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娘娘不要如此喪氣,這孩子還未滿百天,後宮是非多,誰能保證這孩子能平安長大,依老奴看,不如——」
「住嘴,本宮知道你有的是手段,可是對付那些勾引皇上的狐媚子也就罷了,孩子畢竟是無辜的,本宮貴為一國之母,怎能向這麼小的孩子下手,你的心黑,可不要往本宮身上潑髒水。」
「娘娘,我的好娘娘啊,這歷朝歷代的後宮女主人,有哪一個手上未沾血腥的,有句古話怎麼說來著,對,對,成王敗寇,這話啊不僅適合朝堂之上,更適合後宮之中,只要入了這後宮,就沒有所謂的無辜之人。
那時候娘娘心慈手軟,放了三阿哥一條生路,如今佟妃靠著三阿哥漸漸博得聖寵,娘娘入宮這麼久了,不是還未懷有子嗣,那佟妃母憑子貴,越來越不把娘娘放在眼裡,如果佟妃不是因為三阿哥,哪裡有她如今的地位尊榮!
娘娘,您可要想清楚了,承乾宮的董鄂妃可比昔日的佟妃厲害得多,這幾日太后病重,就她往慈寧宮裡跑得勤,裝作一副孝順謙恭的模樣,親自侍奉太后於床榻之前呢,您是太后的親侄女,可是自從她生了四阿哥後,太后是不是對您越來越疏遠了,如果您再不採取行動,等四阿哥長大,被皇上封為太子,這後宮之中可就真的沒有您的立足之地了!」
「太子,太子又如何,這後宮之中,無論那宮嬪妃誕下的皇子被立為太子,都要尊稱本宮為皇額娘,就算四阿哥日後登基為帝,本宮也是母后皇太后,哼,也不一定,也許本宮短命,活不過那個賤人,在皇上歸天前就死了呢,那樣也就省心了,只不過便宜了那個賤人,更不用皇上費盡心思,絞盡腦汁的想著如何廢了本宮了。」
「娘娘,您……」
「好了,不必說了,今兒個本宮來,只是因為本宮太渴望有個孩子了,無論是二阿哥、三阿哥還是四阿哥,都是其他女人為他生的孩子,本宮入宮以來,他只和本宮好過六次,六次,六次都未能讓本宮懷上孩子,本宮是不是很沒有用?」
「娘娘!」
「好了,你別多說了,時候不早了,一會兒那個賤女人又要回來了,本宮不想看到她那雙勾人心魄的眼睛,一看到就惹得本宮莫名的心煩,真想伸手把她的眼珠子給摳出來,狠狠地撕成碎片,呵呵,好了,不過說笑而已,你那又是什麼表情,虧得剛才還一副心狠手辣的樣子,原來也不過是裝樣子的紙老虎而已,走吧,本宮也乏了,早些回去早些休息,呵呵…」
「娘娘,那四阿哥?」
「留著他的小命吧,榮親王,不過一個未滿百天的孩子,皇上也太過重視了,乾脆直接封為太子就好了,還封什麼親王,難道他還打算讓別的皇子登上龍位,讓他的寶貝四阿哥只當個親王不成?」
「娘娘,您還記得不,宮中都說,三阿哥玄燁生下來時彩霞滿天,御花園內的數千朵玉蘭花在一夜之間競相開放,聽說甲午年生的人有帝王之相,照老奴看來,四阿哥反而不足為據,三阿哥才是娘娘的心頭之患。」
「三阿哥,哼,那個還未長全牙齒的孩子嗎,倒是生得靈秀聰敏,不過本宮還是那句話,無論是三阿哥還是四阿哥被冊立為太子,都要尊稱本宮為皇額娘,如今本宮也想開了,與其怨自己的肚皮不爭氣,還不如盼著皇上多子多福,這後宮裡的女人,有哪一個是沒有野心的,有了皇子做籌碼,本宮就不信她們斗不起來,呵呵,到時候鹿死誰手,就看她們各自的本事和造化了!」
「娘娘說的是。」
「走吧,本宮乏了。」
「是。」
玄燁靠在承乾宮冰冷的牆壁上,靜靜地等著元薇皇后的離去,那個宮女和太監生怕怠慢了元薇皇后,哆哆嗦嗦的尾隨著元薇皇后出了內院,玄燁抬頭張望了一下,隨後扶起牆面緩緩站起身子,跺了跺有些麻木的雙腳,抬手推開頭頂上的窗欞,雙手撐在窗沿之上,翻身入了承乾宮的寢宮之內。
他年齡雖小,卻十分早慧,站在四阿哥的搖籃前時,玄燁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了起來,元薇皇后冷冷的笑聲如施了咒語般,在他的耳畔不停地迴響,榮親王、太子、朕的第一子、龍位、帝王之相……
這幾個詞語反覆在他的腦海之中翻騰,漸漸掀起了滔天海浪,玄燁捂著胸口,不由自主的走近了四阿哥的搖籃,四阿哥好像感受到了有人靠近一般,慢慢地睜開了閉著的眼睛,昂著柔軟的小脖子,滿是好奇的看著他。
玄燁看向四阿哥小小的臉,那雙清澈如水的眼眸中倒映著他稚嫩的模樣,只是一會兒,四阿哥便高興地揮舞起了軟軟的手臂,伸出一雙小手使勁的往上夠著,玄燁覺得很有趣,他彎下身子,低頭細細打量著他,只見搖籃內的四阿哥活潑可愛,穿著一件精緻小巧寶藍色的裌襖,上面繡著大多大多盛開的海棠花,趁著他白白嫩嫩的皮膚,很是惹人憐愛。
玄燁從來沒見過這麼小的嬰孩,他有些新奇,扒著搖籃彎下了身子,近距離的打量起這個小家後來,不料四阿哥卻突然伸手抓住了他垂落在搖籃內的黑色髮辮,狠狠地揪住不放,玄燁吃痛的叫了一聲,猛地用力扯回自己的頭髮,四阿哥不及他的力氣,見手中烏黑的髮辮突然沒有了,眨了眨眼,撇了撇小嘴巴,眼看就要大哭起來。
「噓,不要哭!」玄燁見他要哭,嚇得心都要跳了出來,心慌之下,他本能的伸出手來摀住了四阿哥的嘴巴,可四阿哥似乎被他的舉動嚇壞了,揮舞著四肢劇烈的掙扎了起來,玄燁不敢放手,又伸出一隻小手來,死命地摀住了四阿哥張開的嘴巴,他不敢去看四阿哥痛苦的模樣,扭過頭去閉上眼,手上的力度卻漸漸加重,直到感到手下之人不再掙扎時,才慢慢的轉過頭來,驚慌失措的看向那個躺在搖籃中,已永遠閉上眼睛的小小嬰孩。
玄燁嚇壞了,他那時候還太小,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待他顫顫巍巍地伸出手時,發現四阿哥已沒有了氣息,才知道自己失手之下究竟做了什麼,他,他居然親手殺死了自己的四弟,這個還未滿百天的嬰兒。
「不,不會,我做了什麼,我究竟做了什麼!」玄燁捂著嘴巴,一步步的往後退著,直到聽到殿外傳來的腳步聲,他才驚慌失措的從窗戶中爬了出去,關好窗戶後,渾身癱軟的坐在了窗外冰冷的地面上。
他閉著眼睛,雙手死死的揪住自己的貂毛披風,卻聽得那兩個人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似乎剛剛送走元薇皇后回來,那個小太監似乎很急,焦躁不安的說道,
「紫卿,我的眼皮從剛開就一直跳個不停,你說皇后娘娘突然來承乾宮所謂何事啊,這主子又不在宮中,她一個人入了寢宮那麼久,不會對四阿哥做了些什麼吧?」
「呸呸呸,小林子,就你這張烏鴉嘴,什麼話不吉利說什麼,這是後宮,人多眼雜的,你平日裡在承乾宮中說說也就罷了,要是在外面,小心你的性命!」
「是是是,紫卿姐姐教訓的是,可是我實在是擔心四阿哥。」
「你擔心什麼,皇后娘娘就算再心狠手辣,也不會明目張膽的沖四阿哥下手的,她來承乾宮中,你我都看見了,如四阿哥有個好歹,她能洗脫掉這嫌疑嗎,皇后娘娘又不是傻子,怎麼會做這種事情,我看你是宮內待得久了,天天疑神疑鬼的。」
「呵呵呵,紫卿姐姐說得有理,卻是我太多心了,主要是主子生四阿哥不易,承乾宮好不容易盼來了一個小阿哥….」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對主子的一片忠心,自不會取笑你的,四阿哥也該醒了,你去偏院把奶娘喚來,四阿哥該用晚食了。」
兩個人一路說著話,直到前後腳的步入了寢宮之中,那宮女見寢宮中的炭火小了,打發了那個叫小林子的太監先出去添火,自己則輕手輕腳的來到了四阿哥的搖籃前,溫柔地喚著,
「四阿哥,醒醒,該用晚食了,今兒您怎麼睡得這麼熟啊,往日的這個時辰,您不是早就餓醒了嗎?四阿哥,四阿哥,四阿哥你怎麼了,啊!!!!!!!!!!!!!來人啊,快來人啊,小林子,快去傳太醫,四阿哥,四阿哥沒有氣息了!!!!!!」
玄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甚至反射性的摀住了耳朵,卻仍抵擋不住寢宮內發出的陣陣驚叫聲,他小小的身子緊緊地貼在牆壁上,只聽得院中的小林子砰的摔倒在地,隨後連滾帶爬的衝進了寢宮,迎上了滿臉淚水的紫卿,他死死咬著嘴唇,看著那兩個人抱著襁褓中已嚥了氣的四阿哥,跌跌撞撞的朝承乾宮的大門跑去,邊跑邊喊,邊喊邊哭,玄燁的心死死地揪成了一團,直到那兩個人跑遠後,他才手腳並用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三晃的從承乾宮敞開的大門內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