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阿雪回到承乾宮中時,梁九功派魏珠在承乾宮前恭候,魏珠站在承乾宮敞開的宮門前,抬首見阿雪從轎中走出時,面有難色的上前說道,
「良主子,您回了?」
阿雪見魏珠在宮門口等候,便知承乾宮有事發生,她當先上前一步,溫和的說道,
「魏公公在此等候,可是有事相告?」
「良主子,剛來萬歲爺來過了……」
「嗯,萬歲爺現在人呢?」
阿雪微微歪著頭,等著魏珠接下來的話,可是魏珠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下來,閩兒等得有些不耐煩,接口道,
「魏公公怎麼了,說話吞吞吐吐的,是不是萬歲爺交代了您什麼不尋常的差事,您在宮門口不好說?」
阿雪看了閩兒一眼,瞭然的點點頭,對魏珠說道,
「魏公公等了許久了吧,請進內殿喝杯香茶吧。」
魏珠站在原地,支支吾吾的,茗卻紅著眼睛出來,對魏珠說道,
「魏公公何不照實說,又不是您的責任,都怪萬歲爺他——」
「茗,住嘴,在魏公公面前,你怎麼能胡言亂語!」阿雪瞪了茗一眼,用眼神提醒她注意分寸,可是茗此刻正傷心,根本顧不得那麼多了,衝到阿雪面前說道,
「娘娘,都怪閩兒姐姐心善,收留了延禧宮送來的兩個宮女,一個半夜三更不睡覺獨自走出住所,衝撞了萬歲爺被貶入了暴室,一個去梅林修剪梅花,卻修剪到萬歲爺的床上去了,如今內務府派人已把那個賤人接走了,奴婢不過說了幾句氣話,萬歲爺居然把她封為了貴人,抬得跟娘娘一頭,奴婢實在氣不過,娘娘——」
「夠了,在魏公公面前,哭哭鬧鬧的成何體統,整個後宮的女人都是萬歲爺的,承乾宮自然不例外,萬歲爺看上了誰,那就是誰的福氣,你們應該高興才是,怎麼能說出這些混帳話,魏公公,我這兩個宮女不懂事,還請您看在我的份上,不要與她們計較。」
「良主子言重了,奴才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魏珠暗地裡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找了個借口溜走了,茗站在原地,還在不服氣的抽噎著,阿雪看了她一眼,無奈的搖搖頭,自己則越過她們兩人,逕自走入了承乾宮內,閩兒伸出一隻手來,重重地點了茗的額頭一下,茗捂著額頭,委屈的說道,
「閩兒姐,我……」
「好了,別說了,事已至此,再說什麼都沒有用,娘娘面上不說,心裡肯定不舒服,這幾天你給我提起十二分的精神來伺候娘娘,不能有任何閃失,明白嗎?」
茗點點頭,跟著閩兒走了過去。
話說易苒在梅林裡哭了一場,糊里糊塗的與玄燁發生了關係,一夜春夢過後,就因為她名字裡有個苒字,就被玄燁封為了貴人,易苒喜出望外,頭一次覺得爹媽給自己取名取得好,取得妙,傻人有傻福,她居然陰錯陽差的承蒙了帝寵。
易貴人再次成了宮中的神話,承乾宮也成了後宮宮女爭相搶奪的寶地,閩兒氣得渾身抽搐,阿雪倒是雲淡風輕,自顧自的看書彈琴。
這日午後,胤禛來到承乾宮看望阿雪,他帶著一本厚厚的資治通鑒,想就裡面的內容向阿雪請教,阿雪在軟榻上坐起身來,笑著問道,
「胤禛對哪朝的政史感興趣啊?」
「唐紀。」
阿雪接過胤禛手中的書,淡淡笑道,
「大唐盛世,果然讓人著迷,不過我不太喜歡唐紀,反而比較喜歡研讀五代紀。」
「五代十國?那不是個戰火紛爭的年代嗎?」
阿雪拉過他的手,讓他在軟榻另一邊坐下,溫和的說道,
「這天下趨勢,全都是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說句大不敬的話,就算是咱們大清朝,也不能保證千秋萬代,五代十國的紛爭期,正是各國矛盾與利益相互碰撞交織的時期,在戰亂紛爭的年代,人們為了活下去,更會激發出人潛在的能力,你看看春秋戰國、三國鼎立時期的人物傳記,就能明白,唐代之所以強大,不過是把前人的理論總結髮揚罷了,亂世不同於盛世,但身處高位者,必須要居安思危,才能勵精圖治,永不停滯。」
胤禛點點頭,有些汗顏的說道,
「是胤禛有些著急了,娘娘等等,我讓小順子去阿哥所,把我的五代紀拿來。」
「不用了,我這裡就有,閩兒,去我內室的書架上,取資治通鑒之五代紀過來,再給四阿哥倒杯菊花茶,備些點心。」
閩兒點點頭,在外面大聲應了,胤禛坐在軟榻上,滿懷欣喜的看著阿雪,這一下午的時光過得飛快,胤禛只覺得受益匪淺,只恨自己沒多長了一雙耳朵,把阿雪說的每一個字都記在心底,待到離別時,胤禛無不遺憾的說道,
「可惜今日沒帶紙筆,要不然一定要把貴人的話全都記下來,回去細細推敲!」
阿雪喝了一口茶水,嗔怪的看了胤禛一眼,笑著說道,
「別,如是四阿哥真的拿了紙筆過來,我還真不敢說了,胤禛,你要記住,不管是老師、還是別人教給你的東西,都是別人的,集思廣益是好,但有時候聽得太多了,往往容易迷失自己,覺得誰說得都有道理,誰說得都對。
胤禛,你要記住,所有的東西,都是旁人的,你既要學習,也要懂得分辨,更重要的是,你要堅持自己的觀點,哪怕這觀點是錯的,吃了教訓後,也會讓你有新的感悟和理解,做學問時,切忌人云亦云,現在很多人都在奉行中庸之道,我卻覺得人生就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缺乏創新、沒有突破,終究會被淘汰,因為沒有進步並不意味著原地踏步,所有的人都在前進,停滯不前就是倒退。
你是大清的皇子,你的一言一行,均是萬千子民的表率,你的一舉一動,也會影響整個局勢,太子年少輕狂,做事欠缺穩妥,我倒是蠻看中你的,雖然年紀小些,性子卻沉穩,做事也愛鑽研,不投機取巧,不另闢蹊徑,要知道我在你這個年紀時,也沒有你這麼踏實,做事總是顧前不顧後的,有時候更是急於求成,為了一點小事糾結半天。」
胤禛忍不住微微一樂,別有深意的看了阿雪一眼,阿雪搖搖頭,也覺得有些好笑,現在她這幅淡漠疏離的樣子,外人很難想像她以前那活潑好動的模樣,如今的她,即便是整個承乾宮的宮女都急得跳腳,她也不為所動,是什麼時候,她的心竟變得如此平靜了呢?阿雪微微有些失神,胤禛站在她跟前,陳懇的說道,
「貴人,你真的認為胤禛是可造之材嗎?」
「四阿哥自己沒有自信嗎?」
胤禛看著阿雪的眼睛,堅定的點點頭,阿雪幽幽歎了口氣,頗有些遺憾的說道,
「可惜啊,可惜胤禛不是太子,以後再有作為,也只能當權臣,為臣之道與為君之道相差甚遠,不可同日而語,好在胤禛個性沉穩,不喜爭鋒,只盼著太子能夠寬容大度,讓胤禛你一身的才華可以為大清朝施展。」
胤禛不做聲,內心卻下了一個決定,太子,太子,擋在他前面的就是太子,六弟的仇他沒有忘,對阿雪的渴望也在與日俱增,這一切的一切,都激發了內心潛伏的野獸,胤禛轉過身,雙眼望著東宮的方向,在心底默默許下了誓言,總有一天,他胤禛要取代太子,站在權力的最高峰,到那時,他一定要親手握緊阿雪柔嫩的雙手,親口告訴她,他比自己的皇阿瑪更能帶給她真正的幸福。
易苒的風光沒有維持多久,玄燁的恩寵又降臨在平常在的身上,並且很快冊封為平貴儀,屬於正四品,遠遠高於貴人的正七品,這個後宮新寵正是赫捨裡皇后的親妹妹,長得與赫捨裡皇后有五六分的相似。
近年來玄燁的年紀一日日大了,越來越念舊,他與平貴儀相處時,總是在談論赫捨裡皇后,兩個人有共同緬懷的故人,自然親厚許多,而易苒只是名字與佟貴妃相同,長得與佟貴妃並不相似,性情也沒有佟貴妃溫柔體貼,一時新鮮過後,玄燁自然把她拋擲腦後。
易苒很傷心,她對玄燁是一見鍾情,自然比不得阿雪那番淡然的心情,這日她去坤寧宮給皇太后請安的時候,恰好碰到了平貴儀,平貴儀高高在上,一臉傲然的接受了易苒的行禮,卻遲遲不肯讓她起身,易苒有些不服氣,心頭也一陣陣的泛酸,忍不住心頭的委屈和怒火頂撞了平貴儀幾句,誰知卻招來了平貴儀不客氣的巴掌,直打得她眼冒金星,重重跌到在地,原本水嫩的俏臉,也被打得面目全非,平貴儀臨走的時候,不客氣的踹了易苒的肚子一腳,嘲諷的說道,
「不過是藉著承乾宮的東風,近水樓台的迷惑了聖上,還真當自己是絕代佳人呢,良貴人風華絕代艷冠後宮,這我承認,可是你,頂多是路邊的野花,也配入聖上的眼,以為自己叫苒兒,就可以當貴妃嗎,鍾粹宮的榮寵,也是你能承受得起的,今日我就給你給教訓,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以後再仗著美貌迷惑聖上,我就毀了你這張礙眼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