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姐姐的臉上不知在何時,已經出現了熾熱的情愫。
於是,處於安寂的屋子中的我們,便一齊聽到了,另一間屋子裡有人嬌滴滴地喚了一聲,「新冰,我來。」
那聲音如春風拂柳,過卻輕輕,卻能留在人的心尖,那麼輕輕的縈迴。如同妖術。
我刻意摒棄了那個聲音,只因為,細聽之下,自己也果然覺得形如癡纏。
可是媛姐姐又不在新冰身邊,怎麼將新冰公子的一舉一動都探聽得這麼詳盡還這麼的無虞。我想到了新冰公子身邊那個伶俐的小童子。媛姐姐的手段何止千萬。她一定是想到了什麼辦法,哄騙了小孩子。
我不指望她能用上多高深的辦法,畢竟是對付一個小孩子,但是難為這個小孩子會如此的敬業,連這麼一個私人的會面也要真的報告給媛姐姐。
看來這個世界上怕事不大的人好多啊。
我看到媛姐姐的臉上漸漸浮出的笑意。這個時候的媛姐姐還是怒一怒比較好。如今的現場,只有媛姐姐一個人在默默發狠,其實也算不上是多大的陣仗,但,我就是覺得身體四周環溢的氣息,讓人很是沒著沒落。然後,就產生了一種想逃的想法。就只是,也要聲稱一下,這條也同樣是最不可取的,因為媛姐姐正擋著門呢。從她身邊奪門而逃是一定會被牽連的。
她似乎是在等,等一個合宜的時刻再進去找新冰公子。
但是,我竊以為,在這樣的一個時機下,沒有哪個時刻它是合宜的。
我都想了這麼多了,再一反觀暉琢,就有點覺得現下的場景真的是妙不可言,暉琢竟然是一副請等著看好戲的嘴臉。
於是,我也住了心思。一個是他的義兄。一個是他的親姐姐,他都沒有表示,很顯然我的表示是多餘的。
收起了多餘的表示,我便無事可做,發了一會兒呆。想到。媛姐姐還打發了我們一壺酒呢,從來都說借酒澆愁。我要不要也澆一下。剛剛伸出手,面前的酒壺卻被早到的一隻手拿了過去。我抬眼跟著那方向看過去。純是無心之舉,卻發現暉琢正在屏息以待,他在等我看他。我不該中計的。而為什麼他一臉的無辜樣子,好像我把他怎麼著了是的。
他看了一眼一心只牽掛著隔壁包間的媛姐姐,再轉眸一笑,「我早知道姐姐要做什麼,不過是怕你在他們兩虎相爭時,不幸被吃掉才來幫你的。」
這人果然有說辭。
「夫君早就知道?」我才不信,再信他我就是小狗。
現在的紈褲子弟都是這麼紈褲的。一點新意都沒有。
「所以妾身就要答謝一壺酒?」目光定在他身上。看到讓人難以相信的委屈,他竟然會做出這等委屈的小樣子。委屈頃刻如過眼雲煙,我早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一會兒。
「這酒是姐姐買的,好像同你我都沒有關係。我不過是要喝了你的份例。」他的將軍形象在這一刻真是完全落地。但是被塵土一滾就干了。所以說什麼多了都是好處,包括臉皮。他舉起一整壺酒,姿態優雅很有品質地仰頭注入自己口中。入喉的聲音響起時。讓人覺得那酒好像很好喝。「酒不錯。這麼喝果然過癮。」
被花彫滋潤過的聲音果然好聽。帶著泠泠的酒香。
我整個人被他的酒香刷了一遍。仍然有一個想法,他說的不是好喝的酒過癮而是搶了別人的東西很過癮。搶走一件一直被人注意的東西,總好像要一件完全靜止的東西。在自己得到的同時,還要別人失去,這個將軍就是這麼的嗜殺。嗜奪成性。
我慢慢垂下眼簾,覺得自己真的很沒有必要生氣,這種個性既可能同時屬於三種人,將軍、小孩和白癡。
某種洩露出去的情緒刺激到他了,於是他笑了。
這人估計是要報復。
我傻等著他的報復,直到我們發現屋子裡我們暫時忽略的某人竟然壓門而出。
那奪門而出的腳步裡也許是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痛楚。
所以我再回頭,因為暉琢跳了起來。他一直都在關心自己的姐姐。只是他不願意那樣說,還要拉我當擋箭牌。
沒想到當了將軍殺人都怕,還怕別人的知道他的心思。而且他的心思竟然還是細膩的。
我們剛剛對峙得太投入,完全沒有聽清媛姐姐因為那邊傳來的什麼話而當先坐不住陣角。其實也只有媛姐姐先坐不住陣角,事情才能開始,因為隔壁的一對一直都不知道她的存在。說起來,他們也有一點無辜。只因他們其實是存在於別人的心結中。來去都是不由自主。
我動作最慢出去的瞧了一眼前面,已經空無一人,連本來在我後面的暉琢都趕到我前面去了,我想他可能是怕媛姐姐雖然出師無名但還是大大咧咧地去質問人家新冰,你為什麼帶來了一個女人。而這種事情與她又毫無關係。
我忽然有點盼望這位姐姐早早回娘家吧。可是那個帥印呢,之前我對媛姐姐使弄眼色的時候,她接下了我的意思,就證明她並沒有對帥印一事死心。
可是我心如死灰了怎麼辦。我根本不是她阿弟的對手,連她都不是,連她都要有所畏懼。是死馬當作活馬醫嗎。
擠進包間,因為新冰公子他們要的這間包間實在是有點小。這也不能怨他們,人家也不知道半路上會殺出這麼多的程咬金。
一提到程咬金,我的心不自覺地想到了某人。因為這個總是半路殺出來的人是某人的手下,雖然我還沒有見過活的程咬金,但是他的名字我聽過太多次了。
跑神過後,我將心思轉回。目光穿過面前的四人。哈,全部都是靚女俊男。暉琢此時公私分明地站在媛姐姐一邊。我小心翼翼地在門外面扯著媛姐姐的後腿,因為我對新冰公子的注視一定是最沒有氣勢的,理由是我得回來的是新冰公子的一個笑。那笑意明確是直對著我的。
場面格外的沉靜,彷彿要凝固成為一塊石頭。
還好,暉琢還記得自己不是來挑事的,他走了兩步過去,執起了桌面上的酒壺,渾然與他們一家人一樣,獻寶似地對著新冰公子的眼中人舉了舉,「想來是第二次得見麗人了,真是有緣。」
他這句話說得真的是不怎麼樣。
我聽不出他到底是哪頭兒的了。倒像是來搶親的。
對面的清影欣然一笑,「清影也是覺得得見公子,很是有緣。」她那聰明早知道門外和門內的我們三個人都是來者不善,雖然我是既不善也不善的,但是顯然沒有必要將我們三個想得那麼清楚。她只是才女,又不聖人。
咦,場面為什麼這麼靜寂呢。因為媛姐姐回過頭來,看了我和暉琢一人一眼,平靜道,「這間屋子太小了,你們小夫妻就別在這兒湊合了。」
得到逐客令。我們都是欲言又止。
新冰從頭到尾就看了我和暉琢一人一眼,現在他也只是自得閒逸,於是我們兩個就顯得特別的門神。還果真是一文一武。
暉琢也沒有想到什麼借口,所以我們就只好退到了隔壁。
做不成現場的門神,我們就只能在隔壁當門神。
一雙貼在牆上。
不過我回頭的時候,發現其實只有我自己是貼在牆上的。
人家板板正正地坐在椅子上。
他見我瞧他,笑,「聽牆角是我的專長。」
他大概以為這是優點了吧。
「你驚訝的神情真怪。難不成是在嫉妒我?專長是不挑哪個方向的。只要用得得當。」
他這是心虛了吧,都自己狡辯起來了。但是他的表情絕對是不可一世的表情。
打住,我向忽然想到了我們來的目的。向他比手示意,他當然也想起,很快屋子裡就靜得連掉落個髮絲都能聽得到的極致程度。我本來是面向他把耳朵貼在牆上的,但是他的表情也太安之如飴了,而我就是如臨大敵。這樣就被他完勝我很不願意,是以轉過另一邊。
聽到什麼聲音,原來不知何時,這人還將新冰公子他們的一壺酒順手牽了過來。屋子裡頓起馨香。還從來不知道有一種酒能潛入心頭,因為他們,隔壁屋子裡的他們根本不是在吵架而是天南海北,但主要是兩個女人的聲音。新冰公子一如他的名字無論新舊,他總歸只是一塊冰,沉靜而冷漠,所以之前我們也只是聽到清影的聲音。現在,不過是回了媛姐姐的聲音。
新冰公子宿在媛姐姐的心結裡,如果不是這樣默默以對,一定會是辛苦異常的。困難會有挑人選的特長嗎。
那麼說我就是適合像現在這樣這樣的無助。適合永遠像現在這樣心有慼慼焉。
這個塵世從來都不公平。我們要的早已經被別人拿去,我們要給的,總有一天會被人無情地拋棄。所以無知很必要。
所以眼前這貨很快樂,但他到底能不能是算作無知,原來無所不知也會快樂,而他就是那種無知——無所不知,簡稱無知。
以一次跑題,再將耳朵向牆壁上塞了塞。
可以證明,這家酒樓的牆壁很結實。因為它竟然還沒有被我的耳朵磨穿。
我再回頭,他早喝光了酒,似乎還是意猶未盡,偷來的和搶來的,通常都會好喝些,這才是亙古不變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