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公主遭遇無妄之災,實是被我所連累。」陳素歎了口氣,聲音裡有掩不住的歉疚。「我沒有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
「與你何干?」劉楨抿唇一笑,又為他斟了一杯茶。
自從被稱為苦菜的茶葉被劉楨以另一種面目推出來之後,很快就成為風靡咸陽城的飲品,而且還有逐漸向其它地方流行的蔓延趨勢。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喜歡這種苦澀略帶甘味的飲品,這個時候深受青睞的是以「漿」字結尾的各種略帶酸味的飲品,還有就是酒,而且現在的茶品種也很單一,以劉楨手中的茶葉為例,只是因為這種茶葉是在宮外她所居住的丹霞居流行起來的,所以就被命名為丹霞茶。
「他們只是生怕我成為第二個陶氏,所以藉著這個機會彈劾你,實際上是衝著我來的,意在警告我不要仗著宮變的功勞太過跋扈而已。」劉楨平平靜靜,斯斯地道,不帶一絲火氣。
在經歷過宮變之後,她的政治智慧又提煉出不少,這次彈劾風波,表面上看是因為陳素沒有背景,卻一下子升上高位,所以讓很多人不滿,但背後的意圖並不難看出來,醉翁之意不在酒。
「孟行是我的啟蒙恩師,品行正直,熊康雖然是儒家弟子,但在宮變中也立下汗馬功勞。他們的出發點是好的,起碼不是為了私怨。不過,他們也把我劉楨看得太低了。」
劉楨心裡肯定有些不痛快,但是不爽解決不了問題。她現在是皇帝的長女,太子的親妹妹,在眼下皇帝和太子都沒法親自理政的時候,她的重要性就凸現出來了,但是朝臣們似乎並不想讓一個女人來參政議政,他們的理由也很明確,不希望劉楨因此被栽培出野心,再次引起王朝的動亂。
遠的宣太后不說,近一點的,像秦始皇的老娘,就因為在後宮中跟假太監亂來,還生出兩個兒子,差點釀出大禍,秦始皇還是她的親生兒子呢,更何況劉楨將來是要嫁人的,生出來的子女又不姓劉。孟行等人這是未雨綢繆,嚴防死守,就怕劉楨哪天野心勃勃聯合了外人推翻自己的兄長,又或者攛掇自己兄長退位,讓位給自己,剛剛建立不久的王朝哪裡經得起一而再,再而三的磋磨動盪?
所以當劉楠提出讓劉楨入朝議政,暫時協助自己處理政事的時候,很快就遭到了朝臣們的反對,劉楠沒有辦法,只好將此事暫且押後,自己則勉強提振起精神,在每天有限的兩個時辰內處理被丞相篩選之後送來,需要進行最後決策的政務,這種時候,劉楨會被召到劉楠那裡幫忙提一些意見,但也僅此而已了。
支持劉楨的人不是沒有,但反對的陣營太強大了,別的不說,一個孟行,威望就足以壓倒一切。他在宮門前以死相逼,大罵郭殊的行為已經傳遍天下,人人都說孟公忠貞為天下表率,更不必說孟行本身克勤克儉,不尚奢華,不求爵位,不要賜地,確確實實無可挑剔,也正因為如此,他的話,劉楠不能當耳邊風。
陳素道:「雖說是如此,不過此事是因我而起,早知如此,我就不該那麼衝動。」
劉楨聽到他好像還有下:「所以?」
陳素歎息:「本來應該等宴會結束之後再找個機會將周青飽揍一頓,這種機會多得是,還不會被發現。」
入口的茶水差點嗆咳出來,劉楨笑不可抑:「真沒看出來,陳子望看似循規蹈矩,骨子裡還是個促狹的!」
陳素攤了攤手,那句話固然是為了逗劉楨發笑,但也是他的心裡話,眼看現在發展成這樣的結果,劉楨堂堂一個長公主,救駕有功,卻連上朝議政都遭到重重攔阻,陳素心裡也很不好受,但他明白,越是這種時候,他越應該低調,否則就會拖劉楨的後腿。
「公主,我想申請外調。」
劉楨笑聲方歇就聽到這個令人意外的消息:「你要去哪裡?」
陳素想了想:「如今雖然暫時休戰,但大乾與匈奴之間早晚會有一戰,之前太子想要將馬鞍與馬鐙運用於騎兵,後來因事耽誤了。」
所謂的因事耽誤就是經費不足和宮變。
「所以我希望能外調雁門關,將這支騎兵訓練出來,也好熟悉北方環境,為日後作戰做準備。」
劉妝和親之後,匈奴依約退還中原的土地,但實際上只是退到雁門關外,並沒有一直退到長城外,匈奴也依舊時不時在雲中、定襄一帶活動,偶爾還會侵擾雁門關,只是規模不大,朝廷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罷了,真要計較的話,也沒有那個精力,中原王朝永遠都在那裡,不可能遷走,匈奴的機動性卻很大,戰鬥力也強,所以吃虧的只能是中原人,這種狀況在短時間內都不可能改變。
陳素申請前往雁門關,一是為了帶兵,為日後做準備,二也是為了抵禦匈奴這種雖然不是大規模,卻非常煩人的侵擾。
旁人都巴不得調往京城,在天子腳下做出點什麼功勞,不僅陞遷容易,也能時時被天子看在眼裡。
假如是貪生怕死之人,大可裝聾作啞,頂住孟行他們的彈劾,過段時間,風聲也就小了,誰也不會一直盯著他不放,更何況陳素背後還有太子河公主撐腰,但他卻偏偏選擇去偏遠苦寒之地,其中原因,絕不僅僅是像他所說的,為了避開這一次的風波。
劉楨道:「你很介意孟行他們對你的看法嗎?」
在這些御史口中,已經隱晦地將陳素形容成「幸進之臣」了。
陳素坦然一笑:「說不介意是假的,但我也不希望一直留在咸陽,如果可以的話,戰場肯定更適合我,為將者豈能一直安於享樂?馬革裹屍才是一個武將的合格歸宿。而且若是有機會的話,我也希望能夠真刀真槍立下一些功勞回來,也好不教你與太子為難。」
「他們想要為難一個人,什麼時候都會有說辭的,等到你從沙場回來,他們又會說你功高震主了,左右阿兄與我都不會相信的,反過來說,若是你平庸無能,他們也不會想要通過彈劾你來逼我了!」
劉楨嘻嘻笑道:「不過眼下我倒是有件事情想做,就不知道陳中尉願不願意幫忙了?」
陳素眼底露出一絲笑意:「公主有命,何敢辭耳?」
劉楨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我想請你到南越,幫我尋一樣物事。」
陳素與劉楨相交已久,私交很不錯,他對劉楨甚為瞭解,知道她絕不是無的放矢之人,說要找東西,那這件東西必然是極為重要,而且不是隨隨便便能夠托付給旁人的,就道:「願聞其詳。」
此時,像南海郡,像郡這一帶,都統稱南越,再往東,則被稱為閩越,這都是十分寬泛的稱呼,並非具體的地名。立國之後,閩越就被劉遠封給趙歇,成為閔中王趙歇的治地,趙歇自己找死,看到匈奴進犯,英布造反,也興沖沖地跟著摻一腳,誰知道最後被收拾得爹媽都不認識了,閩越之地也由此徹底歸入朝廷管轄。
但南越卻不是,秦末之際,趁著群雄並起,時任秦吏的趙佗就趁機據地為王,勢力範圍遍及南海郡,也就是大陸最南端的南越之地,包括南海諸島。後來劉遠立國,趙佗一看中原王朝勢大,不願跟劉遠有衝突,就明智地主動提出歸降朝廷,劉遠投桃報李,反過來直接將南越作為一個藩屬國賜給趙佗,封趙佗為南越王,南越每年象徵性地向朝廷進貢一點東西,實際上雙方的關係是平等互不侵犯的。
劉遠之所以這麼大方,也是因為南越這塊地方自古多瘴毒,民風彪悍,很多地方未曾開化,又山水險惡,是名副其實的南蠻之地。秦始皇天縱英才,也花了整整四年,才通過武力將南越納入版圖,乾朝開國未久,連匈奴都沒搞定,劉遠實在不想花費無謂的精力去征服它。
這種土地就算得到了,也僅僅是在數量上擴張了版圖,實際上對中原王朝一點好處都沒有,不僅要派人去管理,還要時時防範可能會有的土民造反叛亂等等,實在得不償失。
南越成為中原藩屬,對南越的好處是可以預見的,起碼中原的農業和商業都比南越發達,許多鐵製農具湧入南越,提高了當地的生產力,也使得南越當地發展了冶鐵業。
但是反過來中原就沒得到什麼好處了,南越那地方氣候濕熱,北方人很難適應,充其量也就是吃吃南越特有的食物。
這也就難怪為什麼在劉遠眼裡,他壓根就不想去攻打南越,反而放縱趙佗自立為王了。
這樣一個地方,陳素實在想不出有什麼好東西,值得劉楨流露出如此熱切地神情。
身邊沒有筆墨紙硯,劉楨直接用手指蘸水,在案上寫了一個字。
綿。
這時候是沒有棉字的,她所要的東西,一般稱之為綿,又稱木綿。
「此物長於木綿樹上,生長迅速,春夏之際開花,花蕊可替代絲麻,內填衣被,又比絲麻抗寒,我想請你到南越,幫我尋找此物,如果可以的話,再帶些的種子回來,越多越好。」
陳素心思何等敏銳,劉楨不過寥寥幾言,他略加思考,立馬就明白了劉楨的用意。
此時的御寒之物,可選擇的不多。有錢人以蠶絲織物為衣,冬天裹上幾層,躲在可以取暖的室內,盡量減少出門,冬天也就過去了,閒暇時還能來個廬前觀雪,踏雪尋梅,何等詩情畫意。
但對於貧寒人家來說,冬天卻是他們一年中最難捱的時候,此時的冬天遠比後世要冷得多也長得多,每當冬天來臨之際,家境稍微好點的,還能在衣服裡縫一些苧麻,家境不好的,衣服裡塞的就只能是蘆葦。
這些東西的御寒性能自然大大不如絲麻,是以每年冬天,餓死凍死的人總是不計其數,不管哪朝哪代的朝廷,這都是不可避免地,因此而死的人也基本不會算入官府救災範疇,好心點的富貴人家偶爾會施粥施藥,但那也僅僅是杯水車薪,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陳素雖然不是窮苦人家出身,但貧民所經歷的一切他都經歷過,甚至曾經比許多人還要困苦貧寒過,每年冬天都在飢寒交迫的生死邊緣掙扎,要不是上天錘煉,估計現在白骨都不知道在那座荒塚裡化作黃土了。
所以沒有人比他更加理解這種感受。
劉楨看到他的表情,就苦笑道:「你不必如此驚喜,這也只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因為此物雖然好種好活,卻喜濕不喜干,耐旱不耐寒,即便種子帶回來,也只能現在豫章,閩越,巴蜀一帶先試種,還不一定能成功。」
歷史上,木棉雖然在戰國時期就有種植,但也僅限於海南和廣東沿海一帶,知者寥寥,木棉雖然不是棉花,沒法作為織物,但是它最大的用處,是可以填充在被褥衣物裡頭,而且種植容易,一旦能夠在南方廣泛種植,就連貧苦人家也可以用,要知道蘆葦麻草塞在衣服裡,是完全無法起到御寒作用的。
除此之外,劉楨還想順便讓陳素去看看,現在南海諸島一帶,是不是已經出現棉花種植,因為在她的記憶裡,棉花最早是在唐代才有典籍記載,但在那之前是不是就一定沒有傳入中國,誰也無法保證。
既然光從典籍裡找不到答案,那就只有用實踐來檢驗。
但陳素卻沒有被她這番話打擊到。
試想一下,這種木綿既然有種子,那就一定是可以種植的。植物再繁瑣,照料起來也不會比養蠶取絲更麻煩,再說養蠶取絲需要不少人手去照料,如果這種木綿能夠種到開花,也就意味著可以取出花蕊來用了,而且樹木的壽命可比蠶長多了,這又節省了許多成本。
可以想像,如果這件事情能夠成功的話,從此每逢寒冬,會救回多少條人命?
那可真是功在千秋,衣被天下的大好事了!
陳素拱手道:「子望自當義不容辭,還請公主給我調派十數人手,我隨時便可出發。」
他臉上不僅沒有一絲不情願,還流露出一點亟不可待的迫切。
見他如此心急,劉楨好笑之餘,也覺得很欽佩。
換了別人,年紀輕輕就執掌北軍,正是位高權重,春風得意之時,卻讓他千里迢迢去南蠻之地找什麼種子,這種未必有過,未必有功的事情,心裡肯定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也就是陳素,還會興致勃勃去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她道:「子望何須著急?就算再快,起碼也得十天半個月後才能出發,南越氣候濕熱,得讓太醫先為你們配上一些草藥,免得去了之後還未尋到,就先病倒了。」
陳素點點頭:「公主所慮周全,是我魯莽了。」
劉楨開他玩笑:「你現在不想去雁門關帶兵了?說不定還能有機會與匈奴一戰呢!」
陳素笑道:「與匈奴打仗,也是為了讓百姓能過點安生日子,如今公主讓我做的事情,同樣於民有益,我就算為此一輩子不上戰場又何妨?」
劉楨自嘲:「你會不會覺得我身為女子,卻去操心這些事情,實在是多管閒事?就像孟行他們所說的,男女禮順,本應各司其職,偏偏我不安其位,還總想著攪和出點事情來!」
她這番話說得像是在開玩笑,陳素卻不知為何,聽得心情有點沉重。
他當然不會覺得劉楨是在多管閒事,若說從前相處,大都只是吃喝玩樂,還很難看出一個人的真性情,這次跟隨劉楨南下長沙,皇帝原本就只是讓她去慶賀湘王大婚,順便監視對方有無不軌之事,她卻偏偏將與自己毫不相干的救災賑濟攬了過來,朝廷沒錢,她就想辦法從長沙權貴手裡挖來錢糧,不惜得罪整個長沙城的達官貴人,當然,因此救濟的人也是不計其數的。
但陳素敢說,換了隨便任何一個人,很可能都不會像劉楨這樣去多管閒事,自討苦吃。即使是劉楠也好,他可能會為了災民出頭,卻未必能想出那種令人稱讚的法子,既救了災,又不需要朝廷出錢。
一個人品行正直很好,但擁有這些是不夠的,如果沒有相應的地位,厲害的手段,這種品格僅僅只能讓你個人發光,卻無法使他人受益,甚至有更多的人,手中有權,卻反過來玩弄權力,而非運用權力。
劉楨既有身份相襯,也不缺霹靂手段,更難得的,她還有一顆赤子之心,即使經歷過宮變,又被朝臣們攔著不能入朝議政,她卻沒有因此失去理智,反而把注意力放在別的地方,表示不與孟行他們一般見識,所說的事情也令人始料未及,眼界大開。
他望著劉楨,認真道:「自反而不縮,雖褐寬博,吾不惴焉;自反而縮,雖千萬人,吾往矣。」
若是自省而理虧,那麼面對庶民亦不恐嚇,若是問心無愧,那麼即使千萬人反對,也要一往直前。
劉楨沉默片刻,綻露笑容:「知我者子望也,此地無酒,你可介意我以茶代酒,敬你一杯?」
「自然不介意。」陳素微微一笑,舉杯一飲而盡。
雖然動作隨意,但陳素心中卻有些百感交集。
他既愧疚於周青的事情最初因自己而起,若自己當時處理得更好一點,就不必牽連劉楨,又知道劉楨不與孟行他們爭論僵持,乃是出於一片孝心,考慮到皇帝的身體,不願此事越鬧越大,到時候鬧到皇帝跟前,致使他的病情惡化,這才選擇了偃旗息鼓,退讓三分。
如此一想,便隱隱有些心疼眼前言笑晏晏的少女,想說點什麼,又覺得說什麼都不合適。
陳素從袖中摸出一個輕巧的匣子。
「若是要出發,最好趕在入秋前去,否則等到入冬,路就難走了,想必今年我也趕不上公主的生辰了,這份禮物就當是提前奉上,還請公主不要嫌其粗陋。」
劉楨眨了眨眼,有點驚訝,她沒有想到陳素這麼早就把禮物準備好了。
以陳素的性子,肯定不會是隨便在路上買點東西就順手塞到身上的,唯一的可能,是他早早就把東西準備好了,就等著今天送出來的,因為剛剛他也跟劉楨提過想要外調的事情。
劉楨打開匣子,發現裡面裝著一根木簪子,看不出是什麼料子,但隱隱有香味,打磨得也很光滑,簪子雕的則是祥雲,看得出很花心思。
她心中一動:「這是你親手刻的?」
陳素輕咳了一下,明顯有點不好意思,但仍是承認了。
不愧是手工帝啊,劉楨默默抽了抽嘴角,雖然她自己就是女子,可讓她去做那些繡花紡織之類的手工活,她絕對不會有那個耐心的。
「謝謝你,那我就卻之不恭啦!」她笑道,將簪子收入袖中,並沒有直接往頭上插。
三日後,陳素自請辭去北軍中尉一職。
皇帝准其所請,平調為光祿大夫。
光祿大夫是個閒職,沒有固定的名額,也沒有固定的職責,主要工作就是當皇帝的顧問,有時候為他提供建議,秩俸跟中尉差不多,都是兩千石。
但中尉是實打實的兩千石,光祿大夫則只是「比兩千石」。
最重要的是,一個掌兵權,一個什麼都沒有。
陳素一個武將,好端端被調去當什麼光祿大夫,個中緣由不言自明。
他被調任不久,就奉命南下,據說是去巡查閩越,南越等地,勘測地形,以備帝詢。
這下子,就算不是久諳宦海的人也能看出來了,他完完全全被打發排擠在權力中樞之外了。
隨著陳素被調任,彈劾的事情漸漸平息下來,太子的傷勢見好,長公主入朝議政的事情也就沒人提起了。
孟行等人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又聽說太子不日便可正式聽政監國,都十分高興。
「孟公今日興致不減啊,不如到寒舍去喝兩杯?」一行人從太子那裡出來,熊康便笑著邀請道。
孟行擺擺手:「不成了,最近戒酒了,該喝茶了!下午周光祿卿請喝茶,你去不去?」
熊康:「自然是要去的,早就聽說周公府上的茶與別的地方不同呢,我倒是沾了孟公的光了!」
周允呵呵一笑:「舒憂過譽了,哪來的與眾不同,單論茶,長公主那裡的茶必然比我的要好上許多!」
熊康話鋒一轉,「聽說這幾日長公主身體不適,我們是不是也要讓內侍代為問候一聲?」
孟行:「公主畢竟是內宮女眷,而我等是外臣,男女有別,內外有別,此風不宜助長。太子沒說,想必公主沒有什麼大礙。」
熊康:「我是怕公主因為彈劾之事抑鬱成疾,那倒成了我們的罪過了。」
孟行不悅道:「此番彈劾是為了維護朝綱,周清目無尊上,陳素恣意妄為,都已經得到了懲治,我等與公主素無嫌隙,為公不為私,何罪之有!」
熊康有意無意地看了房羽一眼,笑道:「孟公所言甚是,這才是老成謀國之言,我等拜服!」
他們說這一番話的時候,似周允宋諧這般,都面帶笑容,卻沒有摻合,宋諧這段時間已經是半退休狀態了,絕不會把自己牽扯進無謂的麻煩裡頭,至於其他人,事不關己,或資歷不夠,也都沒有多嘴多舌,像趙廉,原是準備說話的,卻被房羽按住了。
趙廉特意走慢兩步,等眾人走遠,這才道:「房廷尉,方才何以攔我?」
房羽:「你資歷尚淺,說了也只會湊個沒趣,何必開這個口?」
趙廉:「子望之事,我沒能幫上忙,心中已然不安,若是還不能為公主說上兩句,那就愧為人臣了!且不說公主在宮變中立下的功勞,單是她在理政上的能力,又如何沒有資格入朝議政了?」
為了這件事,先前贊成與反對的兩幫人馬沒少上演口水戰,趙廉也是老調重彈,只不過現在陳素外調,明擺著是劉楨主動退讓,支持劉楨的人也不好因此再爭吵下去,但心裡肯定還是忿忿不平的。
房羽跟著劉楨的時間更長,對她也更為瞭解一些:「道不同,不相為謀,與他們有何可說的?我看他們也高興得太早了,長公主原本可能還不是很想入朝議政,被他們這一逼一鬧,倒好像怕了他們似的。」
他哂笑一聲:「你就等著罷,迄今為止,凡事只有長公主想不想做的,沒有她做不做得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