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的新月湖在幽藍中漂泊著銀光,就如一面神人的鏡,鏡的那一面是另一個世界,直達玄妙的天空。湖邊的密林中,兩個影子自黑暗中走出,迎著月光來到了美麗的湖邊。蚩鳶看著那一片與當年沒有絲毫不同的湖水,眼中空洞一片,似乎什麼也沒有想,又似乎想太多已不知道該想什麼。賀蘭盈靜靜的站在他身後,略低著頭,毫無光彩的雙眼直盯著那幽藍的湖水,一動不動。蚩鳶靜靜的問道:「你為什麼一直不逃跑呢?」賀蘭盈沒有回答。這一路上確實有太多的機會可以逃跑,甚至可以殺了面前的那個男人,但她似乎壓根就沒往那裡想,只是一句話不說,安靜的跟著他。他讓她吃飯,她便吃飯,讓她喝水她便喝水,讓她睡覺她便睡覺。不在乎粗茶淡飯,不在乎露宿荒野,她一直默默的順從著他的一切,甚至與他溫存纏綿。
曾經數千次的在夢中與她相會,他們一起的站在月下的新月湖,看著那幽藍的湖水,手牽著手無言的微笑。今天,他終於達成了這個夢中的願望,帶著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來到了他美麗的家鄉,但他卻已不敢看她的臉,他已看不懂她,或者是他從未曾看懂她。「盈,你真的愛過我嗎?」蚩鳶沒有回頭,他可以想像身後的女人面上空洞的表情,那不是一個有情有感的女人所有的表情,他開始懷疑她到底是否愛過他。從認識她起,她就一直的順從的被動著,她聽他的話,卻更聽她父親的話,賀蘭尚讓她嫁給一個她並不認識的人,她順從的接受了,他讓她跟他走,她卻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在她的心中,到底有沒有他的存在?
賀蘭盈淡淡的問道:「那你又愛過我嗎?」新月湖表面幽藍的平靜下是否蘊藏著殺氣四溢的驚天波瀾,表情淡然到讓人無法猜測心意的女子,其內心是否也翻天覆地亂成一片?這新月湖邊的空曠,曾經是他的家鄉。兩年前,就在這裡,她的父親幾乎滅絕了他的族人,而後他又帶著他的族人殺光了她的全家。他將她帶到了這湖邊,又將她帶離了這湖邊,新月湖在她的記憶中皆是破碎的血淚,幽藍的湖水便真的是藍色的嗎?那裡面融進了多少的恨,多少的怨,她的血,她的淚遍灑進湖中,清澈的水在她眼中是一片的猩紅。血海深仇,又怎能用這樣小的湖泊來衡量?她恨水月的人,更恨蚩鳶,他若是愛她,又怎會強迫她,又怎會毀掉她的一切?如果霸道的佔有便就是愛的話,他想從她這裡得到的已經都得到了,又為何還不放手,還要這樣痛苦的糾纏著她?放不下的是愛,放不下的也是恨。如果恨能恨的徹底,恨的堅決,那未嘗也不是一種幸福。賀蘭盈時刻都想要殺了他,卻根本無法下手,只能如此的跟著他,不知跟到何年何月。若能早些這樣的跟著他,愛便純粹了。此番後悔又有什麼用,天作孽由可恕,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