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開暗色的雙眸,鼻尖檀香環繞,轉頭看去,床頭的小桌上擺著精緻的鼎爐,正燃著冉冉升起的安神檀香。
有那麼一瞬,她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北周,回到了宇毓按她的喜好特意為她佈置的奕和宮。
「毓哥哥……」閉上眼,她將身子蜷縮起來,雙手緊緊的抱著自己。宇毓,那個清冷溫儀的男子。現在已經是二月中了,離四月底愈來愈近,毓哥哥,要好生顧著自己才是……
恐懼,如絲如縷的侵進她心底。對這個陌生時代的恐懼,對這些陌生的人的恐懼,對自己知道這些活生生的人將會死去,卻無力去改變而恐懼。
良久。
她才重新睜開眸子,掀開絲被從榻上起身,伸手揉了揉略微抽痛的額角,換上了床邊放著的衣物。
天水藍的紗裙迤邐著,襟擺和袖角用水銀絲線勾勒出繁複的花紋。同色的束腰繫在腰間,襯得她纖腰不盈一握。暗紅色的長鞭依舊盤掛在束腰上,妖紅色的流蘇穗子垂在身側,天水藍的裙擺與胭脂紅的流蘇,兩種迵然不同的色彩卻揉和在一起,帶出了別樣的妖嬈。
腳上踩著一雙同色的長靴,也用水銀繡著與紗裙襟擺相同的花紋,短匕綁在長靴側面,層層疊疊的裙擺迤邐而下,遮住了內中乾坤。
墨發挽成盤髻,餘下的青絲洩了滿肩,額前碎發零落著,略微蓋過細長的黛眉,暗色的雙眸微垂著,羽睫半掩,在眸下投出了一片鉛色的陰影。櫻唇不點而朱,勾勒出淺淡的笑意。精緻的五官拼湊在一起,仍稚嫩的面容依舊掩不住絕代風華。
抬手拉開房門。深藍色的夜幕中零星綴著幾顆星星,皓月當空,銀白色的月光灑了一地。
洛皓軒一身玄黑錦袍,環抱著雙臂在身前,靠在樹幹上假寐著。髮帶束起的墨發垂在肩頭,月光透過樹葉間的間隙在他俊秀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多了幾分虛幻。
似乎聽到開門的聲音,他睜開惺忪的眸子,朝門口看去,卻看見一身天水藍紗裙的洛丹翎靜默的立在門前,二人眼眸相對,皆愣了一瞬。
「翎兒,你醒了,身子還好麼?」洛皓軒定了定眸子,靜下心神朝著女子走去。
洛丹翎勉強揚起唇角,「我還好。皓軒,這是哪兒?」
「這是洛陽郡守府,你突然就昏迷了,我和那個高長恭就把你帶到了這裡。」洛皓軒望著她,眸裡有著不解,「翎兒,你認識他麼?」
「是長恭哥哥啊……我認識,小時候就是與他一塊兒長大的,怎麼了麼?」洛丹翎垂了垂眼,纖長的睫蓋住了眸中的疲累。
洛皓軒神情明顯一僵,扯了扯嘴角,「翎兒,你想起你小時候的事了?」
「嗯。」再抬頭時,漂亮的狐狸眼中已然盈滿了笑意,洛丹翎輕應一聲,雖然有些不解為什麼洛皓軒也知道她失憶的事,但也沒有去多想,「看到失憶前就認識的長恭哥哥,睡了一覺也就想起來以前的事了。對了,我睡了多久?」
「就一個下午。我帶你去吃點東西吧,然後再去找高長恭。」洛皓軒似乎對高長恭很是不屑,並不在乎他的王爺爵位,反而是直呼其名。
洛丹翎皺了皺眉,還是點了點頭。不過,她怎麼覺得洛皓軒有些怪怪的呢?而且,那張俊秀的臉似乎有點眼熟,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在哪裡看到過了。
西苑廂房。
「長恭哥哥,翎兒可以進來嗎?」
洛丹翎和洛皓軒二人站在高長恭居住的廂房外,喚道。
「翎兒是麼?進來吧!」明顯聽到房中一陣似乎是整理衣物的聲音響起。然後傳來了高長恭有些沙啞的應允聲。
推開房門,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桌旁的高長恭,他的面具已經取了下來,一雙狹長的鳳眼微挑著看向她,手中還端著一隻白瓷杯,輕啜著杯中的茶水。
「長恭哥哥,你剛剛是在做什麼呢?」洛丹翎看著他有些凌亂的白袍,眼角餘光掠過了床邊正在整理衣衫的女子,有些似笑非笑的問道。
高長恭不自在的別開眸子,輕咳了一聲,「翎兒,怎麼這麼晚來找我?」
「我剛醒呢,才想著過來看看。怎麼,怪翎兒攪了你的好事兒?難道長恭哥哥沒有什麼話要問翎兒麼?若是沒有,翎兒就和皓軒離開了。」洛丹翎扶著門框,卻是不著急進去,只笑意盈盈的望著他。
「你們要走?去哪裡?」高長恭蹙眉,忽略去她促狹的話語,正色問。
「去鄴城,我要去找姑姑。」洛丹翎垂下眼眸,唇邊漾起一抹苦笑,天下之大,哪裡還有她的容身之處呢?
「翎兒,你回去鄴城找母后是要……」高長恭抿唇,眸光有些閃爍,復仇這兩個字他終究說不出來,更不願相信善良如她也會想要報復。
「我不知道。或許會,或許不會。我要找姑姑商量,我這三年失去了小時候的記憶,是有人指點我去找姑姑探尋自己的身世的,卻未想到在洛陽遇上了你,更未想到記憶突然就恢復了。」
「我如今拿不定主意,說實話,我過了三年的安逸生活,如今突然背上了這些仇恨,才真的是亂了方寸,倒有些不知所措了。」洛丹翎歎息一聲,邁進房門坐到了桌前。
一直站在她身後的洛皓軒更加不客氣,逕直坐在了洛丹翎身旁,還自顧自的倒了一杯茶,而且從頭到尾都沒有正眼看高長恭一眼。
高長恭面色有些怪異的看了看洛皓軒,「洛公子似乎很不待見本王?」洛皓軒轉頭,目光正對上他狹長的鳳眼,唇邊勾著嘲諷的笑意,「蘭陵王,皓軒並非不待見你,而是特別記恨姓高的人。很不巧的是你也姓高。」
高長恭一窒,被他眸底深深的嘲諷與恨意驚了一瞬,移開了眼眸。這個人,究竟是背負著多大的仇恨,這恨意居然如此之深?而且……也是高家。為何他總覺得,這洛皓軒的面容與同他有過幾面之緣的魏孝靜帝有些相似?難不成?
他眸光一凜,掩去了心頭的驚疑不定,復又望向了洛丹翎,意有所指的瞟了一眼低頭喝茶的洛皓軒。「翎兒,清漪姨娘呢?她沒同你一起回來?」
「長恭哥哥,皓軒是自己人,不必如此防備著。」洛丹翎淺淡的笑了笑,也明白高長恭的意思,不過卻搖了搖頭。「至於娘親……早在三年前她帶著翎兒南下洛陽之時,便已重病身亡了。正是因為如此,娘親在她死前將我托付給了一名貴公子,希望他能收留我,然後用銀針抹去了我的記憶,所以我才會沒有早些回來。」
「去世了?」高長恭的動作頓了頓,驚詫的問著。
洛丹翎點了點頭,眸光有些渙散,似乎沉浸到了回憶當中。「是啊,去世了。而那個收留我的人,卻是如今大周的君主,宇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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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染:抱歉各位,剛剛墨染在忙……一下就忘了時間了,不好意思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