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的表情頓時變得很微妙,阿雪扭過頭看他,只覺得他此刻的樣子愣愣的,平日裡深邃如玉的眼中染上了一層薄霧,好像陷入了某種魔障中不可自拔,她伸出手來,在他面前揮了揮,見他還是睜著眼睛發呆,不由得發出一陣輕笑來,
「皇上,你怎麼了?」
「哦,沒,沒什麼。」
阿雪側頭看了看他,忽然輕輕一笑,對著皇上漫不經心的說道,
「皇上是不是認為,我師父是女流之輩,再厲害也不過爾爾,我知道,你們滿人一向看不上漢人,認為漢人多迂腐弱,吟詩作樂還可以,要論起武來,十個漢人也抵不上一個滿人,而你們對於漢人女子的認識,便是養在深閨不知世間疾苦的嬌弱女子…」
「雲珠,你誤會我了,我並沒有這麼想。」
阿雪側過身,淡淡的打量了他一番,玄燁被她那若有所思的目光看得分外不自在,便低頭咳嗽了一聲,不著痕跡的退了幾步,阿雪見他退了,一雙秋水明眸裡閃過一絲異常晶亮的神采,她含著一抹嫵媚之極的笑意,把身上的披風系得緊了一些,一步步的走近了步步後退的玄燁。
「雲珠,你幹什麼?」
「皇上,那日在武英殿中,我事先已跟那些雜碎們打了一架,後來一路狂奔,又累又餓的躲在了武英殿的高台之下一個多時辰,與你動手之時,我已是疲憊不堪手腳皆麻,自是發揮不出以往的實力來,今日難得乾清宮裡無外人,我斗膽請皇上下得殿去,好好的賜教一番,不知皇上是否恩准?」
玄燁見她言語切切,知道她是認真的,當下也被激起了一絲興致,要知道他身邊的女人眾多,向他討賞請恩的不在少數,可是請他賜教武功的,阿雪還是第一個,真所謂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他心情一下子變得極好,黑玉般的雙眼亮得驚人,一下子頓住步步後退的腳步,迎著阿雪那張美如天仙的面容,直直的走了過去,
「不知道雲珠想和朕比什麼呢?」
「刀劍無眼,本就是切磋武藝,點到為止即可,可是這輸贏規矩,皇上能否讓我來定呢?」
「無妨,隨你。」
阿雪沖玄燁點頭一笑,隨即輕飄飄的飛下了高高的月台,曼妙輕靈的身姿在他眼前劃過一道優美的弧線,無聲的落在了乾清宮前光滑可鑒的地面之上,玄燁站在月台之上靜靜的看著她,只見她左右張望一番,又伸出手來數了一數,眼睛裡凝聚了一絲笑意,轉過身來對玄燁說道,
「皇上,這大殿兩側的朱雀高台之上,分別有十六顆東海明珠,你我各為左右,即為攻又為守,待一炷香之後,誰剩的明珠多,誰就是贏家,皇上以為如何?」
「好。」玄燁話音剛落,人就如離弦的箭一般從月台上高高飛起,手呈利爪,眼如疾風,一瞬間便取了右邊立於最高處朱雀銅台之上的那顆明晃晃的珠子,阿雪未料他動作如此迅速,忙飛身到左側,旋身而上,探手去取最低處那顆明珠,豈料她剛拿到手裡,上面的玄燁已飛過四處銅台,只一眨眼的功夫,最上首處的四顆明珠便消失無蹤了,阿雪看後心中一急,照這麼個玩法,恐怕到不了半柱香自己那邊的明珠就被他拿個乾淨了,阿雪深吸了一口氣,轉守為攻,仗著高妙的輕功,糾纏上了玄燁,她自知硬家功夫比不過他,所以她不近他的身,右手探上肩膀上的披風緞帶,把披風前繫著的長長的緞帶扯下了其中的一條,使上內勁,化為一道藍色的長鞭揮向玄燁的下盤,玄燁聽風辨位,於那長帶飛來之時險險的避開,阿雪回身反撤,緞帶纏上了一旁的高大筆直的游龍盤柱,微微一抖,人便如驚鴻之燕般飛上了月台,兩個人一上一下,幾個來回之間便打了幾個回合,阿雪始終和他保持著距離,手中的緞帶如一條靈活的蛇般遊走在玄燁的週身,迫使他無法靠近朱雀銅台,自己則攀附在殿中的幾根高大的游龍盤柱之上,靈活的找準時機拿走左邊銅台上的明珠,
「雲珠,你使得這可是峨眉派的纖雲繞?這門功夫最講究臂力,一向是男子所練,峨眉派的祖師考慮到女子的臂力不如男子,特用本門獨特的內功心法凝結成氣,化氣為束,取代了男子原本使用的剛猛霸道的九節揚鞭……」
「皇上果然見識廣博,就不知道皇上可有破解之法?」
「雲珠,你身子輕盈,骨骼清奇,峨眉派的所有武功都很適合你,可是你犯了一個極大的錯誤…」
玄燁側身而上,後身騰空而起,阿雪的綢帶從他身下直直飛過,擦著他明黃色的龍袍一角,揚起了一陣冷風,阿雪美眸一瞇,開口說道,
「什麼錯誤?」
「就是你過於仰仗輕功了,要知道,這裡是殿內,不是殿外,你的輕功,本就不佔地利,而你為了求勝,居然鋌而走險,靠我如此之近。」
玄燁落地時一腳踩住了那緞帶一角,一雙黑玉般的眼亮如天空中掛著的一輪明月,他微微一笑,稜角分明的臉上染上了殿內明珠溫潤如玉的白色光暈,英挺高大的身子如一口陳年古鐘,穩穩的落在了地上。
阿雪臉色一變,猛的就要收回手中的綢帶,可是也不知是怎麼回事,玄燁這看似無心的一踏,那本柔軟如絲的綢帶就如被他牢牢吸附去了一般,任她如何用力也扯不回來,阿雪抬頭看上玄燁那張英氣非凡的臉,那雙黑玉般明亮的眼正充滿笑意的看向自己,似乎在笑自己的不自量力,她心下一氣,手下又加了七成力道,生生震碎了被他所踏的半截緞帶,玄燁臉色一沉,想撤力的時候已然來不及了,隨著那半截綢帶的斷落,阿雪被一股強大的內力震得手臂一麻,身子猛然間向後仰去,此時她下半身還牢牢的纏在游龍盤柱之上,如此強大的反作用力差點把她攔腰折成了兩段,玄燁扯下腰間佩戴的九龍金圓明黃絲織帶,用力的甩上被她震碎的那半截緞帶,隨即牢牢的纏住了阿雪的上身,手上一個使力,便把她猛然間向後的身子硬生生的挽了回來,阿雪「啊」的一聲輕叫,下盤頓時失力,她本就生得比一般女子嬌小些兒,如今內力一窒,如何還能抵擋得住玄燁這七成內力之下的力道,只見她身後的披風應聲而落,單薄玲瓏的身子如一隻飄舞的蝴蝶般,被玄燁那濃厚綿長的內力一把拉了過來。
阿雪直直跌入了玄燁的懷抱,玄燁抱著她緩緩向後飛去,慢慢的卸掉了兩個人身上的力道,阿雪此刻穿著單薄,那乳白色的裡衣貼在他明黃色的龍袍之上,怎麼看怎麼彆扭,待兩個人停穩後,阿雪一張俏臉已羞得通紅,她低垂著頭,雙手抵在玄燁結實有力的胸膛之上,咬著牙不說話。
「雲珠,你可是認輸了?」
阿雪聽到頭上傳來的低沉嗓音,臉上更添一抹紅暈,她此刻真是有苦說不出,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才能挽回自己丟得乾淨的面子,心中細細思量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一個合適的理由,她櫻唇微張,呢喃了半天,才從嘴裡吞吐的說了一句,
「皇上,能否把我的披風拿過來。」
玄燁沉悶的一笑,一隻手上還拿著自己剛剛解下的九龍金圓明黃絲織帶,他一手緊緊攬著阿雪散發著淡淡暗香的身子,狹長的鳳眼直直看向阿雪身後不遠處散落在殿內一角的水藍色披風,嘴角不由得微微上揚,
「阿雪,你看,經過剛才那番折騰,我的腰帶解了,你的披風落了,這是不是可是理解成為,你我已在這無人的乾清宮內,寬衣解帶了啊?」
「你,你胡說什麼!」阿雪被他的話嚇得一愣,也顧不得害羞了,半跳著就從他的懷裡掙脫了出來,豈料她氣憤之下用力過猛,受傷的腰被她用力一掙,錐心似的疼痛了起來。
「啊!」阿雪扶著腰痛苦的蹲下了身子,本來紅暈如霞的臉頰瞬間蒼白了下來,玄燁被她的樣子嚇得不輕,手忙腳亂的就要過來抱她,阿雪蹲坐在地上,一時疼得連話也說不出來,只是不停的推著他伸過來的手,阻止著他的靠近。
玄燁身為九五之尊,如何會讓一個女子在他面前如此甩性子,雖然他心底愛慘了阿雪,但此時此刻,他也不會由著她的性子亂來,
「你是不是要叫朕喚太醫進來,才肯乖乖的就範,如是那樣,現在朕就叫人去請太醫。」
阿雪看了下自己身上單薄的乳白色單衣,氣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她吸了口氣,慢慢的抬起頭來,不甘心的沖玄燁伸出了一隻手,玄燁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抵靠在她的腰間,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了起來,也未管那散落在外的披風,逕自走入了乾清宮的內室。
「披風,披風,皇上,我的披風還落在哪兒呢……」
「朕知道,你放心,晨醒前孔姑姑會命人收好的,不會有人洩露出去半分,現在離上朝沒有幾個時辰了,折騰了這大半夜,朕也累了,你腰間無大礙,就是用多了氣力扭傷了,只要你別亂動,白日裡再讓人給你上些傷藥,不出三日便會完好如初了,現在朕真的累了,你乖乖陪朕躺會,聽話,雲珠……」
玄燁一路抱著她走到了軟榻旁,把她輕輕往裡面一放,自己則脫了龍靴,合衣側躺了上去,阿雪本來還要說些什麼,但就著那溫潤的珠光,玄燁那張充滿疲倦的臉分外的叫人心疼,她抬起身默默的看了他半響,終是什麼也沒說,逕自拿過軟榻裡側疊得齊整的錦被,輕輕的給他蓋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