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這幾日均在承乾宮中給六阿哥制風箏,就連平日裡卷不離手的佛經都暫時放下了,閩兒怕阿雪傷了眼睛,總是提醒阿雪休息,阿雪低頭削著細長的竹條,抬頭輕笑道,
「不礙事,幼時常做紙鳶玩耍,手藝早已熟練,就算是閉著眼我也能……啊!」
阿雪輕呼了一聲,猛地抬起手來,閩兒趕緊放下手中的東西,跑過來看向阿雪流血的手,臉上滿是心疼的表情,阿雪把手放到口中輕輕允了幾口,笑著說道,
「沒事,只不過是劃破了點皮而已,在宮中養得久了,皮膚都輕薄了起來。」
「都流血了,娘娘還說沒事,真是一點也不愛惜自己,還是奴婢來削吧,娘娘也該歇歇了。」
閩兒不由分說地接過了阿雪手中的活兒,阿雪笑了笑,感到身子是有些乏了,便未有拒絕,她看向書案上的老鷹紙鳶,越看越覺得自己把那老鷹畫得太過傳神了,尤其是那雙鷹眼,此刻正充滿凌厲的看著她,瞳孔的正中央還印上了她留下的一滴殷紅的血水,漸漸變成了赤紅之色。
茗拿著藥箱給阿雪上藥,阿雪心不在焉的伸著手,整個人就像中邪了一般,直直地看向書案上放置的老鷹,她剛想起身過去,卻聽到外殿傳來梁九功熟悉的聲音,玄燁竟然在這個時候駕臨了承乾宮。
阿雪頓時回過了心思,也顧不得整理儀容,便在茗的攙扶下起身迎駕,玄燁面有異色,居然沒有像往常那樣在外面攙扶阿雪起身,而是逕自從她跪拜的身子前大步流星的入了內室,直到在裡面的軟榻上坐定了,才讓梁九功傳阿雪覲見。
茗擔憂地看了阿雪一眼,阿雪早就料到玄燁會來,但沒想到他來得如此之快,進了內室後,她退了所有的侍婢,親自為玄燁斟了一杯香茶。
「怎麼,雲珠知道朕要來?」
阿雪把茶遞給玄燁,見玄燁一雙黑玉般的眼睛充滿審視看著她,完全沒有往日的溫情,她常去慈寧宮走動,早從太皇太后的口中得知玄燁對太子特有的寵愛,此刻他滿肚子火氣來承乾宮興師問罪,如她給不出一個滿意的答案,自己倒也無所謂,就怕其他人會受到無妄之災。
「如臣妾猜得不錯,皇上是因為太子殿下的事情吧。」
「你倒是心思通透。」
阿雪站在玄燁的面前,微笑著看著他,那雙美如秋水的眼中藏著點點星璀,明媚得如一池春水,玄燁側過頭,避開阿雪的視線,阿雪也不說話,纖細的手指無意間撫上自己有些凌亂的髮絲,玄燁轉過頭,不悅地說道,
「手怎麼回事?」
阿雪一愣,似乎沒有明白他所說之意,玄燁伸出胳膊,一把扯過站在軟榻旁的阿雪,抱著她責備道,
「怎麼老是這般不在意,這回又是操持什麼弄的,你也真是的,有什麼事情吩咐下人去做便是了,什麼事都親力親為,要這些奴婢何用?」
阿雪任由玄燁握著自己漂亮的手,她的皮膚白得似雪,因內室裡生著暖爐,臉上難得有了一絲紅暈,她被玄燁拉在膝頭坐下,低首不語,玄燁聞得鼻前陣陣襲人暗香,抬眼見佳人垂眸花容月貌,柔軟的腰肢在手中不盈一握,那溫熱的身體好似世間最美的羊脂白玉,等待著自己的細心雕琢,他定了定神,心底拚命提醒自己,不要被眼前的美色所惑,可是再問話時,已沒了先前的冷厲,而是飽含了溫情。
「先前你去南偏門給六阿哥送午食,這件事你做得有些不妥,朕知道你偏愛六阿哥,這孩子性子耿直,生得也俊俏,確實討人喜愛,但你別忘了,他畢竟是德妃的兒子,就算德妃不說什麼,心底也會對你存著芥蒂的,況且你這般維護他,反而添了他驕縱的習氣,變得不分尊卑,恃寵而驕了。」
阿雪忍住心頭的厭惡,強迫自己擠出最嫵媚的笑容,恭順的說道,
「是,皇上說的極是,確是臣妾疏忽了,臣妾念著六阿哥年幼,天天起早貪黑的去南書房習練武,怕他身體會吃不消,便想著趁著午時悄悄給他送點吃食,讓這孩子補補身體,臣妾只顧著自己的想法,忘了宮中的規矩,是臣妾考慮不周,還請皇上恕罪。」
玄燁看著阿雪的眼睛,見那眼睛清如泉水亮如星辰,心底的不快漸漸散去,他摟過阿雪玲瓏有致的身子,在她眉心眼角印下幾個深吻,滿心欣悅的說道,
「朕怎麼會怪你呢,你也是一片好心而已,不過得空的時候你也要教導一下六阿哥,太子身份尊貴,他與眾阿哥之間既是兄弟又是君臣,六阿哥是年幼,但你也不能總是護著他,宮中的規矩還是要說與他聽聽的,尤其是在太子面前,言行舉止不能逾矩,現在他年紀還小,犯了錯誤還有改正的機會,等到他大了,一言一行均要謹言慎行,那個時候你再教他便晚了,六阿哥一向最聽你的話,你親自教導他,也算是替朕分憂了。」
「是,臣妾遵旨。」
阿雪輕輕點頭,一雙嫵媚的眼底滿是風情,玄燁禁不住情動,摟著她在軟榻上盡情**了一番,懷中女子美好得讓他渾身顫抖,卻不得不壓制住體內未曾完全發洩出來的**,只因昏睡在他臂彎中的女子太過嬌弱,實在是承受不了更多的歡愛了。
事後他披衣起身,把阿雪抱到床榻上休息,自己則喚了阿雪身邊隨侍的閩兒過來,一臉嚴肅的問道,
「娘娘的手何故受傷,你們這些奴婢是怎麼伺候的,為何總是讓雲珠的玉體有損,如是辦事不力,朕便替雲珠做主,重新換一批奴婢過來侍奉。」
閩兒嚇得臉色發白,腿一軟便跪了下來,她支支吾吾的解釋了其中緣由,玄燁聽後臉色更沉,頗有些惱怒的說道,
「這六阿哥也太不像話了,居然讓雲珠親自為他做嬉耍之物,書真是越讀越回去了,你們也是該死,一個個跟死人一般,如雲珠的身子再出什麼意外,你們就都去辛者庫學學宮中規矩吧。」
也許是玄燁的聲音太大了,吵醒了因體力不濟而昏睡過去的阿雪,她撐起身子,在層層紗帳後面開口輕喚,剛要披衣下床,便被走過來的玄燁抱了個滿懷,
「晚上涼,你累了便早些安置吧,好不容易把身子暖起來,別受了風。」
「皇上的氣還未消,臣妾又怎麼能睡得著。」
玄燁見阿雪難得跟自己撒嬌,心中早化為一池春水,他在床榻上坐下,抬手輕點阿雪挺翹的鼻子,
「你真是朕天生的冤家…」
阿雪主動靠在玄燁寬闊結識的胸膛上,尚有暖意的小手輕緩地攀附上皇上的脖頸,羞怯的說道,
「皇上今夜是不是還要處理政務—」
「怎麼,雲珠夜裡睡不好嗎?」
阿雪低下頭,抿唇不語,艷如桃李的臉上染上了一抹艷霞,玄燁哈哈大笑,摟著她輕拍道,
「如是雲珠親口留朕,就算有再多的政務朕也不會走的。」
「皇上!」
是夜,玄燁在承乾宮就寢,半夜裡阿雪把閩兒喚來,隔著熟睡的玄燁指了指放在書案上的老鷹風箏,閩兒會意,悄悄過去拿起風箏離開,阿雪鬆了一口氣,又藉著窗外月光看了一眼躺在她身邊的男人,他的**得到了很好的滿足,此刻正睡得安穩,年輕英俊的臉上還洋溢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純淨無害得如新生的嬰孩。
阿雪的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惱意,這個男人殺了她的父親,逼死了她的師傅,毀了她的姻緣,每每被他壓在身下被迫承歡時,她的心就像是經歷了一場又一場的凌遲,她與他歡好的時候,腦海中曾無數次湧起殺他的念頭,可一想到自己如今的處境和在延禧宮裡年幼無依的八阿哥,她心底升起的憎恨便被殘酷的現實生生壓了回去。
曹寅曾經提醒過她,如果想要八阿哥活命,最好小心應付玄燁,雖然玄燁愛她至深,但身為帝王,容不得一個對自己有異心的女人在身邊,就算玄燁能容得了她,也不可能容得下她所生下的皇子,誰讓她偏偏生了個阿哥,如是個格格,她的命運會平順得多,而阿哥,一生下來便是皇位有力的競爭者,依玄燁對太子的偏愛,一旦他發現阿雪隱藏的心思,他可以毫不猶豫的剷除一個對自己和太子存有威脅的皇子,幼年的皇子,生病死去是很平常的事情,而玄燁年富力強,自不缺皇嗣,他對八阿哥的寵愛,全部都因阿雪,如阿雪背叛了他,八阿哥便失去存在的意義了。
阿雪越想越心驚,她的唇畔止不住的發顫,連手指尖都在輕輕地顫抖,她撇過頭去,緊緊地閉上了眼睛,不去看那張讓她氣血上湧的臉,側身躺下時,卻發現自己早已淚流滿面,她伸手死死地摀住嘴巴,強迫自己忘了那些悲慘的過往,身體透支的疲憊感漸漸模糊了她的意志,卻模糊不了她傷痕纍纍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