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巷從地上爬了起來,一眼就看到那個摔得腦漿四溢的人,一股血腥的味道迎面而來,她禁不住胃部的一陣翻騰,摀住嘴巴不住的乾嘔,那車伕驚魂未定,趕緊扶起永巷,關切的問道,
「姑娘,你沒事吧?」
永巷說不出話來,捂著嘴巴搖搖頭,剛要手忙腳亂的爬起來,就聽得二樓之上有人發出一陣陣的慘叫,她心頭一緊,腦子一片空白,待聽到身後車伕的呼喊聲時,人已經跑上了樓,胤禛沒有武器,扯下了隨身的白玉腰帶,與手持寶劍的九阿哥纏鬥在一起,二樓的食客早已跑光,沒來得及跑掉的,也都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永巷貼著牆壁走,見八阿哥扶著十阿哥,站在一旁冷冷觀戰,太子則悠閒的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拿著一個紫檀小砂壺,慵懶的喝著茶。
九阿哥的臉色有些潮紅,劍法犀利,角度刁鑽,胤禛苦無沒有利器在手,一直在左右躲避,好幾次險象環生,差點被九阿哥的寶劍刺到,永巷在角落裡看得心驚膽顫,但她只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根本幫不上忙,只能揪著一顆七上八下的心,目不轉睛的看著。
九阿哥的寶劍銀光點點、削鐵如泥,所到之處所有的東西都化為的碎屑,瞧這架勢,哪裡有一點切磋的意思,分明是有殺人之心,小順子被幾個年輕的侍衛纏住,雖然他甚是神勇,一時也是脫不開身,見胤禛險象環生,小順子把自己手中的短刀扔了過去,大喊道,
「四爺,接住!」
胤禛飛身接過短刀,九阿哥冷冷一笑,寶劍用力擊出,砍到了短刀刀刃上,激起了一串火花,胤禛運氣而上,短刀承受了胤禛的內力,勉強與寶劍分開,胤禛看了眼裂開一道口子的短刀,把那刀又扔給了小順子,分神說道,
「你不用管我,先走吧,九阿哥只是與我切磋武藝,又不是以命相搏,你不必驚慌!」
小順子一腳踢飛一個侍衛,不服的喊道,
「四爺,您還看不出來嗎?這哪裡是切磋武藝啊,你手無寸鐵,九爺卻拿著皇上御賜的寶劍,如真是切磋,您也得有件趁手的兵器啊,這麼比,實在是不公平!」
太子眉頭微微一皺,大笑著說道,
「這個奴才說得也有幾分道理,這樣吧,四弟,我腰間這把龍泉寶劍先借你用用,待你切磋完後,再還給我不遲!」
太子站起身來,朝後伸出手,侍衛低垂著頭,恭敬地遞上龍泉寶劍,太子瞧準時機,接過那寶劍的時候,用了暗勁送了過去,胤禛正被九阿哥密如織網的攻擊包圍住,左側的空門打開,太子的寶劍直直朝胤禛的左側撲了過來,九阿哥嘴角輕勾,發動更加快速的攻擊,眼看著胤禛就要被飛來的龍泉寶劍刺傷,他趕緊回身防護,卻仍舊晚了一步,小順子爆發出一聲大吼,短刀橫掃千軍,怒瞪著雙眼奔了過來,
「四爺,小心!」
胤禛腹背受敵,只得回撤身體,讓自己受到的傷害降到最低,可是一個軟軟的身體撞入了他的懷中,緊接著九阿哥的寶劍就刺入了這具嬌弱的身體,九阿哥愣在了當場,隨即沉了臉,把寶劍狠命抽出,胤禛抱著這具身體迅速後撤,這才發現,那血流如注的女子,正是剛剛離開的永巷。
「你!?」胤禛震驚莫名,抱著渾身是血的永巷呆呆的站在二樓的角落裡,九阿哥冷哼一聲,染雪的寶劍指著胤禛懷裡的永巷,傲慢的說道,
「又是這個不長眼的賤奴,上次衝撞了八哥,這次又自作主張的破壞我和四哥切磋武藝,來人啊,把這個賤奴給我拉下去,杖責二十!」
「是!」眾侍衛得令,上前來要把永巷從胤禛的懷里拉走,胤禛氣得渾身發抖,大喝一聲,
「誰敢動她!」
他這次是動了真怒,一雙總是深邃幽深的眼底染滿了怒火,那些侍衛從沒見過這樣四阿哥,印象中的四阿哥,淡然又疏遠,就像是天邊變化莫測的雲,雖然觸目可視,實則遙不可及,而此刻的四阿哥,雙目赤紅雙手緊握,整個人就像是一張蹦到極點的長弓,隨時都會扯斷那根已到極限的弦。
胤祀微微皺眉,他看向胤禛懷裡的永巷,記起那是良貴人身邊頗為受寵的一個宮女,這宮女出宮採買,良貴人定是知道的,如是在外失了性命,良貴人恐怕會心生芥蒂,他現在還年幼,雖然自小被惠妃娘娘養大,但還不能與自己的親生額娘失和,見那宮女似乎傷得不輕,心底頗有些懊惱。
他把十阿哥交給身後奴婢,自己走過去攬住九阿哥的肩膀,故作擔憂的說道,
「九弟,你身子還未康復,這次的切磋就到這裡吧,這奴婢好歹是我額娘宮中的,如損了身體,額娘恐怕會傷心,不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饒著奴婢一回,八哥代這奴婢向您賠罪了,如何?」
「八哥嚴重了,既然八哥要對良貴人盡孝,九弟我自然要給自家兄弟面子。」九阿哥話音剛落,就把寶劍遞給了身後的侍從,高傲的說道,
「把這上面的血給爺我擦拭乾淨了,皇阿瑪御賜的寶劍,可不能被奴婢的血玷污了!」
「是。」
胤禛看著自己的幾個親生兄弟,內心的怒火幾乎要衝口而出,但懷裡的人兒血流不止,他無法扔下她不管,只得抱起她,飛快的朝外走去,吩咐小順子道,
「快,快出去找大夫,快啊!」
小順子連連應了,跟著胤禛的身後出了東興樓,大街上的人見胤禛抱了個渾身是血的姑娘出來,紛紛避讓,小順子給了不少銀兩,才打聽出了最近的一家醫館,那大夫看到永巷的傷,嚇了一跳,結結巴巴的說道,
「這姑娘是被利器所傷啊,而且受傷不輕,已經損了,損了內臟了,我——」
那大夫還未說完,胤禛就用血淋淋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狠辣的說道,
「如果她死,你一定死,如是不想死,就給我救活她!」
「是,是,小人明白,小人明白!」
那大夫用盡了醫館中所有的好藥,也只能給永巷止住血,可是永巷受傷太重,失血過多又引發炎症,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胤禛看著她蒼白憔悴的面容,想著她奮不顧身的為自己擋劍,心中又是一陣難受,他拉過小順子和車伕,從懷裡掏出所有的銀兩,遞給他們說道,
「你們再在附近找找,無論花多少銀子,一定要想辦法穩住蔓葶姑娘的傷情,我進宮一趟,去承乾宮找良貴人幫忙。」
「爺兒,您去承乾宮有什麼用啊,良貴人又不是大夫,再說了,就算良貴人有辦法,沒有萬歲爺的恩旨,貴人娘娘也不能出宮啊!」
「我自有打算,你們無需操心,只要等我回來即可。」胤禛說完後,人便奔了出去,他借了醫館的一匹花馬,朝紫禁城飛奔而去。
這日玄燁駕臨了承乾宮,阿雪因久久等不到永巷回來,正有些煩心,便讓閩兒在宮門口守著,一有消息立刻回稟,閩兒在承乾宮門口苦苦守候,沒等來永巷,卻見四阿哥胤禛一身是血的奔了過來,足足嚇了閩兒一跳,待胤禛走近了,閩兒指著胤禛驚呼道,
「四阿哥,你這是怎麼了,是誰那麼大膽,居然敢傷了您?」
胤禛面帶焦急,輕聲說道,
「閩兒姑姑,我沒事,這血不是我的,是別人的,良貴人在嗎,胤禛有急事要請良貴人相助!」
閩兒久居宮中,見胤禛臉上佈滿了少見的惶恐與慌亂之色,就知道出大事了,她側開身子,對胤禛說道,
「娘娘在呢,您先進去,有什麼話裡面說。」
「多謝姑姑!」胤禛閃身進了承乾宮,閩兒四處看了一下,趕緊關了宮門,待那兩扇高高的宮門關閉後,玄燁從拐彎的宮牆處緩步走了出來,對身後藏在暗處的影位說道,
「去承乾宮探探,四阿哥一身鮮血的進了承乾宮,究竟所謂何事?查到後立即稟明朕。」
「是!」
一個時辰後,玄燁微服出了宮,根據影衛的稟告,今兒個胤禛帶了承乾宮的宮女出宮替良貴人採買,在東興樓偶遇了太子宴請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吃飯,因東興樓生意興隆,太子強行佔了胤禛預訂的間,被胤禛找上了門去,後來九阿哥與胤禛切磋武藝,卻持劍誤傷了良貴人身邊的宮女,那宮女命在旦夕,胤禛束手無策,便進了宮中,請求良貴人請白公子出宮為那宮女診治。
俗話說,知子莫若父,胤禛與太子他們不合,早就是南書房人盡皆知的事情,玄燁雖然偏疼太子一些,但也不會放任太子去離間兒子們感情,畢竟都是自己的兒子,損傷了哪一個,他的心都不會好過,不信中的萬幸,這次兒子間的衝突,只是傷了一個小小的宮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