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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四十二章 含藏 文 / 張冉雅

    果不其然,正是那些流言蜚語鬧出的事端。

    我進去的時候,老夫人正在喝湯。最近,飯後,老夫人喜歡食幾口甜碗子。

    那甜碗子裡配料皆是鮮時水果,打從老遠,就聞得見內裡的清香。

    我這邊一放落了腳步,那邊便有人撤下了桌案。

    向前款走幾步,到了距老夫人不近不遠的距離,福了身,聽了她笑讓我起來,才不緊不慢地起來。最近一段時間,她家的規矩我也算是爛熟於心了。動作麼也算熟練。多少還是覺得有些彆扭。可是,老夫人身邊的人都說我姿儀出眾,我猜想,他們就是看了老夫人喜歡的臉色,才故意吹捧我的。多半都是虛言。

    老夫人果然也沒有挑出什麼。

    我扭著快要折了的腰,硬著頭皮坐到她近前。臉上笑得,比杏月平時笑給我的樣子還歡快。一會兒的功夫,臉皮都有點撐得慌。

    她也向我笑,這是一個好看的老太太,這麼大的年紀了笑起來依然動人。我終究還是個膚淺的會以貌取人的人,難免與她親近了幾分。但到底還記得自己要小心翼翼應付著。

    老夫人又讓人去為我取甜碗子,我自是裝作欣喜接受。她又含笑看我吃了幾口,才不准我多吃。我們才說了兩句話,外間又傳來了笑聲,這笑聲讓人聽得出俏麗,況且聽得多了自然也就熟悉。我本想立起身,可是老夫人卻接著握著我的手一意將我打量,這樣一來,我也只能繼續與老夫人同坐。

    外面的麗影轉眼間已經閃進屋中,一個接一個的萬福,揚了揚帕子,謝了老夫人的座。便圍坐在左右。

    老夫人還是沒有轉開目光,我那厚臉皮也是禁不住看的,它紅了。灼灼的感覺一直透出來。

    「我這三媳婦與她名字一樣都是讓人可心。一見到你,就讓我想起我年輕那會。皮膚也是像你這樣的白嫩。可是這好像是一轉眼的功夫,就老了,不禁看了。」

    我那便宜大嫂最是伶俐,拍手地笑,「老太太這是說的哪裡的話,怎麼就不禁看,我想要看只恐老太太不喜歡我們呢。似老太太這般有福氣的老壽星。我們巴不得日日看,時時看,就是想沾上點您的福氣呢。只是我們命淺,哪又沾得成呢。不過也就是眼饞的這麼看著罷了。如今老太太拿這個來說,恐是笑我們年紀太小,甚不懂事呢。」

    老夫人立時笑得前仰後合,「沒得害臊,想沾我這老太婆的福。真是個猴崽子。我少不得要躲了你們。倒是你們年輕人才是有福的。」屋子裡的人聽了,也都跟著笑了起來。

    我也跟著笑了笑。

    老夫人笑意盈盈之間又將目光轉向我,「最近,常去看你夫君。」

    我握了一手的冷汗,想流言啊流言。再看向老夫人時。卻覺得看不出任何的端倪。

    我點了點頭。並沒有為自己而解釋。

    全身上下只有一種被看穿的感覺,一直在作祟、作祟。

    老夫人略顯蒼老的笑聲又起,「你們夫妻在一起的事情正常無比,何用在意,下人們傳些什麼。他們這些老夫老妻的多是妒忌。你們當如這石榴,多子多福才好。我只是想著,暉琢日日事繁,你們見面的時間不多,這樣不好,今天我便將他要來定省的事情給免了,還些抽出時間讓你小夫小妻的多見見吧。」

    我心中微訝,老夫人不應該是責備的嗎。可是,這個誤會到了老夫人這裡,竟成了這樣的說辭。

    我紅著臉硬撐出一個笑,道,「老太太說得是。」

    那兩位便宜嫂嫂,於是一起笑話我。只是,那笑又機智萬分地只含在唇間。不過是一個似笑非笑,其實,也是最最可氣的。

    老夫人卻是怕我臉皮薄,亦含笑作嗔,「你們那時,也比得她強不了多少,這會兒反來笑話人真是不像話。小心我揭了你們的底兒去。」

    我那便宜二嫂,應笑,然後道,「老太太也不怕我們臉皮薄,這樣子說我們。」

    說完,大家又笑了一番。

    這樣相陪了半日,才紛紛辭去。

    晚上的時候,這個暉琢果然放過話來,約我相見,估計,他也是被老夫人召見過了。實屬是為了應付。彼此情緒不會太高。

    看來,他真是肯聽他娘親的話。他自己回到這邊不就是見了嗎,還特特地要去水榭相見。

    我並沒有刻意打扮,只是如常穿著。倒是有打兩個哈欠,他約的這個時候,我平常總是閒來無事,總是會去睡覺的。所以,早已習慣成了自然。

    如今,他打擾了我的好眠,真正的讓我忿恨。

    我一路踢著石子過去。慢慢吞吞。他倒是早在水榭上立了多時。長衣飄飄,臨風拽動的背影,讓人一眼就瞧得出骨相豐逸。

    一見他本尊,我行路更顯拖沓,幾乎是磨上去。聲音也自然是輕小不可聞的。

    只是,他耳朵竟然會比狗還靈。

    就在我抬頭向上再舉一步,就要入水榭時,他不知何時已經轉過身來,垂下頭來,向著我微微有笑。

    我有些驚詫,但不好再行磨洋功,只得一步步緩緩走到他身邊,悠悠萬福。經了他的虛扶便起身。我打眼瞧到石几上置的酒注星壺,不知道怎的,早就泛出了一絲酒香,偏偏經了風也沒有吹散,再看著渺渺的湖面,頓生出煙波浩淼的感覺來。

    「用過晚飯嗎?」他問得很關心的樣子。

    我搖了搖頭。

    他笑道,「我也沒有,一會兒讓他們送到這裡來。」

    我連忙搖頭,「這可不行,府上的規矩如何可違。」

    他笑,是覺得可笑才笑的樣子,「你還記得規矩。」

    我瞪眼,「我怎麼不記得規矩,我比將軍還記得規矩呢。」

    他雖點頭應是,卻明明是不肯與我相爭,盡數讓著我的模樣,這樣,倒顯得他有些大氣。

    我鬱悶,每一次都讓他佔便宜。便也只好不再計較。

    他支了小廝去喚飯,便走過來,拉我看湖面上的接天蓮葉。今天之前,我早來看過數次荷花,當然並不新鮮,他也是常常有看,此時卻是瞧出無限新意的樣子。這人就是能裝。所以說呢,同他在一起,不吃虧就算是好的,哪裡還能真的佔了他的便宜。

    想來,我早已釋然。

    水榭通透,夏風自然流轉,也確實將人心吹得通透。

    而事實證明,他就是一個不佔我便宜難受的傢伙。一會兒的功夫,轉過來近到我身邊,開始欲言又止。他這個樣子,倒是讓我冒汗。

    終於,忍不住問他,「將軍有何說教。」

    他難得謙虛,「說教談不上,只是我極愛這種蓮花,高潔寓意也是甚好的。夫人想必也是同此之愛吧。」他都這樣說了,我如何回絕呢,也只好點頭。況且這些荷花也著實討人的歡心。

    今天,他倒是打開了話匣子。說了這樣多的話,其實中心思想只有一個,那就是他喜歡蓮花。當然,這個中心思想後面,也必然會有一個更大的中心思想。

    我心下覺得奇怪,這個,也用得著巴巴的說得翻來覆去,這一池的荷花不都是他家的,想必是有些別的意思在裡面吧。於是,睜大眼睛看著他,又覺得稀奇,今天他倒肯花時間來敷衍我了,還用起了半含半露的意思,轉眼間,已經換過的新話題卻是在說荷包。

    我覺得怎麼有點扯得遠了。

    這人,我素來就知道,他說話總是含含藏藏,有許多意思都要自己琢磨。

    可這一次,琢磨出來的意思,竟會是這樣的。他的意思是要我繡一個荷包給他。果然果然,他又是來佔便宜的。我於針線上的事情不通,不僅是不通,而且是很不通,若真想繡出來一個荷包,還算得上是一件驚天動地的事情。

    後來,我昏昏沉沉的,被他一番東繞西繞的下來,竟然真的答應了他的要求。這飯吃得糊塗,只記得,他不停地往我碗中夾著各樣的食物,我卻味同嚼蠟。我苦苦地想著那個荷包,他也需苦等,直等到猴年馬月去吧。

    等他離開的時候,我幾乎是眼淚汪汪地瞧著他的背影。剛剛少不得要應了他的意思,否則只恐怕他有更多的理由來煩我。可是這會兒,我卻是十足十的後悔。

    杏月過來接我時,見了我出神的樣子,也唬了一大跳,後來得知是為了荷包的事情發愁,才又笑了起來。她早就怨我不會針線,這次也覺得是個機會,一回去就唸唸叨叨地去捻線。

    這一次她也是下了大功夫,定要做個與尋常不一樣的荷包出來,說是要捻什麼鹿尾的絨線。我對這些全都不懂,自然是沒有如何計較的。況且我還在為著這個吃虧而難受呢,哪裡就真的要動手做那個荷包。

    我坐在床上,不知道怎麼的,就想那了,那湖面上,隨著輕風一直蕩啊蕩的蓮花,自覺得若是繡上一朵也必是好看。只是,如何繡得出那種躍動的感覺呢?

    本來已經天晚,可是我了無有睡意,腦子裡一忽想到這兒,一忽又想到那,老是不得消停。怎麼就只一個荷包就讓我愁起來了呢?

    杏月捧來了各色的線樣,看我面無惱色,便與我商量著要用哪種線。我盯著,眼前,今兒個才剛見要開花的牡丹花骨朵,示意她,全憑她的意思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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