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南書房課上,太子開始針對六阿哥展開一連串的報復,不是六阿哥的座椅無故散架,就是六阿哥書案上的筆硯不翼而飛,就連六阿哥如廁的時候也慘遭厄運,要不是胤禛眼疾手快的抱住六阿哥,那當頭而下的一大桶涼水就要把六阿哥淋個裡外透徹,這三月的天氣還未轉暖,阿哥們又都是天不亮就來南書房習課,如真被這從天而降的涼水澆到,年幼的六阿哥就算不死也得去掉半條命。
六阿哥年紀小,又一向得玄燁的寵愛,自然受不得太子的存心挑釁,他從四阿哥的懷裡掙脫出來,滿面漲紅的衝向不遠處和其他人談笑風生的太子,抬手指著太子的鼻子質問道,
「太子,你為什麼害我?」
太子止住腳步,站在原地一臉得意的笑,他轉頭向眾人問道,
「六弟這話問得好生奇怪,本太子害你?哈哈哈哈,真是荒謬,大家都在南書房裡習課,有誰看到本太子害六弟了?」
圍繞在太子身邊的人皆低頭沉默,六阿哥簡直要氣瘋,突然眼尖的看到八阿哥站在太子的身後,正若有所思的看向一身狼狽的自己,他瞪圓了眼睛,幾步跑過去,拉著八阿哥錦綠色的袍袖,焦急的說道,
「八弟,你怎麼跟太子在一起!他心腸不好,你會受欺負的,走,跟六哥走,我們找四哥玩去。」
八阿哥皺起秀眉,不著痕跡的避開六阿哥的手,六阿哥回頭不解的看著他,不知道一向乖巧的八阿哥為何拒絕自己,太子在一旁哈哈大笑,當先一步攔在八阿哥身邊,伸手不客氣的推了六阿哥一把,輕蔑的笑道,
「八弟是延禧宮惠妃娘娘的嫡子,身份何等尊貴不凡,怎麼可能和你在一起耍玩,你還是去找四弟吧,也只有四弟,能忍受你的愚蠢和不堪。」
六阿哥漲紅了小臉,不死心的朝八阿哥看去,八阿哥轉過頭去,裝作沒有看到他,他氣急了,扯著嗓子喊道,
「八弟,你別聽太子胡說,你的親生額娘不是延禧宮的惠妃娘娘,而是承乾宮的良貴人,雖然皇阿瑪把你交給惠妃娘娘撫養,但你身上流著的是良貴人的血,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走,跟六哥我去承乾宮給良貴人請安吧,承乾宮的湯水可美味了,良貴人見到八弟去,一定很開心。」
太子最討厭六阿哥仗著良貴人的寵愛處處顯擺,八阿哥聽到六阿哥這般說辭,心底也不甚高興,但他面上卻不動聲色,含笑的看著六阿哥說道,
「六哥誤會了,我自是知道良貴人是我的親生額娘,心中也時刻牢記著孝道人倫,只不過今天實在不巧,我和二哥早已約好要去東宮相聚,君子重諾,言出無悔,改日吧,改日我定會去承乾宮給額娘請安。」
六阿哥心眼實,哪裡聽得出八阿哥話中的推脫之意,他剛要應話,不料胤禛卻攔住了他,淡漠又有禮的說道,
「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勉強八弟了,太子殿下博學多才,東宮能人濟濟藏書無數,還望八弟不要辜負了太子殿下的一番美意,好好在太子殿下身邊熏陶學習,要知道太子殿下眼界甚高,尋常人根本踏入不了東宮一步,八弟可要好好把握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六弟,我們走吧,晚了良貴人又要派人來催了,那湯水熬製不宜,一旦冷了,便失了滋味功效了。」
六阿哥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隨著他的四哥離去,一邊走還不忘回頭沖八阿哥招手,一臉真誠的說道,
「八弟,有空一定要來承乾宮啊,我和四哥隨時歡迎你來….」
八阿哥站在原地,喜怒不明的看著胤禛和六阿哥遠去的方向,太子嗤笑一聲,在旁邊挑撥離間的說道,
「八弟,二哥念你年少,有些話不得不提點一下你,良貴人本來是你的親生額娘,卻偏疼永和宮的兩位阿哥,惠妃娘娘大度,你若得空,就常去承乾宮探望一下良貴人,也好讓胤禛、六阿哥知道,誰才是承乾宮正經的少主子。」
「是,多謝太子殿下提點。」
胤禛一路沉著臉,六阿哥感受到了胤禛的怒氣,有些討好的說道,
「四哥,你怎麼了,為何沉著臉?」
胤禛看了六阿哥一眼,有些心疼的說道,
「沒事,就是看不過太子那般欺負你。」
六阿哥揮舞了一下胖乎乎的小胳膊,滿不在乎的說道,
「四哥,你不要擔心,我才不怕他,大不了我日後習課的時候小心點,就不信他有那麼多花招,次次都能害到我。」
四阿哥看著六阿哥的臉,幽幽地歎了口氣,他不知道要跟天真年幼的六阿哥如何解釋宮中殘酷的內鬥,只得在心底拚命提醒自己,要時刻提高警惕保護六阿哥,不能讓六阿哥遭到太子殿下的毒手。
午後來到承乾宮的時候,遠遠便看到承乾宮高高的圍牆上空飄蕩著幾隻色彩斑斕的風箏,六阿哥歡呼一聲,又蹦又跳地衝了進去,卻見茗帶著承乾宮裡的幾個小丫頭,正在前院歡快的放著風箏,阿雪一身絳紫色華服,坐在迴廊上的凳子上,和閩兒輕聲談笑著,那雙深邃明媚的眼中滿是喜悅的笑意。
「額娘,額娘…」
六阿哥人未到聲先到,阿雪坐在長凳上,笑著對他點點頭,他撲到阿雪的懷裡,指著天上飛舞的風箏說道,
「這是什麼東西,好有意思。」
閩兒一臉詫異的看向六阿哥,失聲說道,
「六阿哥,你竟然連風箏也不識嗎?」
「風箏,風箏是什麼?」六阿哥皺著眉,滿是不解的看向閩兒,阿雪瞪了閩兒一眼,抬手指向天空,耐心的解釋道,
「風箏便是紙鳶,這是民間孩童常玩的物什,六阿哥生在宮中,當今皇上又對皇子的課業要求極嚴,六阿哥不識這些戲耍之物,也屬自然。
六阿哥一雙眼睛眨也不眨,昂著頭盯著天空,不一會兒便小跑著過去,嘴甜的央求院中放風箏的小宮女教他玩玩,胤禛穩重地走了過來,先跟阿雪行了禮問了安,才含笑著說道,
「良貴人今兒個怎麼會有如此興,竟然放起了風箏來?」
一旁的閩兒噗嗤笑出了聲,對著胤禛說道,
「四阿哥,你一定以為娘娘是個溫婉端莊的女子,整日裡就應該習字彈琴下棋作畫吧?」
「閩兒,你又多嘴。」阿雪輕斥了閩兒一聲,閩兒收住笑,站在阿雪身後低頭認錯,胤禛卻不可思議的睜大了眼睛,指著天空中色彩斑斕造型多變的風箏說道,
「難道這些紙鳶,都是良貴人您親手制的?」
「不過是一些小玩意罷了,我閒來沒事制的,也給這些孩子們添個耍玩的趣物。」
六阿哥耳朵尖,聽到阿雪這麼說,早就按捺不住了,他把手中的線放回身旁的小宮女手中,飛快跑了過來,拉著阿雪的衣擺說道,
「額娘,你真厲害,又會縫漂亮的衣服,又會制會飛的紙鳶,額娘,你給我也制一個吧,我是男子,不要女子玩得那些,你給我制個威風凜凜的大老鷹,嚇跑她們的彩蝶和雲雀。」
「六弟,你怎麼這麼沒規矩,老是跟良貴人要這要那的。」
四阿哥板著臉,小大人的訓斥起了不懂事的幼弟,阿雪想了想,斟酌的開口說道,
「這倒沒什麼,就怕有了這玩物,反而耽誤了你們的課業,皇上馬上就要親自審核眾位阿哥世子的課業了吧,到時候耽誤了學業可不好。」
「額娘放心,我平時讀書習武都很努力的,必不會因此玩紙鳶耽誤正經事的,只是額娘做的東西實在漂亮,兒子貪心,便想得一個陪伴身邊,就算是拿出來看看也是好的。」
「就你嘴甜,對了,今個怎麼又到我這裡來了,德妃娘娘想你們得緊,你們今個不是應該去永和宮請安嗎?」
六阿哥低著頭不說話,胤禛雖然不願意去永和宮,但面上卻掛了一絲笑意,猛拍腦門說道,
「是啊,我也真是糊塗,任由六弟追著紙鳶過來了,估計這個時候額娘也等急了,六弟,咱們走吧。」
胤禛朝六阿哥伸出了手,六阿哥扭捏片刻,見阿雪沒有挽留他的意思,只得垂頭喪氣的走了,都走到承乾宮的宮門外了,他還一步三回頭的往裡面張望著,卻見茗挽了一個食盒,急急忙忙的跑了出來,六阿哥喜出望外,猛地甩開胤禛的手,朝茗小跑了過去,
「茗姑姑,是不是額娘叫你出來留我們用膳的?」
茗見六阿哥一臉渴盼的樣子,無奈的搖了搖頭,她把食盒遞到隨後趕來的四阿哥手中,說道,
「這是娘娘親手熬製的羹湯,德妃娘娘胃口不好,身子也虛,應該多多進補才是,娘娘想得周到,讓你們帶了這食盒去永和宮,也算是給德妃娘娘盡點孝道。」
「噢。」六阿哥嘟著嘴巴,一臉掩不住的失望,茗很是喜歡六阿哥,便彎下身子,在他耳邊悄聲說道,
「六阿哥,娘娘答應給你制紙鳶了,娘娘手巧,這紙鳶沒幾日便可得,到時候奴婢親自給六阿哥送去,六阿哥歡喜不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