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怎麼樣了?」
「回稟太皇太后,皇上暫無大礙,只要臥床靜養幾日即可恢復如初,還請太皇太后寬心。」
「那就好,那就好,蘇茉兒,你去送院正大人出去,這幾日院正大人辛苦了,你把高麗進貢給哀家的那幾棵白參,替哀家賞給院正大人。」
太皇太后俯下身子,伸手探了探玄燁的額頭,覺得手下的溫度已然退下了不少,她稍作心安,扶著蘇茉兒的手在玄燁的床榻旁慢慢坐了下來,見他的臉色不再如之前那般蒼白,總算是放下了心中吊著的一塊大石,她拍了拍蘇茉兒的手,示意她親自去送送勞累了整整三天三夜的太醫院院正大人,院正大人受寵若驚,聽到太皇太后親自賞賜的懿旨時感動得熱淚盈眶,幾欲跪拜謝恩,太皇太后強撐著疲憊的身體抬手扶起了他,溫和的說道,
「這是哀家的一點心意,院正大人不必惶恐,皇上這次能夠有驚無險,多虧了院正大人妙手回春,哀家很是感激。」
院正大人躬著身子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他雙手拂袖,低著頭又跪拜了下去,有些哽咽的說道,
「臣該死,臣有負皇恩,還請太皇太后恕罪。」
太皇太后面色一沉,端坐在玄燁床榻旁的菘藍木雕椅上嚴肅的問道,
「院正大人此言何講?難道皇上的傷勢還有隱情?」
院正大人抬眼看了太皇太后一眼,見太皇太后一臉肅然,心下不由得抖了一抖,他抬起一隻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冷汗,猶猶豫豫的說道,
「太皇太后恕罪,微臣不敢說謊,皇上的傷勢確實十分凶險,幸好那匕首刺得離皇上的心臟偏了半寸,否則的話……微臣不敢妄加揣測,請恕臣失言之罪——」
太皇太后手中捏著的佛珠一緊,半響說不出話來,院正大人看到太皇太后神色不對,更是跪拜在地連連賠罪,蘇茉兒一臉關切的給太皇太后倒了一杯暖茶,輕輕的說道,
「皇上有大清的列祖列宗保佑,定會逢凶化吉,格格還是莫要太掛心了,小心身子。」
太皇太后喝了幾口暖茶,神色好了些兒,她吩咐蘇茉兒把院正大人扶起來送出乾清宮,又叮囑的說道,
「今日之事,哀家不希望有第三個人知悉,皇上的龍體關乎大清的江山社稷,還望院正大人能體會哀家的一片苦心。」
「微臣惶恐,太皇太后放心,微臣定不會對外透露隻字半言。」
「如此甚好,蘇茉兒,你送院正大人出去吧,哀家乏了,也要歇歇了。」
「是。」
太皇太后起身走進乾清宮內室靠窗的軟榻之上,逕自上了軟榻靠在背枕上略作歇息,蘭溪替了蘇茉兒進了內殿侍候,見太皇太后正在閉目養神,她只得靜悄悄的退了出去在外候著,不一會兒,恭親王常寧和裕親王福全一起入了乾清宮,兩個人均不似往常那般神清氣爽,面色上都帶著濃厚的沉重之色,太皇天後坐在軟榻上,右手上掛著那串瑪瑙黃的佛珠,左手靜靜的支著面,彷彿已經入睡了一般。
兩個人進得內殿,雙雙跪拜在地給太皇太后請安,等了半響卻不見上座的回應之聲,常寧和福全面面相覷,均在對方眼中見到一抹隱忍的難色,兩個人誰也不敢先開口,只得垂著頭在地上跪著,直到蘇茉兒送完院正大人回來,見蘭溪躲在內室外面,沖蘇茉兒眨了眨眼,又抬手指了指裡面,蘇茉兒才急匆匆的進得內室之中,解了兩位王爺的尷尬處境。
「哎呦,兩位王爺來了,格格,您是不是累了,兩位王爺都在這跪半天了,怎麼也不見您喚他們起來,這早春時節還寒著呢,跪久了對身子可不好。」
太皇太后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冷著眼看了常寧和福全一眼,蘇茉兒最是心疼常寧,早就跑到他的身側拉扯他起來,太皇太后看著生氣,手中佛珠往軟榻上的紫檀木桌上重重一放,呵斥道,
「蘇茉兒,不要管這兩個孽障,就讓他們在這裡跪著,等他們想明白了再起來不遲。」
蘇茉兒見太皇太后動了真怒,有些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她的手還搭在常寧的肩上,神色卻是驀地頓住,愣愣的問道,
「格格,這是怎麼了,剛才奴婢不在,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太皇太后怒瞪常寧和福全,片刻之後,她嘴角上揚,發出一聲冷笑,
「發生了什麼事情?哼!這兩位爺兒心裡明白得緊,哀家是年紀大了,不管事了,可是你們也應該知道,當年先帝是如何去的,這後宮之事哀家不插手,可是皇上的事難道你們就能這般不聞不問的,任由著他按著自己的喜好來去,今兒個要不是皇上差點命喪武英殿,是不是你們兩個還要幫著他繼續瞞著哀家,恩?!」
「孫兒不敢。」
「不敢?蘇茉兒你聽聽,事到如今這兩人還是這麼一副不知悔改的可氣模樣,哀家今日定是要讓他們好生在地上跪跪,等徹底想明白了後再起來吧,蘇茉兒,跟哀家回慈寧宮,待皇上醒了,派人第一時間到慈寧宮回話。」
太皇太后說完便冷著臉從軟榻上下來,蘇茉兒趕緊走過去攙扶她,她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常寧和福全一眼,逕自走出了乾清宮,常寧和福全跪在那裡,一時間心亂如麻卻均不知該如何開口,常寧眼看著太皇太后就要走出乾清宮了,忙跪著身子往前匍匐了幾步急切的喊道,
「皇祖母,皇上怎麼樣了,龍體是否無礙啊?皇祖母,皇祖母….」
太皇太后腳步不停,竟是連頭也沒有回,蘭溪看著不忍,退下時悄悄在常寧耳邊說道,
「回恭親王,皇上經過院正大人的連夜診治,現已無大礙,正在乾清宮的寢室內閉門靜養呢。」
常寧心下一定,回頭與福全對看了一眼,均是如釋重負的呼了口氣,常寧又想起了什麼,抬手拉住蘭溪離去的衣衫下擺,著急的說道,
「蘭姑娘慢走,蘭姑娘可知白梓川現在何處?」
蘭溪臉上一紅,緩緩停下腳步,她俯下身子,輕輕的問了句,
「王爺問的可是出自嶺南白家的那位白公子?」
「正是。」
蘭溪面有難色,猶豫了片刻之中,終是抵不過面前俊美非凡的面孔帶著哀求神色的苦苦詢問,她低垂了眼,近身貼到常寧的耳側,小聲的附耳說道,
「昨兒夜裡,太皇太后派人把白公子從明月殿傳喚到了慈寧宮,好像是問了他一些話,至於具體的談話內容,奴婢應在外殿伺候,便不得而知了。」
「常寧再次謝謝蘭姑娘。」
蘭溪紅著臉點了點頭,攬了袖子翩然而去,福全此刻也沒了往日裡調笑常寧的情緒,待蘭溪走遠後,他挪著膝蓋挨過來一臉凝重的說道,
「蘭姑娘跟你說什麼了?」
「她說,皇祖母昨兒夜裡急喚了白梓川入慈寧宮,直到今日也未曾見他出來…」
「啊?那皇祖母不會對白梓川——」
常寧搖了搖頭,琥珀色的眼中閃過一抹擔憂之色,
「不會,白梓川畢竟是嶺南白家的人,皇祖母不會因此開罪白浩天那個記仇的老鬼,更何況七弟還在嶺南白家的本家內養病呢,皇祖母又怎會真的為難白家之人,他頂多也就是受些皮肉之苦罷了,性命自是無礙的……」
「那就好,幸好皇上沒事,待皇上徹底康復,你再求皇上把白梓川接出來便是,想必皇祖母不會不給皇上這個順水人情。」
常寧揉了揉額頭,頗有些擔憂的說道,
「二哥,我所擔心的並不是白梓川的安危,我擔心是,皇上金窩藏嬌的事情,恐怕皇祖母已然知曉了,你我都知道,承乾宮裡的湘繡只是個幌子,皇上原本打得如意算盤,是想讓湘繡成為眾矢之的,好就此保護他心愛的女人在後宮之中安然無恙,可是如今清月姑姑因七弟的事情被急招回了嶺南白家,蘇嬤嬤又不是個能言善辯的,皇祖母身邊無人勸慰,怕是一怒之下要對明月殿的那位貌若天仙的姑娘下狠手啊。」
福全聽後大驚失色,他是知道阿雪的身份和其中的隱情的,此刻聽常寧一臉嚴肅的推測著,又聯想起剛才皇祖母那駭人的臉色,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他想也不想,連滾帶爬的從地上一咕嚕爬起來,一邊語無倫次的說著話一邊就要往外衝,常寧未料到福全的反應會如此之大,只好從地上跳起,衝過去伸臂擋在了他的身前,焦急的說道,
「二哥,你怎麼了,今日為何你這般沉不住氣啊?皇祖母是什麼脾氣你也不是不知道,她老人家現在本就在氣頭上,你現在去慈寧宮解釋,說得越多便越錯,到時候非但解決不了問題,恐怕還會火上澆油,使情況更加的糟糕。」
福全急得額頭上的青筋突突直跳,他原地揮舞了一下拳頭,憤慨的說道,
「這樣不行,那樣也不行,難道咱們就在此坐以待斃,等皇祖母一怒之下殺了阿雪不成!」
「阿雪?二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皇上和那位姑娘的事情啊,好啊二哥,虧我如此信任你,你居然瞞了我這般久!」
福全看著怒氣沖沖的常寧,猛一咬牙,終是決定對常寧和盤托出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他個性耿直,本就沒有常寧圓滑通透,現在皇上昏迷不醒,皇祖母又因皇上遇刺之事雷霆震怒,他一人計短兩人計長,在此緊迫之際,還是要五弟多多幫襯才是。
「五弟,你先別惱,聽二哥跟你說,此事說來話長,時間緊迫二哥就長話短說了,只盼著五弟不計前嫌,幫二哥一起想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