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停住腳步,轉身看向閩兒,閩兒無奈,只得親自去請了白公子,去給易貴人診治。
半月之後,易貴人與永巷雙雙康復,永巷向阿雪道了謝,請求回暴室,阿雪通過閩兒得知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對這個有情有義的孩子十分滿意,便留了永巷在身邊,永巷對阿雪自是一心一意的伺候,但這個單純的女孩,卻對一個男人起了不該有的情愫。
自從那日四阿哥在八阿哥的腳下救了她,她就對這個謙虛有禮的阿哥留了心,這近一年的時間,她在良妃身邊伺候的時候,眼神總是忍不住往他身上而去,而胤禛對良妃貼身伺候的宮女一向溫和,即便是給他倒杯香茶,他也會客氣的點頭道謝。
可是永巷知道自己的使命,自從半年前與宮中察哈爾的細作達成共識後,她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將不再屬於自己,娘親的慘死,讓她對玄燁恨之入骨,細作讓她養好傷後,想辦法接近玄燁,成為玄燁的寵妃,只有這樣,她才能找機會給這個不可一世的帝王致命一擊,讓他也嘗嘗心痛的滋味。
永巷在承乾宮度過的每個夜晚,內心均是矛盾不堪,她坐在菱花銅鏡前看著自己日益美艷的容顏,總覺得鏡子中那個女子越來越陌生,越來越可怕。
對四阿哥的依戀越深,對未來的恐懼便越重,最近那細作頻頻催她,已給她下了最後的期限,半年,半年後她就要成為他皇阿瑪的女人,承歡在別的男子身下,她的心將不再屬於自己,她的人更是身不由已,如果這一切是命中注定,那麼在她徹底失去自己的愛情前,她要最後勇敢一次。
這日早晨,永巷早早的就起身了,她刻意換上一件桃紅色的裙裝,外面套了一件銀白色的無袖短褂,短褂的邊緣用銀色的絲線壓上了重邊,在陽光下反射著白色的珠光,趁著她年輕美好的面龐,明媚姣好如初生的朝陽,永巷在銅鏡前仔細的照了照,又翻騰出自己的首飾盒子,把裡面的珠釵絹花一個個的往頭上比對著,忙活了大半天,卻不見有一支滿意的。
永巷正在沮喪的時候,卻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笑聲,她轉過身去,見阮紅站在一旁,捂嘴輕笑道,
「蔓葶妹妹,今兒個是什麼好日子,怎們一向不打扮的人居然打扮起來了?」
永巷羞紅了臉,把手上那朵藍色的絹花放了回去,誰知斜地裡卻伸出一隻纖細柔美的手,從梳妝盒裡把那藍色的玉蘭絹花拿了起來,對著銅鏡,仔細的插入了永巷濃密的發中。
「娘娘吉祥!」阮紅見阿雪進來,趕緊躬身給阿雪請安,阿雪笑了笑,雙手按住永巷要起來行禮的身子,又從手上退下一個碧綠的鐲子,套在了永巷的手上,永巷見那鐲子的成色極好,自是知道這鐲子定非凡品,縮著手死活不肯受,阿雪溫柔的一笑,眼神中難得升起一抹柔軟,對著那鐲子說道,
「這是故人離別時贈予我的東西,鐲子本身並不十分貴重,難得的是她的心意,我與她自分別後,很多年都不曾相見了,見了你後,不知為何,我總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你與她長得並不像,但是給我的感覺卻特別相似,你來到我身邊伺候,也算是一種緣分,我便把這鐲子給了你,也好讓我對她的這份感情,一直延續下去。」
「娘娘的這位故人是誰?」永巷有些激動,握著那鐲子的手開始身不由己的顫抖,阿雪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輕笑道,
「你這般年紀,怎會識得她,即便我說了,你也不知道,這鐲子很襯你的膚色,我難得送人東西,你不會駁了我的面子吧。」
「奴婢不敢。」
「既然不敢,就好好收著吧,今日是難得的出宮日,我放你們一天假,願意探親的去探親,沒有親人來的,可以去宮外轉轉,不過日落宮門上匙前必須回來,遲了可不行,明白嗎?」
宮女們歡呼雀躍,除了閩兒,全都激動不已的出了承乾宮,永巷跟阿雪說了幾句話後,也跟著那些宮女的身後出宮了,剛走出了高高的宮門,果見一輛青色馬車停在角落裡,她低垂著頭,左右看了一下,飛快的跑了過去,剛到了車邊上,就見胤禛抬手掀開了馬車的墨色簾子,露出一張儒斯的臉來,
「是蔓葶姑娘吧,外面冷,速速上車吧。」
永巷紅著臉,握著胤禛伸出來的手,藉著他的拉扯的力道,輕盈地上了馬車,這青色的馬車外表看起來很不起眼,裡面卻佈置得極為舒適,胤禛左腕上纏繞著一串菩提念珠,右手握著一本書冊,與她閒談道,
「今日出宮想買些什麼?聽良貴人說,她吩咐你出來採買一些食材,都記下要買些什麼了嗎?食材進宮要經過嚴格的篩選,你如是記得,便先與我說說,如是不符合規定的,我也能早想對策。」
「噢,好,四阿哥,娘娘有寫條子給奴婢,奴婢呈給您過目。」永巷手忙腳亂的開始在身上摸索,手也離開了身下的座椅,這時馬車剛好上了一個斜坡,永巷沒有坐穩,身子朝胤禛的方向直直倒去,她輕呼一聲,趕緊伸手想穩住傾斜的身子,胤禛卻快她一步摟過了她的纖腰,把她往自己的方向一帶,
「四爺,前面路面有些坡度,奴才剛才未穩住韁繩,讓您受驚了吧?」
「無礙,繼續走吧。」
「是。」
永巷的臉就像紅透了的蘋果,她的鼻尖充滿了胤禛身上的淡香氣,只覺得頭都開始輕微的暈眩起來,胤禛把她放到主座上,自己則起了身,坐在了馬車的側座上,永巷剛要開口,他就抬手制止了她,拿過她手中的白色宣紙,仔細的看了起來。
這張紙上的字不多,可是胤禛卻看了一路,每到一家店的時候,他都親自下車,挨個店舖的查看宣紙上寫的食材,常人都說貨比三家,可是這大半天下來,他貨比了數十家,直到永巷的肚子不爭氣的開始叫喚,胤禛才停下腳步,轉身對她說道,
「沒想到時間過得這般快,轉眼間已過正午了,蔓葶姑娘,你餓了吧,東西選的差不多了,我帶你去用膳吧。」
「奴婢惶恐,奴婢不敢煩勞四阿哥,出宮的時候,娘娘賞賜了奴婢銀兩,讓奴婢自行——」
「貴人賞的你留下,既然你跟我同行,哪有讓你自行用膳的道理,走吧,我雖然沒有老十那麼好吃,但在京中有名的館子,我還是略知一二的。」
「奴婢——」
「小順子,去用膳。」
小順子聽到胤禛吩咐,早把馬車趕了起來,他是個饞鬼,每次與胤禛出來,總是盼著那點吃食,此刻見胤禛發話,心底早就樂開了花,手中的馬鞭甩得響亮,張口回話道,
「四爺,還是老地方嗎?」
「嗯,東興樓。」
「可是四爺,這會兒去恐怕早沒位兒了吧,要不咱們換一家?」
「不必,我昨個就派人在那裡定了位兒,你儘管去吧。」
「還是四爺想得周到,呵呵。」
小順子眉開眼笑,趕著馬車向東興樓而去,誰知到了東興樓後,樓裡的夥計卻一臉歉意的跑了過來,說胤禛昨日定下的間,被旁人佔了去了,那人好生厲害,帶了一眾錦衣華服的貴族公子,手下全是一幫不講理的人,不讓房間就打人,已是傷了樓內好幾個夥計了。
京城中滿是貴胄之人,哪一個他們都得罪不起,掌櫃的見胤禛長得儒俊秀,氣質不俗風度翩翩,覺得胤禛定是個講理的讀書人,便好言好語的規勸胤禛,懇求胤禛屈尊降貴,委屈他和僕從在大廳裡用膳,掌櫃拍著胸脯說道,為了對胤禛表達歉意,這頓膳食不收取一錢,只求胤禛能息事寧人,不要挑起事端。
胤禛還未說話,一旁的小順子卻不幹了,他上前一步,一把扯過那掌櫃的衣領,怒氣衝天的說道,
「你什麼意思?我們爺早就定下的間,你居然屁都不放一個就讓給別人了,你知道我們爺是什麼身份嗎,屈尊降貴,就憑你,也配讓我們爺自降身份?你他媽少廢話,叫那些人滾出來,你順爺我倒要看看,是誰這麼大的面子,居然如此不懂規矩!」
這小順子的親爹原是漢軍,在戰場上犧牲了,留下六個光屁股的小子,小順子是家中老大,為了娘親和五個弟弟能活命,便入宮當了太監。
他自小在他親爹的棍棒下長大,身手極為敏捷,入宮後一直幹些粗重的雜活,有一次佟貴妃在御花園裡賞花不慎崴了腳,恰好他在附近當差,聽到宮女的呼喚後,當下便衝了過來,他那時候年紀小,情急之下也沒了顧忌,一把背起佟貴妃就往太醫院而去。
到了太醫院後,所有的人都要治他的罪,可是佟貴妃卻覺得他本性善良,非但赦免了他的罪,還把他留在了鍾翠宮,後來見他會些拳腳功夫,就把他放到了胤禛的身邊,留作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