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兒……」元景仁睜開雙眼,卻發現自己全身**泡在一個木桶中,青綠色的水蕩漾在鎖骨往下,縈繞著許許的藥香。奇異的是,原本他身上被高洋折磨出來的許多傷口疤痕全部褪去了,像是褪了一層皮一樣,膚色也變得瑩白如玉。
再仔細一看,才發現自己是在一間竹屋中。整間房屋佈置得儒隨意,不遠處的床榻上正躺著安穩入睡的元勵仁。
竹子做成的房門被人推開,掛在門上的風鈴相互撞擊,發出悅耳的天籟。
「少主子,你醒了,太好了!」進來的人卻是飄零,那雙大大的像貓一樣的眼眸帶著奇異的光,十分激動的看著元景仁。
元景仁愣住,然後身子往下沉了許多,脖子往下的身子全都隱沒在青綠色的水下。「原來是你,勵仁怎麼樣了?這裡是哪兒?為什麼你要叫我少主子?我睡了多久了?這奇怪顏色的藥水是什麼,還有我身上的傷……」
飄零抽了抽嘴角,「少主子,您話真多。」
呃……他已經很久很久沒有一次性說這麼多話了。不過現在的情況的確是很奇怪,所以他不得不出聲問,「你叫飄零是吧,可以告訴我麼?」
飄零從旁邊的小桌上拿過來一套衣裳,放到他藥桶旁的凳子上。「小公子沒事,只是被種了太多蠱蟲,體內蠱蟲相噬,損了精血體弱些罷了,多休息,多吃點補品也就好了。這裡是桃花谷,少主子,我可是跟你說過的,這是我們的家呀,至於飄零叫你少主子,那是因為你是主人的徒弟!」
「少主子昏迷了半個月了,這綠色的藥水是師傅配好來治你的傷的!你身上的傷都已經被這藥水治好了。」飄零擺擺手,一指他帶進來的幾株形態各異的藥草,「本來我是進來給你加藥,現在你已經醒了就不用啦,少主子,你醒來了就沒必要在水裡泡著了,趕緊起來吧!主人說你最好還是別將身上的藥水沖去比較好,不過你要是覺得難受,飄零也可以去幫你打熱水來。」
元景仁笑了笑,「原來如此,真是多謝你們了,不過既然老前輩囑咐過,就不必再麻煩你了。」
飄零點了點頭,又將藥草拿了出去,還體貼的合上了門。
元景仁舒了一口氣,換上了凳子上的衣物,黑色的錦衣,與他平日裡的穿著差不多。走到床榻邊,他看著元勵仁與他相差無幾的面容,心底有些犯酸。
體內蠱蟲相噬,損了精血所以會體弱些……他才八歲啊,還是個孩子,高洋那個畜生怎麼忍心這樣對待一個孩子……
深色的眸裡蕩起滔天恨意,亡國滅族,這仇,他一定會報!
再往後他們兄弟二人便在桃花谷中住了下來,一個老頑童,三個半大孩子相處也是融洽,時間一晃便是六年。
那日,師父將他喚到了房中。
「景仁,你身上的傷,為師雖然全都治好了,但高洋下在你身上的上百種毒和蠱,為師卻治不了,牽一髮而動全身,你身上的毒,世上無人可醫,也無藥可救。還有勵仁,他也被高洋下了毒,只可惜……我枉費了此生醫術,卻沒有看出來究竟是何種毒!」老者坐在窗前,撫鬚歎道。
元景仁愣了愣,「那,師父,我們還有多久可活?」
「勵仁活不過十六歲,你因為為師經常用藥水為你溫養身體,資質也強一些,卻也是活不過雙十。勵仁還有幾個月就要十六歲了,趁著還有些時間,帶著他和飄零出谷去吧,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你們的妹妹如今在北周長安皇宮內,去找她吧。為師大限已至,也是活不過多久了。出谷之後,便不要再回來了,為師會在谷口布下陣法,留在這裡守著這片桃花林。」
說要他便起身離開,在此後幾天內三人硬是沒找到他的身影,無奈之下便齊齊出谷了。
沒人發現的是,他們前腳踏出了桃花谷,老者後腳便出現在了桃林中,隨著一起的還有一名白衣銀髮冰藍眼眸的俊美少年。
「做得不錯,本座許你與桃夭在桃林地底相伴永生。」少年清淡的開口說道,平靜不帶一絲波瀾,面無表情的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目光膠著在了身著白色儒衫的少年身上,帶起些許嘲意。
「謝神上。」老者一躬身,再抬頭卻變成了一名青年男子的模樣,青碧色長衣襯得他面容愈發俊朗。
寬長的衣袖一揮,男子便化作了縷縷青煙,融入桃林地底,而原本妖妖嬈嬈的桃花谷也翻天覆地的變幻起來,抹去了之前的小河與草地,甚至竹屋都由四間縮成了一間,地底憑空升起了一座六角古亭。
這便是神祇的力量,生萬物造乾坤。
他緩步走到古亭中,端起小桌上的白瓷青花杯,淺啜了一口杯中的明前龍井,清冽的味道蔓延。
翎兒,這次,你不會再愛上他了,也不會再為他傷心難過了。我逆天改命,讓元勵仁元景仁多活了些時日,也只是想讓你在世間不再那麼孤苦無依。我已出手破壞了天地的規條,是不是接下來的事也會變得與前世不一樣呢?
無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的,天譴又如何?
便是從那一刻開始,飄零不再稱他為少主子,而是主子。早年飄零也已經在谷外一手建立了凰翎,有著凰翎精銳殺手組以及巨大情報網的幫助,他們很快就查到了翎兒的情況。
元景仁帶著元勵仁遊歷了整個中原,在元勵仁去世後,將他又葬回了鄴城,鄴城,本來就是他元家的。
隨即,他便留下飄零在鄴城掌管凰翎,獨自一人去了長安。用出色的身手在一眾人中脫穎而出,成為了宇毓的暗衛,奉命保護新興公主。
那時候翎兒都不知道有他這個暗衛存在,他卻一直在她身邊的暗處守護著,看著她的一舉一動,看著她所有的情況,卻不願打擾。
若是翎兒能那麼一直無憂無慮下去,多好呀!
可惜,因為他的一次失誤,讓翎兒受傷了,他歉疚,每夜都守在她床頭,聽著她不停的夢囈,哭喊著高孝琬的名字。
這個高孝琬是仲華姑姑的兒子,他當然是知道的,在他從翎兒的睡夢中聽到高孝琬的名字,就知道她離恢復記憶不遠了。他離開了一趟,回了鄴城交待飄零一些事,再回來時正好趕上她的生辰。
那天,宇毓笑著對她說,自己是他送給她的禮物。面上依舊是冷硬的神色,心底卻是浪潮翻湧。她沒有認出自己。也是,她還沒有恢復記憶,加上自己還帶了人皮面具,自然是認不出的。
再到後來一直的陪伴,洛陽,到鄴城。他知道翎兒並沒有認出他,認不出也好,他也不在意,反正能守護在她身邊就夠了,他也能察覺得到,翎兒信任他,就算他只是宇毓送給她的侍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