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皇祖母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自作聰明的辜負了兩個男人,我為了守護自己的戀人背叛了你皇祖父,又因為你父皇傷害了你皇阿叔,到頭來,他們全都在怨我,沒有一個人能體諒我的苦衷。
玄燁,你與阿雪之間的恩怨是非太多,但憑一個愛字,不足以讓你們廝守終身,皇祖母懇求你,如果你有一天厭倦阿雪了,還請善待她與八阿哥,莫讓紅顏埋深宮,放她自由吧!
這算是皇祖母對你最後的請求。
關於我下葬之事,太宗皇帝梓宮安奉已久,卑不動尊,此時不便合葬。若別起塋域,未免勞民動眾,究非合葬之義。我心戀你們父子,不忍遠去,務必於遵化安厝,我心無憾矣。
玄燁看完信箋後,心已痛得無以復加,腦海裡全是太皇太后昔日的音容笑貌,他歸心似箭,在察哈爾片刻也呆不下去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奔回京城為太皇太后下葬,他的決定無可厚非,布爾尼心繫阿雪傷勢也未加阻攔,可是卻急壞了曹寅和孔清月,這兩個人一直在暗中尋訪阿雪的下落,可是這麼多天過去了,一點消息也沒有,阿雪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般,未留下一絲痕跡,孔清月沒有辦法,只得想辦法留下了曹寅,讓他在察哈爾繼續打探阿雪的下落。
臨行前,孔清月交給曹寅一個小瓷瓶,鄭重其事地交代道,
「這瓶藥叫百日紅,無色無味,只要一滴,便可毒死一頭猛獸,如有什麼意外,你可拿它防身,此藥性烈,普天之下,除了嶺南白家的解藥無藥可解,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用,明白嗎?」
曹寅點點頭,把那瓷瓶小心的收入了懷裡,孔清月輕皺眉頭,語氣嚴肅的說道,
「都這麼些日子裡,居然一點消息也沒有,希望阿雪不是被布爾尼帶了去才好啊!」
曹寅心中一緊,被孔清月這句話說得心亂如麻,孔清月拍拍他的肩,最後囑托道,
「我留十個人給你,察哈爾危機四伏,人多反而引人注意,這十個人各有所長,雖然比不上地宮那些老鬼,但也絕對稱得上當世高手,你人機靈,懂得隨機應變,只是切記,萬不可因為心軟而失了分寸,阿雪的身份你比誰都清楚,如今太皇太后過世,這世上再無人能護她周全,怎麼做才是愛她護她,你應該比我明白!」
「是,姑姑放心,曹寅心中自有計較。」
孔清月點點頭,隨著玄燁的大部隊離開了察哈爾,曹寅拉低了帽簷,拐了個岔路後,跟著一隊商隊重新進入了察哈爾草原。
阿雪昏迷了七天後,終於睜開了眼睛,剛醒來時她有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直到一個小丫頭掀開簾子進了來,看到她睜著眼睛,半是迷濛半是呆滯的看著遠方,那小丫頭驚喜的叫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托盤,一溜煙的跑了出去。
「喂,你等等,這是哪裡啊,喂」
阿雪掙扎著起身,奈何失血過多,剛一用力便頭暈目眩,她頭重腳輕的栽倒在地,渾身無力的趴在地上,布爾尼進來的時候,便看到這一幕,他回身給了那個小丫頭一個嘴巴,厲聲喝道,
「你怎麼伺候的!」
那小丫頭受不住布爾尼生猛的力道,被他這一巴掌生生打翻在地,也不敢哭,只得咬著要磕頭謝罪,阿雪的頭一陣陣的暈,她揚起腦袋,瞇著眼睛問道,
「你,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阿雪,你快躺著,外面寒氣重,萬不可再受了風寒,惹了病氣。」
布爾尼關係則亂,也不管阿雪是否認得他,幾步走了過來,一把抱起阿雪病弱的身子,阿雪被一個陌生男人抱在懷裡,俏臉早就一片緋紅,她又怒又羞,雙手使勁地推搡著布爾尼的胸膛,尖叫道,
「你是什麼人,怎麼能對我這般無禮,你放開我,快點放開我,咳咳,咳咳,咳咳」
布爾尼見阿雪咳嗽得厲害,只得放下她的身子,阿雪縮回毛毯中,把自己緊緊裹成一團,戒備的說道,
「你是誰,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布爾尼見她雖然面色蒼白,但神志清晰,說話條理分明,心中稍安,他與她保持距離,試著緩和語氣說道,
「之前發生的事,你都忘了嗎,你冒頂了賀達的身份參加了賽馬大會,奪了魁,如今賀達就在外面,你要不要見見他?」
阿雪一雙秋水明眸驀地睜大,她坐直了身子,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子,只覺得他身形高大,容貌俊挺,眉眼之中帶著似曾相識的感覺,卻隱隱散發著高不可攀的冷傲氣勢,她本就冰雪聰明,又見這帳屋內的佈置雖然簡單,但處處透著王者之氣,心中便有了計較。
布爾尼也不著急,隨地一坐,他招呼奴婢端來熱粥小菜,自己則從腰間拿出酒囊,拔開蓋子喝了幾口,阿雪眼尖,一下子看到他別在腰間的承影寶劍,不可置信的低呼道,
「承影劍?」
布爾尼停住了喝酒的動作,把蓋子隨意一擰,拋出酒囊,阿雪的雙眼片刻不離他的腰間,而他腰間的承影劍似乎感受到了阿雪的注視,開始劇烈的顫動了起來。
「沒錯,是師父的承影寶劍,你怎麼得到它的,我師父呢?她人在何處?!」
「她死了。」
「什麼?」
「我說她死了!」
布爾尼重複了一遍,雙目赤紅,滿面猙獰,雖然阿雪是他妹妹,但蒙古王者的天性使得他不允許阿雪在自己面前展露出脆弱來,他拔出承影寶劍,劍身的流光在帳篷內反射出無數光影,似湖底的水紋在四周波動,阿雪坐直了身子,咬牙啟齒的喊道,
「是你殺了她,是你殺了她?」
「不是我!」布爾尼收劍如鞘,環繞在阿雪四周的萬千流光頓時消失無蹤,阿雪四肢並用,爬到布爾尼身前,扯著他玄色的衣衫緩緩坐直了身子,一字一句的問道,
「那是誰,是誰?」
布爾尼閉了閉眼,扶著阿雪的身子,強迫自己殘忍的對阿雪說出了實情,阿雪聽完後,大叫了一聲師父,便失去知覺的向後倒去。
「什麼,你說姑娘在察哈爾親王的大帳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給我說清楚!」曹寅一口水從嘴裡噴了出來,聽到這個消息後,他幾乎要從地上跳了起來,沒想到提心吊膽了這麼多天,最讓他害怕的結果還是出現了,那人見他神色恍惚,怕再說下去反而引起他人的注意,便逕自停住了話語,默默地退了下去,曹寅坐在原地,外面的冷風呼呼一吹,讓他逕自回了神,平靜下來後,曹寅便知道剛才自己的反應確實有些過度了,待找到那人問清了情況後,紊亂的心反而鎮定了下來。
曹寅是花中老手,這幾日早和商團裡的幾個姑娘打成了一片,他藉著和姑娘們喝酒調笑的當口,問出了不少事情,而如今察哈爾草原最津津樂道的事,莫過於這屆的馬王,居然是一個十六歲的愣頭小子。
在和珍珠接觸的時候,他便覺得阿斯蘭不簡單,這人看似沉默寡言,實則口風極緊,雖然珍珠對他很有好感,可是阿斯蘭總是對他保持芥蒂,即便是最後答應他去參加大賽,態度也不是十分友好,曹寅對阿斯蘭有了提防,他總認為,像阿斯蘭那種防備心極重的人,就算是為了妹妹,他也不會隨便答應人出賽,他們這種人視名譽為生命,除非是別有目的,否則就算是死也不會違反自己的原則。
這次阿斯蘭居然輸了比賽,不僅是他,就連玄燁也感到震驚,不過也因為阿斯蘭輸了比賽,玄燁反而信任了他,無論曹寅如何勸說,都無法擋住玄燁的惜才之心,把阿斯蘭和珍珠一同帶回了京城。
曹寅本想一同回去,萬一出事也好有個準備,可阿雪始終沒有消息,孔清月是太皇太后的義女,太皇太后病逝,她必須要回京守靈,而整個隊伍中,只有孔清月和他知曉阿雪的事,孔清月好不容易說服了皇上,留曹寅在察哈爾打探消息,不過時間有限,短短半月時間,他必須要把阿雪找到,並帶她趕上玄燁回京的腳步,如今時間已過去了一半,怎不叫他心急如焚。
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慢慢理清思緒,突然,腦海中閃過一抹靈光,曹寅眼睛一亮,低喃道,
「難道這屆馬王的翹楚,是易容後的阿雪?」
他猛地一擊雙掌,越想越覺得這個可能性極大,當下找來隨行的幾個人,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大人是想夜探察哈爾王庭?」
「嗯,這幾天我打聽了一下察哈爾王庭的兵力分佈,按照正常的情況來講,再過三天就是王帳更改位置的時間,所以我們只有三天的時間找到姑娘。」
曹寅一邊說一邊從懷裡掏出一份地圖,那幾個人頗有些吃驚,還是其中一位女子心思通透,噙著一抹壞笑說道,
「曹大人好大的本事啊,僅僅用了七天時間,就從察哈爾左都尉的妹妹嘴裡探得了消息,曹大人風流英俊巧舌如簧,當真是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