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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四十三章 擁誓 文 / 張冉雅

    本來已經天晚,可是我了無有睡意,腦子裡一忽兒想到這兒;一忽兒又想到那,老是不得消停。怎麼就只一個荷包,就讓我愁起來了呢?

    杏月捧來了各色的線樣,看我面無惱色,便與我商量著要用哪種線。我盯著,眼前,今兒個才剛見要開花的牡丹花骨朵,示意她,全憑她的意思定奪。便不再瞧她。

    杏月也知了我不懂這些,便為我做主選了幾款線樣。

    我神思散漫,轉眼又不知道去想了什麼,總覺得這樣不好,可是不好在哪裡又說不出。

    只等著杏月挑揀得好了,才打了一個哈欠。

    杏月便收了攤子,與我打來了淨面水,一番洗漱,更衣,又退了出去。

    我一夜睡得實誠,想來是被什麼針啊線的嚇得怕了。

    哪裡知道這還不算完。

    得知他明天還要約我相見,我立時如臨大敵。從前,他怎麼看,怎麼看都是個紈褲,現在,現在他怎麼看、怎麼看都是紈褲中的紈褲。只是他自己當個紈褲就好,偏偏又要來煩我。

    我發愁的時候,杏月又笑,笑得比花還妖嬈。這次她可學乖了,也不勸我,明知道我根本就拒絕不了,哪裡還用得著她苦口婆心。

    可若是我不去見,杏月也必會冒死阻止。

    一切只因,那天他被皇上叫去後就陞官了,我站在院子裡等他的時候,瞧見他一臉的意氣豐發樣子,真後悔荒廢了一夜好睡。

    不僅是升了官,皇上還龍顏大悅,將他一頓好賞,那東西可能真的是太多了,就連我的屋子裡還蹲著他新叫人捧來的白玉插屏。那插屏玉色極好。溫溫潤潤的樣子讓人都想咬上一口。

    醉翁之意不在酒,皇上無緣無故將他捧起來也未見得就是一件好事。這樣的意思他也許更加明白,當然也犯不著同我說。

    我又看了一眼杏月。彼時她正在極認真地捻著線,心上早就上足了對那荷包的功夫。

    一想到那荷包的事情。我便生出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懼意,無奈道,「將軍要我去做什麼呢,若是論起來什麼對酌的事情,反倒不如叫了暉慶去呢。我哪裡喝得了幾杯,沒得掃興。」我說的是實話。

    杏月聽了卻立即慷慨激昂起來,「才不會。才不會,將軍一個人喝酒,才會悶悶不樂。若是與三奶奶同飲才痛快。」

    你看看,你看看。這還不是冤家嗎,他哭時,我樂,我樂時,他哭。這又偏偏要湊到一處去。不是沒病找病嗎?是以我很不願意。

    我歪在羅漢榻上恨得直咬牙,可杏月總有辦法哄我,「三奶奶您這又是何苦呢,您一直就想知道外面的事,可這闔府上下。又有哪個能知道得比公子爺還多。您何不借此次的機會,等到時公子爺小醉,不知會說出多少平日裡不可說的有趣見聞來。」

    我瞪大眼睛瞪著杏月,忍不住動心,只是,要將他灌醉的,其實也挺難的,但是凡事不都要試試的嗎。正所謂酒後吐真言,也許這一次正是個機會。

    杏月看得出我心動,又怕我立場不堅定,幾乎不給我猶豫的時間,轉身出去,吩咐人給我打水淨面。

    我想,這算不算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也不對,這石頭其實還是暉琢搬起來的,卻無比正好的砸到了我的腳。我們出去的時候,外面已經飄起了雨絲,眼前晶晶亮的劃線,從上而下飄搖而至,就像是織起的絲簾。

    遠處的事物一派氤氳,恍然變得未知,人們常常說那就是深遂,花木扶蘇之間添了些漠意。

    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還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是冷了。杏月便要回去給我取披風。我也要跟她回去,卻讓她勸住了只要我在這兒等她。

    我只好假裝站在那裡等她。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不見了,我也向回走。我才不想這麼快就見到暉琢,卻也實在不好意思向回走得太多。走了幾步之後漸漸不再開動步伐。

    轉頭之間,影影綽綽覺得,花圃中似有人影在徐徐潛動,最重要的那好像還是一對男女的樣子。呃,這裡園深叢密,而在此間出沒的孤男寡女,也總會讓人禁不住想入非非。我也不能免俗,跟著一起非非了。

    我用眼睛仔細勘探了一下地形,此園的設計者果然別具匠心,只不過是種個花花草草,卻實在是種出了迷宮的風格。

    花色繁複之間,恍然讓人看透的規律,其實又正是陷阱。於是,我很不幸地,這前腳剛一踏進這迷宮,後腳再一落下,就已經是雲深不知道處了。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頭暈,然後,是手腳發涼,已經毫不含糊地害怕了。想要大聲求救,還很有良心地怕驚擾了那對男女的好事。

    可是,如此的好心還維持不到半刻,即被推翻。因為我突然看到自己面前轉過的一雙身影,那個男子丰神玉貌,是李暉琢,他這是……再度落眼,我業已分辨得出他不是李暉琢,首先是年紀不對,這麼瞧著他,竟像是十年後的李暉琢的樣子。

    我又開始惶恐,不知道自己現在覺察出的這個事實,它是好事還是壞事,一直藏在這人後面的女子,亦探出頭來,是一張陌生的面孔,便卻難掩秀色天成的俊俏模樣。

    她的目光,一對上我探究的眼神,立即羞澀地將頭藏了回去。

    叢密人稀的感覺,同月黑風高有異曲同工之效。我有想要逃走的衝動,卻猛然察覺自己連腿都嚇軟了,實在是不能向外邁出一步,用來逃走。

    而自己面前這個與李暉琢像近了八分的男子,一句話不說,就那麼定定地打量著我。我心虛地摸了摸眉毛,手指即被自己額上的冷汗打濕,好半天才作弄出一個表情來,無力地向他笑笑,「早啊早,我是路過的,但是迷路了。不會太妨礙你們的。」

    然後,我咬牙抬起重有千斤的腿,想著不管東西南北,至少離他遠一點兒總是好的。

    他很正常地沒有理我。而且已經轉過身去,只是低頭看著他懷中的女子。顯然,我已經打擾不到他們了。

    這樣挺好的,他們忙他們的,我則忙我的。

    半個時辰之後,我無力地席地而坐,還是沒有轉出這個詭異的花圃。最讓人能覺出成就感的就是我又回到了這對男女的面前。

    這人又抬起頭來看我,只是,他的臉上沒有一點點的表情,就連看我笑話的意思都沒有。

    於是,我也就丟不成臉了。

    雨絲輕繞,我擦了一把臉,繼續仰視他,估計他也很為難,為著要怎樣處置我而為難。

    我極不情願地推測著接下來的事情的發展趨勢,卻覺得無從推測,他或許是李暉琢的大哥或二哥,亦或是表哥,堂哥,常年鎮守邊關,我從未見過,亦不瞭解他們的行事為人。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們二房均有妻子,現在他與身後的女子的關係根本不難窺破,恐也難逃「偷情」二字。

    我摀住嘴巴,防止驚呼出聲,我那二位嫂嫂身價貴重,雖然平日裡和和氣氣,完全看不出如何的頤指氣使,但娘家的勢力都可謂是能在帝都呼風喚雨的名門望族。即便是一個不順心,已經能使李家有些難纏,更何況會在這裡私會女子。

    又起了一些風,他回身用自己的大氅將身後的女子裹得嚴實,那女子小胳膊小腿地推拒,可是,這人卻是一意維護。頓時,我覺得自己成了個碩大的發光體,而本該慌亂也亦是我,還不待我真的避開,那女子卻發狠,從眼前人手中掙開,「將軍自重。」

    我沒看,看了也沒看到。嘴上這麼說,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姑娘,那姑娘的頭髮都掙鬆了,他們現在的樣子,也越發地見不得外人了。

    可是我這個外人,實是不爭氣,偏偏還是個迷路的外人,自己又走不了,就只等著那人安置。

    這人不愧是李家兒孫,接下來,只顧著與懷中的女子拉拉扯扯,卻不再管我。搞得我很是如坐針氈。

    本來,我是不願意看著人家伉儷私樂的。就只是,他們一開始還是人偷情偷得快快樂樂的,現在怎麼又成了推推搡搡、哭哭啼啼,前面又是一番較量的推來拉去,搞得我一陣的眼花繚亂。

    突然靜止時,女子已經開始泣不成聲,「將軍重傷未癒……」哭聲加重,顯然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我張大嘴巴,這人立在此處有八面的威風、千層的殺氣。哪裡看得出是重傷未癒的樣子。

    他伸出手來,撅住女子的雙肩,聲音輕得就像是柔軟的花葉,「我的傷不礙事,可你又何苦為難自己,今日的事情,既然被撞破,我便帶著你去見娘親。醜媳婦也總要見婆婆。」

    有淚珠從女子面頰紛紛滾落,女子抱住她泣得更大聲,「將軍何苦自難。我們之間的事情是說不得,說不得的。」真情動處,哭得叫人心痛。

    這人反手將她摟得更緊,「我此番歷一次生死,才算得上是真切得知,世上何人最該珍重著緊。你在我心上,我在你心上,我自當對你珍之重之。我雖已娶,她也算得上賢惠,卻是一十二年無有所出,我再添一房,也不算對不起她。更何況,這世上若是沒有了你,我活著又還有什麼快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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