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來到察哈爾後,見到察哈爾部族喜氣洋洋,到處披紅掛綠好不熱鬧,年輕的察哈爾男人們各各摩拳擦掌,牽著愛馬在大草原上馳騁競技,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銳不可當的鋒芒,像是一把把隨時出鞘的利劍,相互比較著,拚搏著。他派人出去打探了一下,聽得屬下來報,這濃濃的節日氣氛是因察哈爾三年一度的賽馬節,而這次賽馬節的馬王不僅能得到一筆豐厚的金銀,還會獲得察哈爾部族的聖物——聖雪蓮。
玄燁聽後,英俊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曹寅在旁試探的開口說道,
「皇上,您是不是憂心聖雪蓮被他人所得,屬下不才,願為皇上分憂,請允許屬下參加賽馬大會。」
玄燁看了曹寅一眼,若有所思的說道,
「曹寅,朕知道你精通馬術,可是這次賽馬大會非同尋常,布爾尼對朕痛恨入骨,他必是先得了消息,才會把聖雪蓮作為賽馬會的獎賞,蒙古人是在馬背上長大的民族,個個都是打獵遊牧的好手,咱們女真族入關已久,在馬術上想勝過他們,談何容易,況且咱們一路上舟車勞頓,早已是人疲馬乏,能比得過他們守株待兔養精蓄銳下的人精馬壯,京中皇祖母的病情不容耽誤,這聖雪蓮更是不容有絲毫閃失,朕如果不想出個萬全之策,實在難以心安。」
「皇上,距離賽馬會還有十日,不如臣喬裝外出,從蒙古人的手中買幾匹好馬?」
玄燁冷冷一笑,拇指撫摸上食指的白玉扳指,看著遠處那刺眼的王帳說道,
「買馬,哼,布爾尼可不是有勇無謀之人,恐怕朕剛踏出紫禁城,他便把蒙古部族所有的好馬收購一空了,如今之計,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與其去買好馬,還不如想方設法買通幾個騎手,替朕去爭那馬王之位,最壞的打算,朕也不得不做一回強盜,趁亂搶了聖雪蓮回京了。」
曹寅沉默了片刻,隨後問道,
「皇上,那這馬?」
「買,為何不買,如是不買,豈不是叫布爾尼起了疑心,再說了,蒙古人一向心高氣傲,你想買通人為咱們賣命,也要看他願不願意,即便願意,也要看他有沒有那個能力,布爾尼是寧可毀了聖雪蓮也不會把它給朕的,你多布下幾條疑線,擾亂他的判斷,我們再趁機行事,一旦確定聖雪蓮是真的,你們就先搶了它離開,朕留在此穩住布爾尼,只要恭親王領兵壓境,朕就不怕布爾尼與朕硬碰硬!」
「皇上,這不妥!」曹寅急切的喊出聲來,跪地說道,
「皇上,察哈爾部族一直心懷不軌,皇上是一國之君,身繫社稷安危,絕不可陷於險地之中!」
玄燁擺了擺手,心意已決,他仰頭說道,
「曹寅,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朕在你們面前是皇上,但朕在皇祖母面前,永遠是她老人家的孫兒,朕父母早喪,幼年時多虧皇祖母的細心呵護,才能有驚無險的登上帝位,坐穩身下的那把龍椅,如今皇祖母病危,只有察哈爾的聖雪蓮能夠挽救性命,朕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如朕有個萬一,曹寅你定要好好輔佐太子,幫助他坐穩朕留下的江山!」
「皇上!」曹寅還要再說,玄燁擺了擺手,制止他繼續說下去,忽而帳簾一動,孔清月披著銀白色的斗篷,繃著臉走了進來。
曹寅看到孔清月難得有了表情的臉,有些急切的問道,
「清月姑姑,怎麼樣了,察哈爾親王可是說了什麼?」
孔清月冷著臉找了個地方坐了,逕自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剛喝了一口,就臉色難看的吐了出來,皺著眉頭說道,
「這什麼茶,一股子騷味!」
「這是察哈爾特有的馬奶茶,姑姑想必是喝不慣這個味道,曹寅,你出去吩咐人重新沏一杯龍井進來。」
「是。」
曹寅出去後,孔清月掏出帕子擦了擦嘴,看著玄燁難得抱怨的說道,
「這個布爾尼還真是難纏得緊,一番客套的話說下來,反而變成我們不講道理了,而這賽馬大會確實是察哈爾部族數百年流傳下來的慶典,我也無法說他是心血來潮故意跟咱們過不去,如今之計,唯有在賽馬大會上贏得馬王榮銜,才能得到聖雪蓮,白梓川那裡想必還能撐些日子,只不過布爾尼這廝狡猾得很,太皇太后的病情不容耽誤,中間萬不可出任何岔子!」
「姑姑所說正是朕最擔憂的,不知道這次大會的參賽者整體水平如何,有沒有特別棘手的選手?」
曹寅這時領著一名宮女進了大帳,那宮女為孔清月和玄燁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隨後退到一邊,恭敬地站著,孔清月看了那宮女一眼,見那宮女長相平凡,低垂著頭靜默不語,心底閃過一絲疑惑,她舉杯喝茶,入口清新,入喉甘甜,入腹醇香,深吸一口氣後,唇齒之間還留有餘味,她放下茶杯,對玄燁說了句,
「皇上身邊伺候的人果然與眾不同,連個貌不驚人的宮女,都能有這麼一手泡茶的好技藝,讓奴婢不羨慕都難。」
玄燁本來無心在此,聽孔清月如是說,也轉過身打量了那宮女幾眼,坐下身子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果然回味無窮,他放下茶杯,淡淡地說道,
「抬起頭來,讓朕看看。」
那宮女抿著唇抬起頭來,一張極其普通的臉上佈滿了細碎的雀斑,唯獨一雙眼睛長得分外漂亮,像天上的繁星落入銀河,明亮又神秘,清澈又深邃,玄燁瞇了瞇眼睛,仔細的打量這張陌生的臉,那宮女低下頭去,抿著唇默不作聲,
「你是在哪裡當差的,朕覺得你眼生的很。」
曹寅看到那宮女抬頭時,驚出一身冷汗,他剛要開口,就被玄燁用眼神制止了,那宮女低垂著頭,恭敬謙和的說道,
「奴婢一直在乾清宮外殿伺候,主要負責茶水掃撒,皇上日理萬機,奴婢又不在殿前侍奉,所以皇上才會覺得奴婢眼生。」
「嗯,回去後你就來殿前侍奉吧,也不虧了你這手泡茶的好技藝,你叫個什麼名?」
「奴婢名喚菁兒。」
「嗯,下去吧。」
那宮女恭敬的沖皇上福了個身,倒退著出了大帳,孔清月看了她一眼,低頭沉思了片刻,突然腦中靈光一閃,滿是質疑的看向一旁的曹寅,玄燁此刻的心思全在如何奪得聖雪蓮上,如是平時,他定會看出這個宮女身上細微的破綻,定不會這般輕易的放這個宮女離開,一個在外殿掃灑的宮女,如何能習得如此高妙的茶藝,玄燁身份尊貴,不知這茶藝修習之道便也罷了,她孔清月是何人,怎能被輕易糊弄過去,只不過此事不可張揚,她強壓住內心的焦慮,和玄燁就正事談論了起來。
「這是我調查出來的大賽名單,拋去那些濫竽充數的,有十個人最具奪冠的潛力,這是這十個人的背景資料,皇上可以看看。」
孔清月從懷裡掏出一本冊子,遞給了玄燁,玄燁打開一看,上面詳細的記載了每個人的資料,連他們的喜好性格特長都記錄的一清二楚,玄燁的手在紙上一一劃過,突然在一個人的名字上停頓了下來,指著那人的名字說道,
「這個阿斯蘭,朕有些印象,聽說這人蟬聯了三屆馬王,不僅精通馬術,對養馬也很有研究,只不過個性孤傲,不是很合群,也未在察哈爾王庭擔任職務。」
「是了,這人才華橫溢,但因其母為漢人,在察哈爾很受排擠,他個性孤傲,誰的帳也不買,而且愛馬如命,就算是面對權貴,也從不低頭,他在察哈爾享有很高的聲譽,雖然無權無勢,但卻被視為英雄,他父母早逝,如流浪在蒼野的孤狼一般長大,身邊只有一個幼妹相伴,聽說他的妹妹身有殘疾,此次賽馬大會他勢在必得,想用聖雪蓮治好他妹妹的殘腿。」
「殘腿,怎麼回事?」
「具體如何我也不是很清楚,聽察哈爾的老人說,他妹妹今年已經二十四歲了,早過了女人應該出嫁的年紀,其實那女孩長得不錯,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跟會說話似的,歌聲更是甜美,草原上的孩子都喜歡聽她唱歌,只不過在十歲那年,為了她哥哥一匹得來不易的馬不被人搶走,生生被人打斷了雙腿,等她哥哥聞訊趕回來的時候,她已被人打得血肉模糊,兩條腿也折了,阿斯蘭痛心疾首,抱著妹妹四處求醫,可那時候她們兄妹沒錢沒勢,那裡能求得到良醫,等到阿斯蘭賣了馬,好不容易攢到了銀錢,她妹妹的腿早被耽誤了,所有的大夫都說,他妹妹此生都無法再站起來了。」
玄燁聽孔清月說完,提筆在阿斯蘭的名字上畫了一個圈,淡淡地說道,
「倒是個可憐的姑娘,那姑娘喚什麼名字?」
「蒙古人的名字太長,我也不跟皇上細細說了,這裡的人都喚那姑娘再如塔娜。」
「再如塔娜?珍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