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為那是他最最灰暗的時刻，是他人生中最痛不欲生的時刻，誰料他失魂落魄的回到家才知道，什麼才叫真正的天昏地暗，永無天日。
「我幫你辦好了去美國的手續。」哥哥還在客廳抽煙，看到他冷冷的開口。
「美國？哥，我沒有心情談這些。」高天明累了，他還停留在小諾那聲「哥哥」中不能自拔。
高雲開呼出一口煙來，熄滅了煙蒂，站起身來硬聲道，「沒有心情也必須聽，你必須走。」
高天明沒有想到哥哥會這樣當回事，他以為他前幾個月說要送他去美國是說著玩的。他沒有想到他是認真的，還非要在這節骨眼上走。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去美國，他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小諾。
他不解的看著雲開。眼中除了疲憊儘是悲涼。
「我要娶小諾。」許久，許久，高雲開冰冷著臉冷酷的說出事實。
高天明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直對小諾冷淡得視如無形的哥哥，竟然說他要娶小諾。那個和別人正在交往的哥哥竟然說要娶小諾。高天明真不敢相信，他覺得自己是在夢裡，等他醒來一切都會回到原來，他和小諾仍然是青梅竹馬，就等著畢業，而後結婚生子。
可這不是夢，是真實的現實，竟是現實！！
「我不是徵求你的意見，我是要你明白，她將是你的嫂子。所以你必須走。」哥哥的話一向很一針見血，字字句句都真實得刺痛別人的心。
「不可能，不可能……」他幾乎是失去心智的喃喃自語。
「這是事實。」
「那你和佟曉麗又算什麼！？」高天明竭力的嘶吼，二十三年來，從來沒有這樣窩火過，彷彿畢生的火氣都在這一刻充斥於他的體內，彷彿就要在頃刻間爆發，而後他整個身體都要被撕裂，以致粉身碎骨，片甲不留。
「我們已經分手。」
「分手？分手！……」
分手了，所以他才和小諾開始。分手了，所以佟曉麗遠漂巴黎。分手了所以他高天明才成了嚴諾的哥哥，他才要被迫遠渡美國。
原來一切的根源不是學弟，是自己的哥哥……
高天明愣了，呆了，傻了，更無力了，彷彿天都塌下來，他以為可以頂著，到了頭頂才猛然驚覺其實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能力。他根本什麼都不能，什麼也不是，就像漂浮在空氣中的塵埃，以為他的存在能影響別人，其實別人根本不受影響，甚至根本不可能意識到他的存在。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一定要是小諾，你是我哥哥，你看不出來我愛她嗎？啊？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你們讓我情何以堪，你們把我置於何地？」高天明突然覺得整個天都變了，彷彿回到了以前，他從少爺變成流浪漢。一夜之間他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強有力的依靠。
不，此刻比這更慘烈。
突然間他被身邊最重要的兩個人遺棄，彷彿整個世界都遺棄了他。他無比的絕望和悲痛……
「感情不能勉強，天明。」高雲開一把抓住了幾乎瘋狂的天明，用他那能射傷人的眼看著高天明。
黑不見底的深邃眼眸，似潑了一層墨汁般更加深黑，仿若一個深不見底的無底洞，永遠不知道洞內有些什麼。高天明永遠也看不懂哥哥眼中藏的是什麼。
「你可以喜歡任何人，只有小諾不行，世上任何女孩都行，就小諾不行！因為，她將是你嫂子。」哥哥那冷冷的宣告。
他永遠也不會忘記。
世上只有小諾不行，只有小諾不行。
高天明煩躁的豎起身來，回味著哥哥的話語。他起身，站在窗前，看著申城繁華的夜空，他取出煙來，點上猛吸了一口，輕輕的呼出白煙來。
高天明沒有煙癮，只有難得的時候抽上幾口，他覺得煙太嗆，就像愛情。你以為能控制煙的走向，可其實它在無形中已經進入你的五臟六腑，而且根深蒂固。
在那段最悲慘的時刻，他也沒有抽煙酗酒，倒是哥哥經常夜宿蕭言那裡。
他當時隱約有種感覺，似乎哪裡不對，哪個環節不自然，可他又想不透，找不出破綻來。那時候他全然掉入失戀和被親人背棄的痛苦中，完全理不清楚狀況。
「愛一個人，不是要把她栓在身邊受苦；愛一個人，只是希望看著她幸福。」蕭言瓊瑤式的語調令他直起雞皮疙瘩。
可那卻是解救他的良藥。
他愛小諾，只要她幸福，只要她高興，即便他不在她身邊又有什麼關係。他只是希望看到自己所愛的人幸福快樂。
所以，他聽從了哥哥的安排，遠漂海外。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小諾幸福，祝福她幸福。
他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再次傾吐白煙。
望著那墨色的夜空，思緒又飄至往昔。
他臨走前的那晚，小諾來為他餞行。她似乎有點尷尬，總低著頭。她非要為他整理行李，她說，「這是我唯一可以做的。」而後她一邊整理一邊掉眼淚，哽咽著問，「我們還能回去嗎？你還能是那個疼愛小諾的天明哥哥嗎？我可以給你打電話嗎？」
他沒有說話，不是不想說，是不能說，因為他的喉間也哽咽了，哽著發不出聲響來。天知道他多想回到過去，最好永遠也不長大，永遠也不結婚生子。
小諾見她不說話，用手胡亂擦了淚水，嗤笑自嘲，「我是不是很自私，希望你對我好，卻不接受你。」
「你傻呀！嚴諾是誰呀？嚴諾是高天明永遠最好最好的妹妹。至死不渝。」他笑，學著蕭言的語調，調和起氣氛來。
而後小諾哭得更厲害，他想去安撫，卻終究沒有去，他失去了資格。
他順了順氣，還是沒有忍住，問，「你真的愛哥哥嗎？」
很久，很久，小諾還是沒有說話，用她那蓄滿淚水的眼輕輕的瞟了他一眼，而後輕輕的點點頭。
高天明以為他會因為聽到小諾愛哥哥而心碎死去，可真正聽到了，卻不是心痛，而是截然不同的釋然。像是終於可以放下壓在身上的所有重量般，一下子輕鬆起來。也許，這才是真正的愛吧。不是佔有，只是單純的希望所愛的人幸福。
而後他臨走的時候也同樣的問了哥哥，「你愛小諾嗎？」
高雲開冷冷的看著他，還是冷言冷語的答非所問，「她是天使。」
天使！？小諾是天使，總有回歸天堂覆命的時候。只是小諾到底來人間執行怎樣的任務？他到現在還沒有弄明白，就如同哥哥莫名其妙愛上天使一般，在他心裡永遠是一個謎團，一個他不想解開的謎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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