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清月與玄燁商討完正事後,決定讓曹寅去接近阿斯蘭的妹妹珍珠,曹寅對這個差事有口難言,想要推脫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離開大帳後,孔清月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一會兒你把那個會泡茶的菁兒叫到我帳中,剛才和皇上光顧著說正事了,白白糟蹋了一杯好茶,你讓她過來,重新給我沏壺茶吧。」
「嘎?」曹寅表情頓時呆滯,腦子有些轉不過來,孔清月看了他一眼,意有所指的說道,
「曹大人,您怎麼了,只這麼一會兒功夫,您就忘了那個丫頭了?」
曹寅有口難言,只得苦笑的搖了搖頭,對孔清月說道,
「什麼事都瞞不過姑姑的眼,我也未料到她會貿然進去,估計是在外面等消息等急了,才會如此冒險。」
孔清月見曹寅承認了,瞬間嚴肅了面容,她左右看了看,把曹寅拉到一旁說道,
「我倒是沒看出來,曹大人倒是個肯為風流捨命的人才,阿雪是皇上親筆冊封的貴人,也是你能肖想的!剛才阿雪要是被皇上認出來,你認為你還有命可活嗎?前朝的事你不是不清楚,自古帝王的女人容不得他人心存幻想,今兒個是被我看出來了,如是他人,你和阿雪可就真的是命垂一線了!」
「姑姑——」
「哼,現在知道害怕了,阿雪呢,帶我去見她。」
曹寅白了一張臉,面容上滿是豆大的汗珠,他抹了把汗,對孔清月為難的說道,
「姑姑,實在不是我刻意隱瞞,阿雪精通易容術,若是她刻意藏了身上的暗香,屬下很難找到她。」
「這個死丫頭!當真是不知輕重!」
「姑姑,要不我去尋尋看?」
孔清月擺了擺手,一臉不耐的說道,
「都這個時候,還尋什麼尋,這幾天你花些心思,把皇上交代的事情辦好,風花雪月的那套我不懂,如不是非常時刻,我也不會讓皇上派你去做那等缺德事,如實阿斯蘭順利的替皇上取得了聖雪蓮,皇上自會替他們兄妹謀一個錦繡前程。」
「姑姑,怎麼你和皇上一樣,均認為我是那種人!」
「你是那種人,不是那種人,我不想知道,但聖雪蓮關乎太皇太后的安危,你務必要完成皇上交代的任務,阿雪的事情暫時交給我,你好好去接近珍珠,其他的事不用掛懷。」
孔清月說完便轉身離去,曹寅無法,只得按照手中的資料去尋那個叫珍珠的殘疾姑娘,心裡祈禱著老天保佑,能讓他順利完成皇上交代下的任務。
阿雪離開大帳後,深深地吸了口氣,她不敢停留,按照記憶裡看到的資料去尋阿斯蘭,因為只有他才能幫助自己贏得馬術大會,贏得聖雪蓮,她撕下人皮面具,換了一張上了年紀的人臉,套出花白的假頭套,又往身上揣了四五個掩蓋香氣的布囊,從僕從的帳營中溜了出來,偶爾遇到一兩個巡邏的兵士,她便挽著籃子,用地道的蒙古話說道,
「賣奶酪了,新鮮的奶酪,這位官爺,您買嗎?」
她裝得惟妙惟肖,很多人看到她那張佈滿皺紋的臉,骯髒的灰色衣袍,都以為她是察哈爾草原上遊蕩的牧民,除了把她更往營帳外轟開外,倒也未怎麼為難她,這正中阿雪下懷,她踉蹌的身影剛剛消失在眾人的視線裡,孔清月便急匆匆的入了清軍僕役臨時搭建的帳篷,只見最裡面的茶水間內橫七豎八的躺著幾名小太監,似乎是被人下了藥了,她心底有氣,取過一壺冷水,衝著那幾個人當頭澆下,不一會兒,那幾個人咳嗽著醒來,一個個茫然無措的看著高高在上的孔清月。
「都給我起來!」孔清月呵斥道,那幾個人看到孔清月的臉,均嚇得三魂沒了七魄,個個手忙腳亂的從地上起來,跪地磕頭請罪。
「好了,都給我閉嘴,這裡有沒有一個叫菁兒的丫頭,叫她出來見我。」
一個年級稍長的小太監往前爬了幾步,哆哆嗦嗦的說道,
「回姑姑的話,確實有個叫菁兒的丫鬟隨侍茶水,可這奴婢前些天吃壞了肚子,直到昨天晚上才回來,不知姑姑找她有何事?」
「吃壞了肚子?」
「是的。」
「可有讓人來看?」
「沒有,宮中有規定,宮女太監不可請示太醫診治,奴婢怕她耽誤了事,更怕她得了什麼不乾淨的病,就把她打發到雜物間去了,誰知昨個晚上,這丫頭突然回來了,說話自然行走自如,竟是奇跡般的康復了。」
孔清月的眉頭越擰越緊,揮了揮手打斷那太監的長篇大論,直截了當的問道,
「她現在在哪兒?」
「奴婢不知啊,剛才奴婢們本來是要進帳伺候萬歲爺茶水的,也不知道怎的,一股奇香突然襲來,奴婢們便失去意識了,再醒來時,便見到姑姑您了。」
孔清月懶得很他們囉嗦,直接跨過他們進去找人,徹底把這個不大的營帳翻了一圈,終在一個角落裡找到了昏迷不醒的菁兒,臉上蠟黃,呼吸倒還均勻,孔清月不及她醒來,轉身吩咐道,
「今天的事情,誰也不准說出去,莫名其妙就被人迷昏,如是刺客,你們幾個都不要活命了!」
「姑姑饒命,姑姑饒命啊,奴才們發誓,一個字都不會說的!」
「很好,待會這個丫頭醒來後,替我問問她,可曾看到什麼可疑的人,這事均要暗中進行,未來的日子裡,大家都給我警醒著點,這裡不比宮中,出了一點差錯就要人頭落地,株連九族!」
「是,是,姑姑放心,奴才們曉得輕重。」
孔清月又交代了幾句,才滿懷心事的走出了這間營帳,惆悵的說了句,
「阿雪,你究竟跑哪裡去了啊?」
這邊阿雪逃離了大清的營帳,便尋了一家淳樸好客的察哈爾牧民家庭,被人熱情的邀請入住,草原上風雲莫測,人的生死均在一念之間,在大自然的面前,所有的生靈均是那般的渺小和微不足道,阿雪這次裝扮的是個上了年紀的老嫗,而草原民族對長者最是尊敬,因為長壽者必有德,有德者必是受到天神的庇護,家中有健康的老人,整個家族都會有好運和福澤,所以對於阿雪的突然拜訪,這家淳樸的牧民不僅不覺得是打擾,還把阿雪奉為上賓,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著。
阿雪這幾日也從這家牧民的口中打探到了不少消息,見那家中剛成年的小孫兒天天赤著上身出去遛馬,整日與馬相伴,除了睡覺,幾乎可以說是形影不離,她有些好奇,這個年紀的男孩不正是建功立業的時候嗎,賀達長得孔武有力身材結實,不去察哈爾王庭應個好差事,反而在家當個馬伕,實在是讓人琢磨不透,她找了個機會,在與這家的老爹閒聊時,故作好奇的問道,
「賀達今年多大了,是不是該娶親了?男孩子這個時候要立業成家了,賀達天資優厚,不謀個好差事都是虧了上天的福澤啊。」
老爹吸了一口旱煙,對阿雪說道,
「阿婆啊,你有所不知,現在的察哈爾看似平靜,實則動盪連連,咱家就他一個孫兒,可捨不得讓他入了王廷啊,咱家還指望著他傳宗接代呢!」
「老爹這話從何談起呢,你瞧,連大清的皇帝都親自駕臨察哈爾了,前些日子康熙皇帝還和布爾尼親王締結了盟約,滿蒙結為一家,永世修好。」
那老爹搖了搖頭,從嘴裡吐出一團雲霧,對著阿雪笑了笑,一雙佈滿皺紋的眼睛似乎穿透了時間,回到了遙遠的過去,他皺巴巴的手捋了捋頭髮,說道,
「阿婆啊,您這般歲數了,一定記得當年的察哈爾王妃吧,那時候我還是個半大不小的毛頭小子,聽說大清尊貴的公主要下嫁到察哈爾來,激動得徹夜未眠,天不亮就和一群同樣滿懷熱情的年輕人擠在迎親的道路兩旁,想看一看這位從遙遠盛京而來的公主。那一路奢華,就算時隔多年我還清晰的記得,可看到公主的時候,我們卻震驚了,沒想到公主原來只是個十歲的女娃,帶著那繁複累贅的鳳冠霞帔,在一片緋色中下了車,我們唏噓不已,可這個時候,她卻迎著朝霞抬起頭來,只是那麼遠遠的一眼,就叫眾人晃了神色,那是一張多麼美麗的面孔啊,雖然還帶著稚嫩,卻也掩不住她本來的絕代風華,可敬的是,這位公主不僅美麗,還心底善良,她隨嫁之中,有醫術藥品、有工藝器皿、有書卷茶具、有絲綢錦緞,最重要的是,她帶了許多精通各藝的人才來到蒙古,給我們傳授知識,教我們勞作技藝,她在那幾年,察哈爾的草原上再沒有一個人餓過肚子,受過嚴寒,她就像是從天而降的神女,帶給這片大地無限的福澤。我記得那時候迎親的正是額哲親王的弟弟阿布鼐王子吧,也難怪在額哲親王去世後,他力排眾議的娶了大清的公主,這麼一位美麗的可人,換做任何男人都會為她傾心不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