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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七十章 十去其九 文 / 張冉雅

    「長嫂那邊?」我試探著問時,給他倒了一杯溫茶。

    他果然明白我的意思,「唔,夫人想問長嫂,長嫂倒是好興致,一整天都在院中烹茶賞花。」

    呃,如此,倒真的可以說是很有興致。就是這樣的話,也太有興致了。怎麼讓人想想,就覺得心裡生寒呢。

    那涼意到了指尖,我忍不住問,「要是這樣正常嗎?」

    他看著我,如臨大敵,「唔,要是不考慮他用了帝都新貴的好茶,就是正常。如果考慮的話……」

    這人在拿我開心。

    我直接坐到床上,不打算在與他對話。

    「那夫人想讓長嫂怎樣?」這人竟然這樣問我。

    我想讓長嫂如何長嫂就能如何,我想讓此事息事寧人,大家各忙各的,行嗎。這是心裡話,在他面前,我敗了幾次之後就識趣了。假裝轉了轉眼睛,又搖了搖頭。

    他用極淡的眼鋒掃了我一眼,「對了,我差點都要忘了,我可是長嫂一邊的,夫人如何對待長嫂自是與我不相關。」

    呃,我怎麼不知道從打一開始我就是哪邊的呢。認真思考起這個問題就會發現我真的是個騎牆派,聽了哪一邊的說辭就會筆直地倒向哪一邊,比風吹的還有效果。

    果然天下烏鴉一般黑,果然我也未能逃離得了一隻烏鴉的命運。

    就只是,我剛剛轉過身,眼角中那倒在床上委屈得很的人又偏偏起身,「夫人隨我出去一趟。」

    他手腳動作極快,哪裡還需要我答應,下一瞬我人已經站在院中了。

    不過我們走的可不是門的方向。

    我們行走的路線如此詭異,況且現在這個時辰。

    他回過頭來主動釋疑,「這個時候眼線估計也睡了。」

    啊?可他此行是要去見哪個。

    這個哪個原來不是別個而是新冰公子。

    而且是為我診毒症。

    我下巴都要掉下來了,那時病弱的公子原來是個行醫之人嗎。

    可能是我臉上的疑問顏色太重所以新冰悠悠道,「自從上次染病,便悟了醫道。初讀醫書時覺得晦澀難懂,時間長了又覺得甚有趣味。再後來,又似乎覺得以些偏才,所以……」他閉口不再說下去,面上神色凝重,「這種毒會自己吞噬自己。只是在吞噬的過程中還會放出另一種毒,所以……」

    這原來是會下仔兒的毒。

    「賢弟用的藥材果真是上選,如此已經十去其九但只是存這一味恐怕又會衍出不少。」

    我頓時洩氣,新冰公子的意思,我喝了那些藥原也是白喝了。就算是能十去其九。殘這一分還要衍變。真是要人頭疼。

    我轉頭去看李暉琢。正看到他向新冰使眼色。冷厲的眉毛動了兩動見我看他時,轉了別向。被我抓到時也能那麼自然,讓人不覺得他真的是在暗示什麼。但,我確實多想了一下。他有可能是在讓新冰公子不要說得那麼厲害。可我還是覺得,我沒有中毒的感覺啊,其實這樣的毒才更加的犀利,一直讓人無知無覺,直到病入膏肓。看來我這次中的還是一種似乎於集大成的春秋大毒呢。

    可現下,我不想再去想這些事情。行樂需及時。

    所以,我沖一直淡淡看著我的新冰公子一笑,他努力抹得平和的神氣被我的笑意沖得有一絲詢問的眼神。

    我不再示意什麼仍只是再笑一笑。

    相對於新冰淡淡表情下面,時不時就會透露出的同情。李暉琢的表情就是個正常,並無有多一分的不妥。我也不並不奇怪,這人的血從來都是冷的。

    「什麼?」我與廊下的姑娘同時喊出了這聲,只因李暉琢說欲讓新冰去見自己的長嫂,並成為她的醫者。

    這次我與李暉琢同時轉頭。看到了立在廊下的清影。

    幾日不見,只覺得她又添了一抹動人之色。

    剛剛,就是她與我一起質疑並且出聲的,看來她在那廊下應該已經站立了許久。只是我們三人通通都很入神罷了。我和新冰很驚異,李暉琢則只感平常,唇角隱現笑意,看戲一般地看著清影。

    如影如畫的姑娘噌噌衝了過來,只兩步就掠了大片的距離,我想,她會……

    結果,她甚為矜持地定在了原地,淚眼汪汪地望著新冰公子,欲說還休。

    說來可笑,當此之時我還有功夫想著,我們是不是該當迴避。

    不想,新冰公子當真是心急,也噌噌了兩步,於是美人與英雄之間的距離沒了。近在咫尺之間,一個聲音平平直直,「姑娘是如何進來的?」

    「我……」粉面羞得通紅,半支起的頭又垂得更低,「我……我是爬牆進來的。」

    我努力撐著下巴,心想,新冰公子明明心知肚明,還偏偏要問,可是不知已經是越抹越黑了嗎。連李暉琢那樣能裝相的,都已經忍不住笑了。我略偏頭就能看見李暉琢忍得很辛苦。

    百煉成鋼,不知道百忍會成什麼。我衝著李暉琢磕打了一下牙。

    新冰公子淡淡點頭,臉上不紅不白,不免讓人喟歎,只是揚起頭瞧了一次低矮的圍牆,「姑娘如何不肯走正門。我那正門還不若這牆頭,好像這圍牆著實低矮了一些,還是清影姑娘本就喜歡那個方位?」

    他垂頭時,清影姑娘的臉紅得像燒著了的蘋果巧遇燒著了的葡萄,兩團火苗亂竄。

    最後,還是李暉琢十分不解風情地咳了咳,才將人家對視的美妙時光給衝散,我十分不願意地瞧向這人。這人真是的,怎麼這麼沒眼力,不對他才不是沒有眼力,他就是喜歡做壞人。專注攪人家的好事,一輩子。

    我對天際行雲歎息一聲時卻被李暉琢拉到了身後,我瞪他,他一臉的正常無比,「夫人擋著我了,如果一會兒又對什麼激動還會再踩我一腳。」我低頭,自己的鞋子果然已經有一點點壓到他的腳尖,不過長人的腳不會真的頂到鞋尖吧,所以我還是不可能真的踩到他的。又所以,我理直氣壯地挪了挪,心中卻實無愧疚。

    再抬眼時,新冰公子倒是沒動,面色也還是平靜中稍添淺淺卻極致的笑意,這人就是比李暉琢長得好看。而且真的能坐懷不亂,就拿現在舉個實例,那廂的小娘子煙視媚行,就連身上的衣服片都流轉柔媚嬌軟,他卻能生生地一如之前,不動不迷不惑不亂。

    如此好的定力。

    我不知不覺又向新冰公子的方向湊過去,不是色相的關係,真的是不是,而是,我怎麼覺得,他有一種面熟的感覺呢。越看越覺得那感覺濃郁,幾乎就要揭起厚厚的沉封,真的可以斷定出我是與他何是面熟之時,我的手卻被一個力道縛住。我轉臉,伸手縛著我且眼中拖著一尾不滿的李暉琢正炯炯有神地看著我。

    而只要細眼看他眸色,一個小了無數倍的我,正在他眸中燦爛著。我的姿勢花哨,能用的掙扎姿勢在那過眼之間,幾乎可以說是從頭用了一遍。

    這廝又來扯我做甚。無奈,我卻不能掙脫。猛然想到,剛剛神識中的所獲,卻也霎然霽然無物。人也隨之頹然靜止。怔怔地盯看著眼前的新冰公子,卻再也無法找出似曾相識的感覺。那感覺,竟然來得也快,去得也快,一切不盡不實,到底什麼才是真的。

    靜止了那麼久,李暉琢才放開手。可,我還是像剛剛一樣,只是保持著這種靜止不動的姿態。而腦子裡卻是一直在飛速地回想——剛剛,就在那一剎那之間,我到底是因為什麼觸動了情緒,才能想像出其實我與新冰公子是舊人的那些想法。是因為,新冰公子對著那女子的樣子,而我是因為嫉妒嗎,才會只是想找出理由,覺得我才更加適合新冰公子?

    太多的念頭在腦海中旋轉,這些疑問無端地盎然起來,也終因找不到什麼解法而落寂。跌失成一片死灰。

    新冰公子不知又對清影說了什麼,現在,眼下的一幕已然是換成他們都來看我。

    李暉琢拉住我的手臂,跟他們解釋,「一定是毒性發作了,做事情迷迷糊糊的。便請賢兄開個方子,再去那一分的毒性。」

    出乎意料,新冰公子卻不動,只是靜靜沉吟了一會兒,「如此,我倒是有個良方,如果賢兄信得過的話。他似乎有半瞬的猶豫,終而堅定無比道,「其實說來用法凶險——就是這一分的毒性留著才好,這樣的話也就不會再衍生其它。」

    我看著新冰公子,腦子裡忽爾又似清明了起來,想的卻不是什麼正題,而是新烹出來的杏仁羹,帶著一點點微苦的杏仁味道,濃膩香甜,可是,總有一個柔柔的聲音不讓我多喝,怕放了芽糧的羹乳會壞了我牙齒。她還總會說我的牙齒生得也漂亮,就像是傳說中的貝齒一模一樣,她的聲音真好聽,即使她總是不讓我幹這幹那,我也不討厭她。

    於是,我本能地想要看看她的長相,可是那些本來還清明的東西,就變得模糊如霧如風,不成形狀,飄渺幽遠。終而不再得來痕跡。

    再醒來時,我正睡在李暉琢的懷中,我們一路搖晃,是因坐了馬車,車廂足夠大,所以還多了新冰公子,清影姑娘沒有跟來,可能是因為新冰公子接了成為大嫂醫者的活計,而清影姑娘不好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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