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李再興的安排有先見之明。
拔汗那原本就是昭武九國中屈指可數的大國,開元二十七年從蓋嘉運出征,與夫蒙靈察一起攻入怛羅斯城後,得到了數萬突騎施殘部,實力大增,現在已經足以與康國、石國抗衡。國中戰士不少,僅是沙基爾就有千人之數。
薛裕稟承和義公主的意思,經過幾輪比試,從中挑出了五十名最善戰的騎士,與李再興等人對陣。
這次比試純粹是一場比賽,沒有見血,但是區別還是有的。在李再興的指示下,裴玄慶、白孝德等人爭對騎士的不同陣營予以區別對待,最後被挑選入遊歷名單的十人中有七人是薛裕的部下,個個年輕力壯,雖然武藝尚未臻化境,卻都是可造之才。
沙基爾以騎士為主,步卒非常有限,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白孝德和那七名善騎的遊俠兒迎戰。經過大半天的較量,最後只有三人擊敗了白孝德,殺到了愛爾麥迪面前。在見識愛爾麥迪的槍法之前,很多人都覺得這是一個笑話,一個女人,武藝再好又能好到哪兒去?她不過是李再興的寵妾罷了,在房裡耍耍也就算了,讓她拋頭露面,還要與人比武,這無疑是自尋其辱。
不少人都是抱著擊敗愛爾麥迪,看看李再興的笑話參戰的,只是可惜,絕大部分人都無法戰勝白孝德,只能黯然離場。那三名戰勝白孝德的騎士這時已經變成了所有拔汗那沙基爾的代表,每個人都希望他們中的某一個能擊敗愛爾麥迪,讓李再興丟個臉。
能夠擊敗白孝德的人,當然都是武藝高強的勇士,他們自己也有這樣的信心。
只可惜,他們沒有人能接住愛爾麥迪的一擊。
倒不是愛爾麥迪的武藝高到了神話的地步,正如李再興所說,經過半年多的苦練,愛爾麥迪的內家槍法剛邁進了門,遠遠沒到大成的地步。問題在於這些騎士從來沒有人見過內家槍法,更談不上與內家槍法對陣。比武較技,差之毫釐,失之千里,何況遇到這麼大一個意外。
三名騎士毫無懸念的敗於愛爾麥迪之手,大大震驚了拔汗那,沒有人再懷疑李再興讓愛爾麥迪守擂是亂來,更沒人敢懷疑李再興的武藝。在他們看來,愛爾麥迪以一女流之輩能練成這樣的武藝,唯一的可能就是李再興所授。
從那對形則相近的龍槍就可以看得出來。
李再興幾乎一夜之間揚名拔汗那,愛爾麥迪也成了真正的守護天使,龍槍則成了神一般的武器。
比武過後,阿悉爛達干舉辦了一場盛大的宴會,所有參與選拔的沙基爾都參加了,能夠出線的五十名騎士坐在堂下,十名最後入圍遊歷名單的騎士坐在殿上,三名有機會與愛爾麥迪交手的騎士坐在阿悉爛達干的身邊,其他的沙基爾只能坐在王宮的廣場上,用羨慕的目光注視著殿上的人,注意著坐在阿悉爛達干和和義公主身邊的李再興。
阿悉爛達干非常高興,賞賜了大量的財物,又奉上一份豐厚的聘禮,宣佈禮聘李再興為寧遠國一千沙基爾的總教頭。這當然只是一個榮譽稱號,李再興不可能有時間去教那些沙基爾習武,阿悉爛達干也不可能將沙基爾的控制權交給李再興。這只是向其他城邦顯示拔汗那與大唐的關係密切,振奮人心士氣而已。
真正能夠接受李再興訓練的是那十名將隨李再興外出遊歷的騎士,另外還有王子薛裕。
……
宴後,薛裕代替阿悉爛達干送李再興回客舍,擺下禮物,然後客氣的拱了拱手:「從現在起,我就要對都尉執子弟禮了。」
李再興笑笑,心道按輩份算,和義公主都是我的晚輩,不管你是以她兒子的身份,還是以什麼其他的身份,你都是我的晚輩。不過,這些話只能藏在心裡,表面上他不能接受。
「這可不敢當,我們還是做朋友吧。」李再興笑道:「朋友有通財之義,互相切磋,也在其中。王子,你看我們什麼時候出發,先去哪一國?」
「當然先去呼悶城。」薛裕不假思索的說道:「然後去拓折城。」
……
呼悶城是拔汗那的另一個大城,住著拔汗那的另一個王,有栗特人血統的王。而拓折城就是石國,石國王莫賀咄吐屯卻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突厥人。
薛裕的選擇再次證明了同類相殘的準則。他們最先想到的就是統一拔汗那,然後便是攻擊同為突厥人的石國,擴大自己的實力,至於李再興怎麼想,大唐怎麼想,其實並不在他們的考慮之列。
好在這和李再興目前的想法也沒什麼分歧,所以雙方一拍即合。
準備了兩天之後,李再興等人踏上了征程。拔汗那盛產葡萄、香棗,也產駱駝和馬。昭武九國的人因為經商盛行的問題,習慣騎乘駱駝,李再興等人見識了駱駝的好處之後,也決定將駱駝作為主要的交通工具。戰馬當然也不可少,特別是單挑的時候,駱駝畢竟不如戰馬靈活,像白駝那麼神駿的畢竟是少數。
三十多個人,三十多匹馬,二十多匹駱駝,一行人浩浩蕩蕩的沿著真珠河向西而去。
當晚,他們到達門城。門城離渴塞城大概五十多里,也在真珠河北,同樣是商賈駐旅之地。隋時,這裡非常繁華,後來通往安西的道路改成碎葉城後,這裡冷清了不少。栗特人以商人自居,從來不在乎政治面貌,他們和突厥人關係非常好,一度作為突厥人的代表出使各國。突厥人佔領碎葉之後,他們自然走碎葉城,避開大食人的侵攏。
沒辦法,搶劫是大食人的天性,他們連自己人都搶,更何況是富得流油的栗特人。大食人進入河中地區以後,門城和拔汗那一樣,不復繁華。
對門城和拔
汗那來說,最大的矛盾是鹽。拔汗那的產鹽地在哈吉斯坦,哈吉斯坦在呼悶城以西,拔汗那一分為二之後,佔據呼悶城的栗特人就經常用鹽來威脅拔汗那。有時候,他們寧可將鹽轉運到拓折城(石國)或者薩末犍(康國,今撒馬爾罕)去賣,也不肯賣給拔汗那城。
為了鹽的事,拔汗那和呼悶城之間衝突不斷,吃虧的大部分時候都是拔汗那。石國王雖然和渴塞城的拔汗那王同出突厥,卻一直是呼悶城的堅強後盾。
「如果只有呼悶城,我們根本不怕他。有了石國,我們就力不從心了。」薛裕歎息道:「如果沒有石國,我們和呼悶城之間也不會有這麼大的矛盾。一切衝突的罪魁禍首都是石國。」
聽薛裕講了這些往事,李再興對河中地區的情況又多了一些瞭解,特別是昭武九國相互之間的矛盾。現在想想,既然大唐有意扶持拔汗那作為大唐在河中地區的代表,和石國遲早要起衝突。高仙芝要討伐石國,是不是也有這個原因在裡面?如果高仙芝真如李嗣業所說,不是為財而來,那麼以他的見識,應該能夠看到這一點才是。
「石國現在很強大嗎?」
「他們是牆頭草。」薛裕不屑的唾了一口:「大食人來的時候,他們主動向他們請和,大唐強盛了,他們又依附大唐,不惜對同為突厥的突騎施舉起屠刀。如果大食人舉兵向北,我估計他們會再興引大食人入城的。」
李再興笑笑,沒有吭聲。經過一段時間的瞭解,他知道石國的位置大致在河中中部。不管哪個方向有敵人來,最終都會侵入石國。石國能夠在河中稱強,但是對外來的勢力,他們沒有什麼反抗的實力,只好做牆頭草,要不然只有死路一條。薛裕這麼說,要麼就是不明事理,要麼就是偏激的一面之詞。
他不能像薛裕這麼偏激,他要站在更高的地方,做一個通盤考慮。要想在河中地區站穩腳跟,石國必然也是爭取的對向之一。如果能不動刀兵,就將石國收入囊中,那當然是最好不好。石國王習慣做牆頭草,對他來說不是壞事。
「這麼說,要想把呼悶城收回來,還要得到石國的同意?「
薛裕尷尬的點了點頭。
李再興沒有再說,在薛裕的恭敬下面,還有利用他的意思,這早在他的意料之中。沒有人會隨隨便便的支持你,他們都有他們的利益訴求。無利不起早,這是人之常情。關鍵還在自己,如何利用他們的願望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你習過幾年武?」李再興岔開了話題:「槍法如何?」
聽到武藝,特別是槍法,薛裕頓時來了精神,站起身來,興沖沖的說道:「都尉,我練給你看看?」
李再興點點頭,薛裕換上勁裝,取出長槍,在院子裡使了一回。李再興看完,暗自苦笑。他使得很用心,但是太花哨,好看是好看,殺傷力卻有限。
「你的槍法沒問題,只有基本功稍微欠缺一點。」李再興委婉的說道:「我教你一個樁功,幫你重新築基,只需要你肯下苦功,一個月後,你就會有脫胎換骨之感。」
薛裕喜出望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