長恭哥哥,還有影兒姐姐。」
其中身著淺金色華裳的高孝珩出聲笑言,「翎兒何時變得如此生疏了?可是許久沒見到我與大哥,都忘了從前怎樣稱呼的了?」
「自然不是,只是怕孝珩哥哥和孝瑜哥哥早已將翎兒忘記了,若是直呼名諱,翎兒還怕兩位哥哥要治我的不敬之罪呢!」洛丹翎嬌俏一笑,蹦蹦跳跳的坐到了鄭影身旁,以示二人的親暱,盡顯小女兒本色。
高孝瑜淺淡一笑,也不出聲,高孝珩則是別有用意的看了她一眼,眸光又掠向了一旁正與高長恭談笑著的高孝琬。
洛丹翎有些好奇的看向對面那個歷史上記載的被高洋寵壞了的孩子,卻見他也正在打量著自己,有些嬰兒肥的臉上滿是好奇之色。如此安寧實在想像不到他就是那個史書上記載的幼時囂張跋扈嬌縱頑劣的王爺。
「安德王幹什麼老是盯著我看?」洛丹翎笑意盈盈的問道。
豈料高延宗被她那麼一問,竟然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的垂下頭,支吾了半天才擠出來一句。「我看你長得好漂亮……」
呃……洛丹翎表示自己有些無語,這位胖胖的王爺,看起來也挺老實可愛的嘛,哪有歷史上說的那麼可惡。
飄零看了一眼洛丹翎,眸底浮上淡淡的寵溺,轉身離去。
桃花谷。
「你能破了陣法進到這裡也實在是不容易,本尊問你,是誰讓你來的。」
銀髮漂浮在空中,蕩漾著美麗的弧度。長生微微瞇起眼,冰藍色澄澈透淨的眼眸帶不起一絲波瀾。
「是,是屬下自己來的。」少年遲滯了一瞬,隨即毫不猶豫的說道。
長生唇角彎了彎,眸子裡依舊不帶任何情緒的看向他。「澤,你何時學會欺瞞本尊了?我還以為,你們都是死忠於本尊的,如此看來,不盡然啊。滾吧,往後,我不想再看到你,滾出本尊的視線。」
「神上!」少年驚恐的出聲,嗓音因為恐懼變得甚至有些尖利,「神上,屬下知罪了,是,是仙君讓屬下來的。」
唇邊的弧度愈加放大,卻讓人感覺不到任何的笑意,撲面而來的反而是寒霜。長生一揮衣袖,小桌上的棋盤被撤走,隨之出現的則是一把九絃琴。指尖微挑,悅耳的琴音便響了起來,曲調清越,蕩漾在桃花谷中,還帶起了回音。
那跪著的少年一聽琴聲卻是全身顫利,不多時,口鼻中相繼溢出了血液。
一曲罷,少年全身都是血,甚至成了個血人,卻還勉強跪在地上。
緩步踏出古亭,精緻的亭宇沉入地底,長生徑直向桃林深處走去,身形逐漸變淡,直至消失。
「這是對你的懲罰,因為你的那句妖物,也因為你聽信他人唆使,你須記得,你是本尊的下屬,並不是她的!回去告訴她,讓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本尊既然決定在此,誰也沒能耐將本尊勸回去。」
這便是神,抬手間便能使人灰飛煙滅,一首琴曲亦可傷人至如斯地步。
感覺到長生的離去,少年終於支撐不住,倒在了地面上。帶血的身形卻消失在了桃林,滿地血跡也被吸入土地中,並未留下半點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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