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二哥,你是說,這次皇上遇刺受傷,全是因為阿雪姑娘?!」
「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只知道當時,武英殿的內侍聽到殿內傳來一聲聲歇斯底里的慘叫,他們因先受了皇上的口諭,未得傳喚不得入內,初聽那慘叫之聲時,誰都不敢抗旨入內一探究竟,可是那慘叫之聲源源不絕,他們怕發生什麼意外,最終決定冒死入內護駕,待他們撞開門闖進去時,只見阿雪手握匕首,直直的刺入皇上的胸口,而此刻的皇上緊閉雙眼,血色盡失的昏倒在阿雪的肩頭,內侍們看到此情此景,全都慌了神了,幸好當時林墨染正當值,他當機立斷,一面封鎖消息,一面派心腹去太醫院傳喚醫正大人速速來武英殿救治,也幸好他略通些歧黃之術,緊急之下封了皇上心口幾處大穴止住了血,要不然,哎,後果真是萬分凶險,當時的情形,我現在是想也不敢想,只盼著皇上早日醒來,要不然…」
「要不然恐怕阿雪性命難保。」
福全被常寧一臉嚴肅的話語所打斷,他呆愣片刻,隨後不可置信的轉頭看向他,只見常寧琥珀色的雙眸中儘是悲憫之色,看得福全的心是越來越涼,他像是想找出些兒說得過去的借口來安慰自己,站在那裡手舞足蹈的辯駁道,
「五弟,你是不是太杞人憂天了,你還記得承乾宮的舊主董鄂皇貴妃嗎,她原來不也是十一皇叔(襄親王)的嫡福晉,可皇上硬是要她,還因此間接逼死了十一皇叔,皇祖母當年是雷霆震怒,痛罵董鄂妃是紅顏禍水,接連下了三道懿旨賜死董鄂妃,但此事到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了,承乾宮日後的風光你我又不是不知道,父皇幾乎為了她一個人冷落了整個後宮,依我看啊,皇上對阿雪姑娘用情之深也不亞於父皇當年,皇祖母就算是為了皇上,也不會輕易賜死阿雪姑娘吧。」
常寧擰著秀氣的眉頭搖了搖頭,他一手環胸,一手支著下巴,在福全慌亂的注視下徐徐邁動步伐,
「二哥,你想得太簡單了。」
「簡單?你到是給我說說,我想得怎麼就簡單了,當年的事情就是這樣的啊,我又沒歪曲什麼,難道皇祖母能為父皇容忍董鄂妃,就不能為皇上包容阿雪姑娘?」
常寧受不了福全的自欺欺人,他停住腳下的步伐,站定到福全面前冷聲說道,
「二哥,你還不明白嗎,阿雪與董鄂妃是不一樣的。」
「恕你二哥我腦子愚鈍,未看出她們之間有什麼不同之處,再說十一皇叔還是親王呢,納蘭府再位高權重,也只不過是咱愛新覺羅家的臣子罷了,皇上搶了臣子的髮妻是於理不合,可是他畢竟是皇上,只不過是搶了一個臣子的女人罷了,皇祖母還不至於因此事就大動干戈的吧,再說納蘭容若又未死,皇上不也下旨把一等公圖賴的孫女官嫣賜給納蘭容若做正室了嗎,這官嫣的身家地位,比起阿雪來不知強了多少,皇上如此安排,不也是做了彌補嗎!左右不過是一個女人而已,等時間久了,阿雪再為皇上生下個一兒半女的,再大的仇怨也了了不是?咱們愛新覺羅家富有天下,皇上韜武略人中龍鳳,讓她做了愛新覺羅家的媳婦,難道還能委屈她了不成?」
常寧被福全的胡攪蠻纏弄得頭痛欲裂,他不得不打斷福全慷慨激昂的陳詞演說,試著平心靜氣的和他說道,
「二哥,你誤會我的意思了,我之所以說阿雪和董鄂妃不一樣,不是指她們是否曾經做過別的男人的妻子,而是她們本身的性情和所做之事根本就是天壤之別!董鄂太妃當年被逼入宮,縱使她內心再有不甘,也只是終日裡哭哭啼啼罷了,她性子溫和,頗有些逆來順受的隱忍能耐,即使父皇當著一眾妃嬪怒聲斥責於她,她也只是私下裡默默垂淚罷了,這樣如水一般柔順內斂的女子,只會一點一滴的瓦解父皇堅硬如鐵的心防,一寸一寸的佔據父皇鮮活如血的生命,所謂的水滴石穿便是如此。董鄂太妃看似單純,其實最有心機,我母妃當年就說過,一個在宮中無所依仗的女子,若想生存下來,依仗得僅有皇上的恩寵,她裝作柔弱怕事,利用父皇對她的愧疚之心和憐惜之情,把父皇慢慢的掌握在了鼓掌之間,皇祖母幾次想殺她,都被她巧妙的躲了去,以至於日子久了,她在後宮之中左右逢源做得是面面俱到,皇祖母病重時,她衣不解帶的隨侍在側,幾天幾夜都未曾合眼,面對這樣人人稱讚頗具孝心的兒媳婦,你說皇祖母還有理由下手除掉她嗎,還忍心下手除掉她嗎?」
「可是,阿雪——」
「二哥,阿雪是不同的,她不是左右逢源的春水,而是炙熱狂烈的野火,她的傾世美貌,她的無雙才情,她的倔強性格,都注定了她不是一個逆來順受聽天由命的女人。她自始至終都未曾忘記納蘭容若,要不然她不可能在辛者庫那種低賤卑微的地方呆了一年多的時間,她一直都沒有認命,更沒想過要在紫禁城中呆一輩子,她渴望愛情,渴望自由,所以當她得知皇上殘忍的抹殺了她的身份,推翻了她一切的過往後,她才會在悲憤至極的情緒下刺殺了皇上。這樣的她,不可否認對每一個男人都有致命的吸引力,皇上是天子,這世上本就沒有他征服不了的東西,男人的征服欲可以讓他喪失理智,更何況還是面對他心愛至極的女人,皇祖母也是女人,她活了大半紅塵,還會不瞭解男人的種種心思,所以她要在皇上喪失理智之前拔掉這顆隱患的毒瘤,如皇上下不了手,她就親自下手幫他解決…」
「毒瘤?五弟你說的這顆毒瘤,是指阿雪?」
福全張大了嘴巴,被常寧一番深刻的剖析震懾得說不出話來,常寧點了點頭,隨後有些惋惜的說道,
「可惜啊可惜,那樣美麗的女人,美好得就彷彿是九天下凡的仙女一般,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當真是惋惜之極,惋惜之極啊…」
「不會,她不會死,不會死的,我要去求皇上,我要去求皇上救她……」
福全完全慌了神,不管不顧的就要往乾清宮的寢室內沖,可惜太皇太后早就下了懿旨,皇上的寢室外頭,此刻裡三層外三層的全都站滿了手持寶劍的侍衛,福全毫無意外的被那群侍衛無情的攔下,急得他在門口破口大罵,要不是常寧趕來得及時,他甚至已經和那群面無表情的大內侍衛動起手來。
常寧使盡了全身的力氣,連拖帶拉的才把情緒激動的福全從高高的台階上弄了下來,他抱住福全的腰,臉貼在他奮力掙扎的後背使勁的喊道,
「二哥,二哥,二哥!你先冷靜下來好不好,你這般胡鬧,如被皇祖母知道,阿雪更是活不成了,現在你聽我說,我去慈寧宮找皇祖母談談,你不要在這裡白費功夫了,趕緊去宗人府那兒守著,如阿雪遭遇不測,你好歹先想辦法拖個一時半刻的,如皇上在此期間能夠醒來,她就算是保住了一條命了,如皇上醒不過來,你就設法把阿雪帶出來,左右你是個親王,那些人顧忌著你的身份,定不會大開殺戒,你功夫好,輕功也高妙,帶著一個女人出來應該不成問題,出來後,你把阿雪帶到明月殿去藏好,明月殿是宮中禁忌之地,除非是皇祖母親臨,那些人沒有膽量闖進去,現在你我只能採用一個托字訣,阿雪是生是死,就看她的命中造化了……」
福全聽了常寧的話,漸漸冷靜了下來,他只匆匆說了個好字,人便飛也似的朝宗人府而去,常寧歎了一口氣,轉身朝慈寧宮而去,剛走幾步正好撞上迎面而來的梁九功,他心思一動,左右看了一眼,拉著梁九功矮胖的身子到了避人耳目的一角,小聲的說道,
「梁公公,今日常寧有一事相求,還望梁功功能夠鼎力相助。」
梁九功塗滿白粉的面上一紅,張著一張殷紅的口低頭看了眼常寧緊緊握住他手腕的手,只覺得胸中的小心肝興奮得通通直跳,被常寧握住的地方如著了火般的炙熱,燙得他渾身都止不住的顫抖,他一時興奮得語無倫次,癲著肥碩的身子磕磕絆絆的說道
「恭……恭…….恭王爺,您太客氣了,您有什麼吩咐儘管……儘管說,呵呵呵,小人對恭王爺一片真心啊……定是粉身碎骨也….也……在所不辭。」
常寧被梁九功噁心得幾欲嘔吐,面上卻不得不掛上溫和的笑容,客客氣氣的說道,
「梁公公是皇上身邊的紅人,本王的差事定不會讓梁公公粉身碎骨的,只是請梁公公費神留意乾清宮的動靜,如皇上醒了——」
「王爺放心,皇上如醒了,小人必會派人第一時間通知王爺的。」
常寧搖了搖頭,俯身小聲說道,
「梁公公,今日之事涉及皇家**,本王也不好與你過多透露,你只記得,如皇上醒來,請務必轉達給皇上一句話。」
「什麼話?」
「佳人危矣,速去相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