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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四十一章 非彼俗流 文 / 張冉雅

    皇上一定是留了李暉琢用膳。可是,皇上家的飯才不好吃,要跟著皇上下筷子。皇上若是勸你吃哪一樣菜,你也必要做出愛吃的樣子,而且是極愛吃。最關鍵的是一定吃不飽,因為前頭領著筷子的皇上向來只吃幾口愛吃的。

    難為我這個時候還能想到吃。還是個這麼仔細的吃法。

    更難為的是,我這個時候還是想著他李暉琢,真不知道他前世是積了什麼德,這麼的讓我牽腸掛肚。

    什麼,牽腸掛肚?

    我怎麼可以對他牽腸掛肚。關鍵是我對他牽腸掛肚時該當使用的上何居心呢?

    這個聽起來,很嚴重的。

    到了廊下,早聽到老夫人的屋子裡有人在說話。想來,此事早已經驚動了大家,現在大家正都陪在老夫的屋子裡,卻也不能真的一籌莫展,而是隨便聊些什麼。於是,不斷有笑聲從內中傳來,我心知一定是有誰,想出了辦法來,正哄著老夫人開心呢。而這人也多半是我那兩個便宜嫂子。

    小丫頭替我打起簾籠,我略略收了收心思,便邁步走了進去。

    暉琢的兩位嫂嫂是何許人也,我這邊小荷才露尖尖角,便被她一把扯了過去交給了老夫人。

    老夫人我不常見,遙想一下最近見她的一次,也是幾天前的事情了。只因,有的時候,不是這幾個媳婦不見老夫人,而是老夫人上了年歲不慣別人打擾。是以這些定省的虛禮,便也全經了老夫人的吩咐給去了。倒是老夫人日裡的吃食。每一房中都是照樣的做法,以顯示老夫人的體恤。另一方面,大家便也從老夫人每日的吃食上面察覺得到老夫人的身體狀況。我想著,老夫人最近多要了一些乾貨,想來牙口不錯,身體硬朗。

    想完了這些,理所當然地覺得事情都沒有變糟。也可以備上一張大笑臉,添些喜氣。

    所以。當我被她們一雙姐妹花拉到老夫人眼前時,我那笑容還挺燦爛的,老夫人抬起瞧著我,亦還了個大大的笑容,還讓我在她旁邊坐。看著我那兩位便宜嫂嫂還站著,我覺得,不能污了公主的面子,我還是不坐了吧,大大方方地謝坐。卻沒有坐。

    老夫人卻是不滿,好歹的要我坐下。

    於是,我不敢再卻。真的坐在了她身邊。只沾了一點點的榻面,為的是,坐得向模向樣。高門大戶的行動舉止見慣了的,也覺得是美觀的。可是,做起來就太難了。擺出了這麼個模樣一動不動,我心裡暗暗叫苦。

    便宜大嫂。嘴角一抿,衝著我直笑。我知道她這個樣子又是要犯上作亂。

    不過好半晌,她只是喝一口茶衝著我笑一會兒,喝一口茶向著我笑一會兒。

    我也終於被她笑得心虛。用手抓著老夫人羅漢榻上的榻穗兒,恨不得在那上面撕出一個口子來。人家還沒有說什麼。我怎麼就心虛了?

    躲是躲不過的。但只被她笑笑,又不會少一塊肉。外面的燈籠點得太多了。連夜色也給浸亮了。

    我心裡磨稜又堅韌地肯定著,我哪裡會操這些無用的心,一切不過是假相,必定是我日日與那李暉琢呆在一起,學了他的壞處。學壞容易、學好難,這充分說明壞事都容易做,好事卻有一些難度。

    「娘親,您這麼護著三妹,我們瞧著可是妒忌得緊。這心裡也便是抓心撓肝兒的。」那妒忌的顏色做得逼真,又散得飛快,下一眼,妒色風消雨霽,便只剩下拂袖的一個笑。據說這位大嫂也是從前關隴之地的一枝名花。名花之笑,自然非彼俗流。只是那笑忽而又轉成了打趣,有意向我飛來了一眼。

    她那樣子做得古怪,這下子,連想要板著的老夫人也笑開來了,「難為她做得倒像,兩面三刀的樣子,瞧來最是有趣兒。」

    大嫂一聽,便裝開了羞澀,一會兒又是發愁,一連作弄了幾個臉色,直逗老太太笑得,上氣不接下氣才止住了。

    其實,我的這位便宜嫂子,有個很可口的名字,叫做洪李子。李暉琢第一次說給我聽的時候,正值冬天,我饞得差點直接落下口水來。接下來,還因為不能吃到李子而愁苦了好大一陣子。有些東西,我們一但想去,便絕難放下,人與物都是這樣。

    話題繞來繞去,最終還是繞到了李家三公子的身上。大家點燈絮麻,也不過是為了等他。只不過,大家誰都不肯明說罷了。

    自打我進來說話,也有了一會我的功夫,門上卻沒有丁點兒的動靜,心上莫名的有些焦焦的感覺。可是,細究起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作為一個旁觀者即使被委了重任,卻應該害怕什麼,而且又什麼身份為他害怕。

    我眼皮子淺,難免會將情緒掛在臉上。當然也就難免給有心之人看出來。

    那邊二嫂已經開腔,「老太太想得怎麼不周全,便像是想到三妹妹的心裡一樣,你看,我們這三妹妹這會兒坐立不安的樣子,可不是要去相接小叔的樣子。」說完已經止不住灰灰有笑。

    我困頓地抬望眼,不曉得,自己已經如此的盡力掩飾了心頭的複雜情緒之後,還怎麼就被他們一眼就給看穿了。

    我再看老太太,老太太也是信了她們的話的樣子,還一個勁兒地衝著我笑。有一種被人推入萬劫不復之境的感覺。

    看來,又是不白之冤。

    再多的解釋,也是沒有意思。況且我早已經不耐。

    老夫人發話,催我快立到府門前。剛剛已經有小廝飛馬來報,三爺轉過了朱雀大街正向府上回來呢。

    在這個非常時刻,我的感覺只有一個,我想睡覺。有被子更好

    不過,不知道是在哪個環節出了紕漏,我身後統領著長條隊排了好半晌,卻連個人影也沒有瞧到。慇勤家丁潑在上面的水漬也漸漸被風吹乾。

    心底層層湧上的失望與多思,頓時揉碎了我堅實的睡意。我現在猶如醍醐灌頂,清醒得不得了。我有些恍神,剛剛我木木地站在這裡裡,這一家子人都忙乎了什麼,竟然還淨水潑街了。

    我將一雙眼睛瞪得老大。姑且還能喜怒不形於色。

    不過是幾個望眼之後,我就由心慌變成了心慌慌。

    此時,心中那麼期盼的,竟然是在青灰色的一個拐彎處望得見那個高傲的歸來。一騎當先揚縱馬蹄,馬蹄聲起落、穿行、載負他歸來。

    之後很久,那條空蕩蕩的大街盡頭,都沒有傳來這個身影與我的想像相彌合。

    這顆熱忱之心頓感到了被冷落的味道。

    等待將很多的思想拉長,長到讓它們面目全非。

    直到,有一個聲音不緊不慢在我身後說,「這麼認真等為夫,竟然還錯過了為夫。看來,今後我真是要看好你。」

    藉著向晚的夏風,花香駘蕩,可是我卻要看透紅塵,在滾滾的煙火之中走出,這人就是在故意騙我。

    而我,也注定要難為情。

    看看,我就是不能離得他太近。一天見一次就是極限。

    我避過他的手臂,輕輕道,「人多眼雜,將軍體恤。」

    他笑,笑得那麼輕,就像是浮雲來回,周流無礙。他伸出手,一下子拉住我的手,任我如何使用眼色,就是不肯放開。

    我腦海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百無一用是同情心。

    人流慢慢退入府中,我們反而走在後面,他一直沒有瞧前面,而我一直沒有側目,我們一直向老夫人的院子裡去,本來像木樁一樣的家僕都退去,被人影遮蔽的花草也盡情顯露,顯得極是蓊蓊鬱郁。

    我只得隨著他又回到老夫人的房中,這次,老夫人的笑裡更動了些情愫,暉琢便向前伏在她身邊,輕輕的聲音安慰道,「兒子沒事。不過是皇上留宴,與幾位皇子多行了幾杯,才回來得有些晚。惹了娘親惦念,兒子不孝。」

    老夫人沒有說什麼,只是緩緩地點了點頭。

    雅量無二的公子,將頭伏在老夫人懷中的樣子,竟然還有一些童真。

    從來都是欠揍的公子,也會有這樣的時刻。

    這一番鬧騰下來,我只覺得四肢無力,可是,見兩個便宜嫂子不退自己也不敢造次。心裡卻對這貴族門庭的規矩來去膩歪得不行。就只是,李暉琢,倒是對這次與皇上會面的事情絕口不提。讓人不好猜出什麼憂喜來。

    連老夫人也未問什麼。當然,老夫人若是想問,也是有的是時間。

    但此後,老夫人也未單獨見過暉琢。

    此間風平浪靜,他比平時忙了好多,也不時常來煩我,我則是扛著一隻花鋤,專門跑到他書房外面去給花松土。

    最近,府上都說,三少夫人貪戀三公子得緊,已經是如膠似漆、寸步不離的地步,就連少爺讀書也要那麼遠遠地看著。

    於是,有這麼一天,老夫人派人來喚我。說是要對我說一些事情。

    我暗暗猜想,老夫人平白無事地找我,又是在這個時刻,必定是與那些流言有關。

    果不其然,正是那些流言蜚語鬧出的事端。

    我進去的時候,老夫人正在喝湯,最近,飯後,老夫人喜歡食幾口甜碗子。

    那甜碗子裡配料皆是鮮時水果,打從老遠就聞得見內裡的清香。

    我這邊一放落了腳步,那邊便有人撤下了桌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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