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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生一世 文 / 珍珠雪

    阿雪的面容略有些憔悴,她看著胤禛分外認真的臉,心裡只當他剛剛失去幼弟,缺乏安全感,阿雪溫柔地捧起胤禛的臉,抬手點了點胤禛的小鼻子,嗔怪的說道,

    「四阿哥,好好休息吧,將來你長大了,必會娶妻生子的,難道你還想一輩子留在阿哥所裡嗎?你不是我,後宮的圍牆困不住你多久的,待你羽翼豐滿後,一定會有自己的一方天地任你飛翔,只不過在這之前,你要忍,不管你心中存著多大的怨恨,也不要流露出來,德妃娘娘雖然貴為一宮之主,但她娘家勢力薄弱,無法跟其他阿哥抗衡,太子更是皇上的掌上明珠,在你還未能獨擋一面的時候,萬不可讓別人看穿你心中的想法,我已經失去胤祚了,我不想失去你,你懂嗎?」

    胤禛點點頭,剛要開口跟阿雪說些什麼,外殿便傳來了錦裡催促的聲音,阿雪應了一聲,起身把斗篷後面的帽子戴上,轉身離開,胤禛沒有阻攔她,一眨也不眨的盯著那女子離開,在心底暗暗對自己說道,

    「胤禛,你要忍耐,拚命忍耐,待你長大成人後,你一定要讓那些對不起你的人付出代價,而你想得到的,無論花費多長時間,等待多少年,你也會得到的!」

    德妃帶著阿雪走出了永和宮,在偏門處,她開口喚住了阿雪,阿雪轉過頭來,平靜如水的看著她,德妃突然自嘲的笑了一聲,

    「姐姐,看來我這輩子都贏不過你,就連我的親生兒子,臨死前心心唸唸的也是姐姐,我不明白老天爺為什麼這麼不公平,同樣是人,姐姐永遠是那天邊的雲霞,而我永遠是地上卑微的爛泥。」

    阿雪沒有說話,轉過身靜靜的離開,德妃站在原地不動,哭腫的眼睛中晦暗不明,她身旁隨侍的錦裡上前關上了門,德妃看著阿雪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夜幕之中,垂在身側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頭。

    六阿哥下葬後,皇上恢復了對永和宮的獨寵,不久永和宮再次傳來喜訊,德妃娘娘又懷有身孕了,胤禛成了獨行俠,自從六阿哥病逝後,胤禛沉迷上了佛教,除了去南書房習課,他一有時間便去慈寧宮跟太皇太后請教佛理,可惜的是,這幾年太皇太后的身體精神都大不如前,有時便讓同去請安的良貴人代替自己,親自給胤禛論經講佛。

    玄燁對此事心知肚明,但因為六阿哥的離世,他與阿雪好不容易緩和的關係又一次降到了冰點,對於胤禛在慈寧宮向阿雪討教佛理的事情,他也就睜一眼閉一隻眼,並沒有過多去為難。

    轉眼間來到了夏季,阿雪的身子經過一番精心的調養已大有起色,這個時候,承乾宮內迎來了一位特殊的貴人,滿洲鑲黃旗人,參領海寬之女敏貴人章佳氏,這位貴人長得如三月的春風,羸弱中帶著疏離的蕭索,她身材纖細,皮膚微黃,五官清淡如水,偏生一雙眼睛長得尤為有神,看人的時候,總喜歡微微歪頭,帶著一點獨有的探究之色。

    阿雪有些吃驚,這位貴人她只遠遠的見過幾次,只知道她話不多,精通騎射,不善琴棋書畫,卻獨獨喜愛聽人講佛論禪,阿雪去慈寧宮給太皇太后請安的時候,偶爾碰到過她幾回,每次她都是靜靜地坐在一旁,聽阿雪和太皇太后講話,偶爾會拿起筆來在雪白的宣紙上記著什麼,她安靜得如空氣一般,很容易讓人忽略她的存在,所以阿雪和她之間,除了點頭微笑之外,幾乎沒說過什麼話,而今天她親自登門承乾宮,實在是讓阿雪意外。

    「敏貴人,請坐。」

    阿雪放下手中的書卷,從靠窗的軟榻上起身,敏貴人冷淡地點點頭,也不跟阿雪客氣,在她對面的位子上坐了下來,閩兒不自覺得皺起了眉頭,欲上前說話,阿雪沖閩兒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噤聲,可回神對上敏貴人那毫不避諱的直視目光時,自己都差點忍不住皺眉了。

    這敏貴人好生奇怪,宮中之人,有哪一個人會這般看人的?

    「敏貴人平時喜歡飲什麼茶?」

    「都可以,聽說姐姐這裡有自製的花茶,連太皇太后都讚不絕口,如姐姐肯割愛,便賞妹妹吃一杯吧。」

    閩兒聽後不停腹誹,這敏貴人倒是真不客氣,一開口就要喝娘娘親手制的花茶,阿雪瞪了站在原地不動的閩兒一眼,吩咐道,

    「閩兒,去沏兩杯花茶過來,另外把早上新蒸的桃花膏送過來幾分,讓敏貴人嘗嘗,別傻愣著,快去啊!」

    閩兒不情不願的離開,獨留了敏貴人和阿雪在內室,敏貴人看夠了阿雪,便轉過視線打量起承乾宮的佈置,片刻之後,她啟唇輕語道,

    「玲瓏心思明月容,梅花傲骨迎雪露。」

    阿雪看向敏貴人,不知道她為什麼突然對著自己吟詩,敏貴人露出來到承乾宮後第一個笑容,撫了撫完成如意髻的長髮,淡笑著說道,

    「那時候在慈寧宮中,我便注意到姐姐了,只不過太皇太后不喜嬪妃多言,姐姐與太皇太后所講的我又聽不太懂,只好沉默的坐在一旁,姐姐學識淵博,長相艷美,更為難得的是,姐姐擁有一顆溫柔善良的心,我早就想跟姐姐相交,可惜均未找到機會,如今皇上允了四阿哥跟姐姐研習佛理,我便沾了四阿哥的光,也想跟姐姐討些兒學問,也好排解一下宮中寂寞。」

    阿雪看了看敏貴人,心底慢慢琢磨起了她的心思,如說敏貴人只是單純的向自己請教佛法,她是如何也不能信的,這女子年輕聰敏,雖然容貌不甚出眾,難得是有隱忍之心,她入宮也有五六年了,卻一直未懷有身孕,實在是一件讓人想不通的事情。

    這時候閩兒推門入內,放下了花茶和桃花膏,阿雪讓閩兒先下去,把那杯花茶推到了敏貴人的面前,

    「敏貴人如不嫌棄,便趁熱喝吧,這花都是新鮮的,早晨喝一杯清腸是再好不過了。」

    敏貴人點點頭,拿起玉蘭茶杯喝了幾口,又放下茶杯,也不用一旁的竹筷,而是直接用手捏了一塊六瓣桃花膏,放到口中輕輕地咬了下去,她抬起頭,剛要說話,不料承乾宮外傳來了聖上駕臨的傳諭,敏貴人未曾提防,被這突然響起的聲音驚到,口中半塊桃花膏卡在喉嚨裡,頓時驚天動地的咳嗽了起來。

    阿雪趕緊遞給她一杯水,站起身來輕輕地撫順著她的後背,敏貴人喝了幾口水,終於把喉嚨裡的桃花膏嚥了下去,不過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她的臉漲得通紅,眼角也因劇烈咳嗽掛上了淚痕,玄燁進門的時候,正好撞上這一幕,阿雪趕緊扶著敏貴人給玄燁請安,玄燁見敏貴人在這兒,微微吃了一驚,但面上也未動聲色,說了平身之後,當先坐在了阿雪剛才坐的位置上。

    「敏敏今天怎麼來承乾宮了?」

    敏貴人用絲帕摀住嘴,喉嚨裡似乎還存著剛才未完全吞嚥下去的桃花膏,阿雪上前一步,跟玄燁解釋了各種緣由,玄燁哈哈一笑,轉頭看了眼面前冒著熱氣的花茶和糕點,也不避嫌,直接取了阿雪用過的筷子夾了一塊桃花膏,放到口中細細的品味了起來。

    「鬆軟可口,甜而不膩,雲珠的手果然巧得很,也莫怪阿哥們老是愛往承乾宮跑。」

    玄燁的話挑起了阿雪心頭隱痛,她想起了病逝不久的六阿哥,情緒低落了下來,玄燁敏感地察覺到了阿雪情緒的起伏,伸出手來扯過她的身子,想安慰一下她,不料阿雪卻避開了他的觸碰,說道,

    「皇上,敏貴人難得來承乾宮,剛才吃桃花膏的時候不甚噎著了,也不知道有事沒有。」

    敏貴人淡淡一笑,撫了撫胸口,接口說道,

    「無礙了,只怪姐姐的手太巧,做的糕點太好吃,妹妹我吃得太快才不甚噎到了。」

    玄燁這才注意到敏貴人的存在,抬眼看去時,見敏貴人面如桃花,眼中隱含淚珠,淡粉色的唇角處還掛著桃花膏的碎屑,他心中微微一動,示意敏貴人在身邊坐下,關切的問道,

    「敏敏如是不舒服,便請太醫過來看看,這噎食看似事小,但如不慎嗆入喉管,也是存著凶險的。」

    敏貴人的臉一下子漲得通紅,低垂著頭羞澀的說道,

    「皇上如是真請太醫過來,臣妾可不要做人了,到時候全後宮的人都知道臣妾好吃,為了姐姐的一塊點心,在皇上面前出了醜……」

    玄燁被敏貴人的話逗得哈哈大笑,拉著阿雪的手漸漸鬆開,反而問了敏貴人許多話,敏貴人喜愛遊獵騎射,對馬情有獨鍾,也頗有研究,玄燁常常和阿雪談史論經,卻鮮少和阿雪聊騎馬遊獵之事,此刻碰到了個中翹楚,越聊越是投機,待梁九功在外殿請辰時,他才發現已近晌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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