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苒的肚子挨了重重一腳後,跪在冰冷的青石地上怎麼也起不來,她額間的冷汗一滴滴的冒出,嚇得伺候她的小宮女臉色蒼白不知所措,剛把她小心的扶起來,卻見易苒銀白色的底裙被血染得鮮紅,觸目驚心的血水正以怕人的速度暈染開來,只是眨眼的功夫,就把那條潔白的底裙下擺全部染成了紅色,那小宮女尖叫一聲,抱著易苒軟綿綿的身子痛哭道,
「貴人,貴人您醒醒啊,來人啊,來人啊,貴人流血了,有沒有人在啊?!」
易苒流產了,孩子還未成形,僅僅是三個多月的生育,失去孩子的她,就像是整個靈魂都被陰間的鬼差勾走了,天天抱著棉被躲在床榻上,誰也不見,誰也不看。
玄燁得知了此事後,只跟易苒身邊的宮女回了三個字,吩咐內務府的人給易苒送了些補品,就算了結了。易苒坐在床上,抱著枕頭,看著貼身的宮女小桃亦步亦趨的走了進來,充滿希望的問道,
「你見到皇上了嗎?見到了嗎?皇上怎麼說,他什麼時候過來看我?」
「貴人,您剛剛小產,御醫說了,您不能激動」小桃趕緊跑到易苒的床榻旁,阻止她下床,易苒哭紅了眼,雙手有力的抓著小桃,怎麼也不肯鬆開,不死心的問道,
「皇上呢,皇上呢?皇上呢?」
小桃見易苒這番模樣,不忍心騙她,只得好言相勸道,
「貴人,皇上說了,叫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亂想,近日政務繁忙,皇上實在忙不過來,可皇上下了聖旨,吩咐內務府對貴人您格外看顧,皇上還說了,叫貴人快快調理好身體,日後再為皇上生個健壯的小阿哥!」
易苒憔悴的面容上升起一抹紅光,激動的說道,
「真的,皇上真的這麼說的,你沒有騙我?」
小桃深吸一口氣,強做笑容,安撫著易苒的情緒說道,
「貴人放心,小桃只是個奴婢而已,怎敢假傳聖諭,那可是掉腦袋的大罪呢,貴人年輕貌美,皇上絕不會忘記貴人的,可是貴人千萬不能自暴自棄,一定要振作起來,重新獲得聖上的恩寵才是啊!」
易苒蒼白的臉上漸漸露出笑容,她一手摸上自己癟癟的肚子,曾經單純的眼中湧現出未曾出現過的仇恨,咬牙切齒的說道,
「孩子,娘不會讓你白死的,你等著,總有一天,娘要讓害死你的人付出代價!」
轉眼間過了三個月,易苒從剛開始的充滿希望到最後的傷心絕望,整個人心態的變化,也僅僅是用了三個月而已,一個失寵失子的妃子,地位還不如普通的宮女,眼看著天氣一日日的冷了,內務府卻遲遲沒有送來新來的衣衫床褥,就連一日三餐,也是想方設法的應付。
小桃還算有良心,每日都盡量哄易苒開心,可是即便如此,易苒的身體還是一日日的憔悴下去,待天氣入秋後,人已瘦成一把骨頭,曾經飽滿如滿月的臉龐,也似秋霜打過的花朵,迅速的枯萎了。
永巷在暴室得知易苒的消息後,心急如焚,她個性溫和,又吃苦耐勞,在暴室中呆得久了,漸漸得到英珠和靜嬤嬤的賞識,靜嬤嬤甚至連刷洗馬桶的差事都給永巷免了,而是讓她去洗宮中下人的衣物,這雖然也是個苦差事,但至少是個體面的工作,比刷洗馬桶夜壺好得多,雖然永巷也沒了成為皇上嬪妃的念頭,但靜嬤嬤體恤她花容月貌,不忍心她小小年紀就失了機會,所以才破了規矩,讓她去前院洗衣。
這日永巷剛來到前院,就看到子幽挽了個竹籃,滿臉厭惡的向那上了鐵鎖的屋內走去,見到永巷,子幽冷冷的哼了一聲,挽著籃子快走了幾步,永巷也不介意,走到子幽面前,微笑著說道,
「子幽姐姐。」
所謂伸手不打笑臉人,子幽這個女子,心腸並不壞,只不過嘴巴毒了些,容易得罪人,經過暴室的一番相處,她也對永巷消除了芥蒂,就憑永巷這份寵辱不驚的氣度,也著實讓她敬佩,此刻見永巷先與自己打了招呼,倒也維持不住面上的冷漠,不鹹不淡的說道,
「恭喜你離開後院,英珠姐姐和靜嬤嬤都是挑剔的人兒,你能得到她們兩人的賞識,也算你有些真本事,不像宮中那些自持美貌的花瓶,一旦受挫,人便瘋了!以為全天下就她最慘,就她最冤!」
「瘋了?」永巷往那上了鎖的門看了一眼,忍不住打了個寒戰,子幽左右看了看,見旁人都離得甚遠,便扯著永巷的衣袖來到一個角落,神神秘秘的說道,
「你知道那房間裡關的是誰嗎?」
永巷想了想,試探的問道,
「可是宮中犯了錯的宮女?」
子幽冷冷一笑,神情裡滿是不屑,斜著眼睛說道,
「以前是宮女,仗著自己有幾分姿色,勾引了萬歲爺,與萬歲爺一夜**後,有了身孕,被封為了才人,按理說,她應該知足才對,怪就怪她年輕氣盛,不知自己有幾斤幾兩,居然主動去挑釁永和宮的德妃娘娘。」
「德妃娘娘,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額娘?」
「對啊,人家德妃娘娘雖然出身低微,可是人家肚子爭氣,先後為聖上生育了三子三女,雖然六阿哥和兩個小公主不幸夭折,但德妃娘娘膝下也有四阿哥和十四阿哥兩個皇子,況且五公主自幼是被皇太后撫養長大的,不僅深得祖母疼愛,亦頗受皇上寵愛,她一個小小的才人,剛有了身孕就借此對永和宮示威,無疑是自尋死路,本來德妃娘娘看在貼身婢女的份上,不願與她計較,可她卻故意陷害德妃,說德妃娘娘在賞花時故意推她,讓她流產,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非但沒有害到德妃,反倒弄巧成拙,自己結結實實的摔了一跤,五個月大的孩子,就這般沒了,引產出來的時候,還是個成型的男嬰呢,手腳都長全了」
「德妃娘娘的貼身婢女,她與這失去孩子的才人有何關係?」
子幽輕聲咳嗽了一聲,壓低嗓子說道,
「有何關係?關係匪淺呢,這位不知天高地厚的才人,有一個聰慧乖巧的妹子,名喚錦裡,正是德妃娘娘貼身伺候的大宮女,德妃娘娘對錦裡很是寵愛,永和宮上下的一幹事情,都是交由錦裡來打理的。
本來看在錦裡的面上,德妃娘娘並不屑於對一個小小的才人動手,後宮美女如雲,三年一次的選秀,大大充盈了後宮,美貌的女人猶如過江之鯽,皇上是見慣美色之人,怎麼可能獨寵一人,就連承乾宮的良貴人,可謂是集三千寵愛於一身了,也不過是每個月多見上皇上幾回罷了,這個才人,實在是太自傲了,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皇上子嗣眾多,怎麼會在乎一個才人的孩子,她失去孩子後,不思好好反省,反而逢人便說,是永和宮的德妃娘娘害死了她的孩子,皇上聽聞後龍顏大怒,把她貶斥到暴室來好好反省,來這兒不到半月,人便徹底瘋了!」
永巷聽後慘白了一張臉,捂著胸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子幽的促狹心又起,貼在永巷的耳畔旁說道,
「你可知道,為什麼這瘋女人一到子時三刻便叫嚷不停,就算你用鞭子狠狠抽她,她也停不住叫聲?」
「你別說了,我不想知道。」永巷有些害怕,正趕上天氣有些陰沉,烏雲密佈的好似要下雨,可是子幽卻不打算放過她,誠心做了一個陰森的表情,輕飄飄的說道,
「因為她的孩子,正是子時三刻沒的,我先前不是跟你說了嗎,那孩子生出來的時候,已經成形了,她抱著那滿是鮮血額孩子,怎麼也不肯撒手,求身邊的人救救那孩子,可是五個月大的孩子,脫離了母體,已是死得透透的了,怎麼還能救得活?剛開始還有人看她可憐,規勸她幾句,可自從她被打入暴室以來,除了她的親妹妹還派人偶然過來看望一下,這宮中再沒有一人記得她,她就像是被整個紫禁城遺忘了一樣,行屍走肉的活在那間永遠看不到陽光的小屋內。」
永巷捂著耳朵,閉著眼睛喊道,
「別說了,子幽姐姐,我求求你了,別說了!」
永巷躲開子幽,想躲進屋子裡,子幽卻突然站在原地,深有感觸的說道,
「哎,這宮中的可憐人真是一個接著一個,那個易貴人,前陣子還挺得寵的,居然這麼快就被平貴儀取而代之了,一個失去孩子的女人,又沒有過硬的娘家,以後的日子,難過啊!」
「子幽姐姐,你說什麼,易貴人,那個易貴人?」
子幽看了永巷一眼,奇怪的說道,
「還能有那個易貴人,不就是之前在承乾宮當差,與皇上梅林一度的易貴人嗎?也不知道這個貴人哪裡惹到平貴儀了,平白無故受了罰,孩子便沒了,也怪她自己糊塗,都三個多月的身孕了,居然沒有發現哎,永巷,你去哪兒啊,馬上就要下雨了,你快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