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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三章 擬個相遇 文 / 張冉雅

    我仔細想想,覺得芙蕖說唐人街道並沒有變的那句話,說得甚為有理,無可辯駁,只能嚥下這口氣,不過這也無妨我繼續下一段興高采烈。

    我想,我還是喜歡長安的,卻是一直都不敢承認,因為這裡是我的傷心地,一生都沒有勇氣歸來的地方。所以,從最開始我什麼都不知道時,我就那麼的討厭這裡,而我現在方才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什麼討厭,而是逃避,逃避這靠近。不過這憂傷是無聲無息的,而且總是過得很快,似乎那也本就不是什麼憂傷,只是一段逝念,已經沒有情緒,只是飄在記憶裡,油然過卻。

    我這回轉換得又快又好,似乎是一下子就從那股憂傷中拔出情緒來,依然是很高興的樣子,說給頡利聽「但那一天,就是確確實實地不一般,火樹銀花不夜天。而且,那天總會是晴天。反正,之前我一直擔心會下雪。因為這天前,一直下雪來著,但是到了那天,果然沒有下雪。真的是驗證了,長安的上元日,必是睛天的傳奇。說來,那就是老天爺體恤天下相思中的男女,網開一面,特特撥雲見月的一個夜晚。」

    沒想到,頡利他又果斷地打斷我,「就只有一個上元節是這樣的,真的是沒有辦法證實這種謠傳。」

    這次我選擇漠聽他的話,兩眼滿是光彩,說給他聽,「那天真是神奇,老天陰了一天,到了晚上卻是神奇放睛。彩雲不知將月亮追到了哪裡去,只有一天的星星,就像是珍珠,寶石,貓兒眼一樣的散佈在整個天空上。我覺得,老天爺將它們佈置的形狀。特別的美好。看著,只是隨便那麼一散,但卻生生的有許多道理,而且他們也會個個與親人團聚。冰梅團玉之下,成雙成對的人兒擁看燈火煙花。大家一起熱鬧,個人的小熱鬧就可以無禮一點,還有、還有在燈火中看冰花個個團如玉,捱近一些,都會沾得一身梅香。」

    我手舞足蹈時,頡利向後退了一點點。「從前還是想不起嗎。」我並不失望,只是平淡地點點頭,「我只記得一年前的長安。」

    不可思議。我從小就在這裡長大,但那些記憶,早已葬在滾滾紅塵中過往的塵埃中。

    我能想起的從前,著實有限,它們並沒有形影不離地跟著我。不自覺地又起了一點悲傷。

    「那就不要再想那些事了!」頡利臉上只有極薄的情緒,怒喜全不掛留。

    他說的是心裡話嗎?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他。若我不是親耳聽到他說,我一定不會相信,這是他說出來的話。一點兒也不像他。

    就在前不久,他還想盡了辦法要我想起。要我想起一切是如何的不堪,如何的染血。可是現在,他卻口口聲聲。輕言一個放棄,說要任我自行糊塗,縱然糊塗一生也沒有關係。我都要失聲笑出。

    我真的是不能理解,這前後的情緒竟然判若兩人,但有些時候。我能反應出,他一定是在玩某種花樣。卻不知是如何的花樣。

    我於是,慢吞吞地點了一下頭,只是敷衍他。畢竟他現在是唯一能救母后的人,這種具有唯一性的人都是不好惹的人,常常使人自覺放棄,想要惹他們的想法。

    他似乎是很認真地,又對我說了一遍,「珂兒,那就不要想起從前了。」

    我仍是漫不經心地點頭,心下卻在恍惚地合計著,那個晴柔,就是上次,將我和頡利打斷得很好的伶俐姑娘,怎麼沒有在他的身邊?可見,我是真正的很思念這位姑娘。於是,我問出了這個問題,「那個晴柔姑娘,就是你的太子妃,她去了哪裡?」

    我其實,很是強調這三個字,但是我做出表情,就像是風輕雲淡、漫不經心地提到她,而且之所以提出來,也完全是因為,他剛才說到了這裡純屬是個話趕話。

    因為有了這些準備,我很是坦然地,看著他,他也好整以暇地回看著我。這樣周流無礙的氣息中,到處都是他的氛圍,而我則基本上沒有什麼存在感。

    我不知是他如何做到的,將時間也鎮定在了這裡,而他的情緒完全已經修改了的一刻的時光,一切都變得井然散漫。秩序井然的散漫?「哦,我的太子妃,不是一直在看著我嗎?這回,我不會再讓她離開,尤其不會,再讓她去勾引別的男人。」

    前一天,他還說李世民看了我那個樣子,會不高興云云,還說得那樣風清雲淡,一切都很普通地滑過天空。那麼這句,又算什麼真心實意,關鍵是據他那個謊言太過近便,讓我一不小心就將兩廂境界混淆,覺得是它中有它,它中有它。最後將自己也搞得混亂。

    總之,一個低智商的人和一個高智商的人在一起就會很累,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但我覺得我是那個高智商的一邊,因為頡利的智商都是用於家國天下的運籌帷幄,而我全用於吃穿會過。我不和他比那廂事情。

    想完了這些,我基本上已經忘了我們之前的話題,覺得是無可無不可,甚至連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所要表達的意思。

    咧開唇來卻撐不到一個笑,我心中的辨識已經擁擠,我累了,現在也分辨不出這句話,它說的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倉促結束地一個笑後,卻被他緊了緊的手臂,擁入懷中。於這慌亂這中傾了一杯回還的甜釀,「這次我是認真的。」

    心靈的瑞露,危危的一滴落下,他的認真已經太晚了,我早已有能應對,因為從前的所有都已經消彌於無形。也許是曾經的離合嫌隙,讓我過早失望,錯誤地判斷,這場愛恨已經到了,無可挽回只能悄然消逝的地步。它曾那麼的使我失望,可是我不知,那些憂傷浮動後,那些傷口已經癒合得那麼好了。好到,曾經的過往,已經真的隨著那道傷疤一起結痂,結住了過往的片斷,使我看清過去,已經不能再兜轉回來,只是現在如此委屈自己,也是因為情非得已。

    那夜夜纏繞不去的夢境,一次次夢到,鏡中容顏絕世的母后。她伸出手,溫暖了我整個午夜夢迴。我在夢中看清她的悲傷,看清她掌心的紋路,我要救她,我流著眼淚告訴她,可她卻向我搖頭。所以每個夢醒時分,我都會淚如雨下。

    那亦似乎是夢中的回眸,一眼就望穿唐宮的宮殿深深,千簷萬宇最寂的佛堂中,青燈古佛下,容顏傾城的女子,她即是我的姐姐,南陽公主。難怪宇文承祉說他認識我。因為,他是南陽的兒子。但這些,只是我識得的,那寫在紙在上的關係,我並沒有想起他們。

    我忘了他們,最好的情況只可能是,他們留在我記憶的最深處,一片朦朧中不停轉動的閃閃光影,而那亦可以是任何一個人的背影。

    不過為了他們,我會給頡利很深很深的微笑,我伏在他的肩上,入目處,是屏風上生動的百花盛開,香引彩蝶,盤旋而舞。

    我都給他騙過好幾次了,若是他再說一個謊,也不足為奇,而我願意那只是一個謊言。

    我很慶幸他還是不能撇開家國,縱然他不去見那些人,那些人也會跑來見他。

    他將我從他肩膀上撈起來,讓我看了一遍他的笑,輕輕吐息在我面前「累了就睡會吧。」

    我點點頭,他如明亮烏雲的袖子收了去,就如雲消雨霽,恍然失卻了一般,眨眼就翻沒在眼前。

    我獨自一個人,坐在床上,聽外面的風,勁烈地吹來吹去,終而一頭撞在瓦璫簷鈴上,唱起煩亂的歌來。

    我的心也變得煩亂起來,彷彿看到,所有的事物,都排排列列地移動起來,它們很耐心,也很細緻地在我面前結起,一張大大的網。那樣大的一張網,向我兜頭罩來,我不知道,自己若是想避開,是應該向前還是向後,向左還是向右。只好簡單理一理這已經七零八落的亂夢,重新躺回床上,睡了一覺又一覺。

    我還是瞧不到,頡利之於救出我母后承諾的一點點動靜。

    但也不敢貿然去往他的書房了。

    不過,我找到一個好地方,經過我非常嚴密的計算,如果頡利日常不會跳牆和跳窗戶出來,就基本上會在這個地方與我,以恰巧的概念相遇。而且他斷無自常行逾牆逾窗的道理,萬不會失算。

    但是,我真恨我自己,不成器,就在我不瞬目地,瞧著那道甬徑,覺得頡利與我相遇這件事,他已經分屬在劫難逃時。我心下是非常之肯定地覺得,他一會在書房中議完事,一定會走這條路,那我就在這斜刺裡竄出來,問他關於我母后的事,他是是怎麼想的?

    這是來路,問畢了話,還有一條退路在。那便是因著此路的通途,是到他的書房,他還一定會有其它的正經事,從平常的慣例來看,他一直是很忙的,所以在這個時候打擾他一下,他一定會以一個極簡潔的方法告訴我事情的來龍去脈所以然,然後再高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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