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穿越重生 > 夢尋三生之傾世公主良妃

正文 第四十九章 可曾悔過 文 / 珍珠雪

    曹寅辦事果然利落,到了第二日,阿雪來到靜心殿的時候,裡面的陳設已有了很大的變化,獨眼嬤嬤領著她來到冷宮之內,用那僅剩的眼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頗有些意味深長的說道,

    「看來姑娘是個有心之人,只不過靜心殿正處於多事之秋,姑娘非要摻進這趟渾水,就不知是福是禍了。」

    「人生本就無常,是福是禍全是未定之數,如嬤嬤真能驅福避禍,恐怕也不會在冷宮裡謀差事了。」

    獨眼嬤嬤呵呵一笑,佈滿皺紋的臉像乾澀的橘子皮一般,她停住了佝僂的身子,抬頭看了看冷宮四周,伸出顫巍巍一指,嘶啞著嗓子說道,

    「你可知道,在這冷宮裡住了多少位帝王的妃嬪,她們都曾經如你般年輕美貌,也如你一般擁有一顆純淨的心腸,可是這是那兒,這是紫禁城,是權力的最高處,是**的最深處,它能勾起你內心潛伏的貪婪,在這裡呆久了,無論多麼純淨的一池水也會污濁,無論多麼純淨的心腸也會染黑,所以老身勸姑娘,還是不要做些無謂的事情了。」

    「也許吧,可是難道就因為這樣,我就可以不聞不問,不聽不看,不說不想嗎?人生匆匆幾十寒暑,我能做的,能把握的,也只有當下了,既然一入宮門深似海,即便我終要與這裡融為一體,也總要為自己留下些可以懷念的事情吧,至少當我回憶起我這一生時,也可以拿出幾件無愧於心的善事來安慰一下自己,也可以對自己說,至少當初,我的心是乾淨的。」

    阿雪平淡的說完後,沖那嬤嬤福了一下身子,從她身邊輕輕走過,獨眼嬤嬤打著一盞搖搖晃晃的氣死風燈,藉著那渾濁的燈光看向那越走越遠的纖細身影,只覺得一股似有若無的淡清香漸漸飄逝於自己的鼻尖,她不自覺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片刻後她默默翻開手心,似乎在承接著什麼一般的抬高手臂,冷宮裡依然沒有風,就連空氣彷彿也是死寂的,而她居然在今天聞到了香氣,獨眼嬤嬤諷刺的笑了笑,轉身拿著那盞燈往回走去,只是腦海中居然頭一次清晰的印下了一個人的身影,像是烙鐵般深深印在了自己的心裡。

    阿雪踏入冷宮的時候,靜太妃正在唱歌,還是那首歌曲,只不過這次的曲調要輕快得多,她的身上已換過一件乾淨的湖綠旗裝,領口微微立著,用銀絲線繡了幾朵盛開的月季,一直盤旋到兩肩之處,那花朵似開非開,籐蔓環繞處還可看到尖尖的利刺,雖然顏色形態十分逼真艷麗,可是實在不討喜,阿雪掛上一抹笑容,整了整面上覆蓋的黑色面紗,藉著殿內的淡黃色燭光,一步步走近坐在梳妝台旁獨自吟唱的靜太妃身旁。

    「娘娘,該用膳了。」

    靜太妃停了聲音,轉了臉看向阿雪,她呆滯的雙眼在接觸到阿雪那雙秋水明眸時,漸漸染上了一抹神采,阿雪把飯食放到梳妝台上面,靜太妃站起身來,在阿雪面前轉了一個圈兒,拉扯著身上這件湖綠旗裝歡喜的說道,

    「雪兒,你看,我美不美?」

    「美,很美。」

    「真的嗎,真的很美?」

    「嗯,真的很美。」

    靜太妃憔悴的面上突然染了一抹艷麗的紅色,她雙手捧住自己的面頰,頗有些嬌羞的坐回了妝台前的木椅上。

    阿雪看了她一眼,一邊把乘著飯食的盒子一一打開,一邊不經意的說道,

    「娘娘為何還散著頭髮,是不是沒有人過來給您盤發?不要緊,等一會兒您用完飯食啊,奴婢給您盤個精緻的髮髻,保管您看了喜歡。」

    「不,不要,我不要盤發。」

    「為什麼?」阿雪張羅好飯食後,把筷子遞到靜太妃的手裡,她沖阿雪呵呵一笑,接過那筷子說道,

    「我不告訴你。」

    阿雪有些啞然,見靜太妃已優端莊的用起了飯食,便也不再追問她,想著前院又積攢了一些衣物,便想著去把那些衣物清洗了,可她剛剛一動,靜太妃就停下了手中的筷子,一雙眼睜得大大的,急切的說道,

    「雪兒,你要走了嗎?」

    「嗯,奴婢想著前院井邊還有一些衣物未洗……」

    「別,別走,你別去,就坐在這裡,陪我說說話吧。」

    「好吧。」

    靜太妃見阿雪依言在一旁坐下,臉上頓時掛上了笑容,她把一些好的菜撥出來一半,用筷子小心夾到一個空碗裡,推到了阿雪面前。

    「你也吃吧。」

    「不了娘娘,奴婢已吃過了,還是您吃吧。」

    靜太妃立刻扳了一張臉,把那雙木筷子往梳妝台上重重一放,頗有些威嚴的說道,

    「這是本宮賞你的,本宮叫你吃你就吃。」

    阿雪見她那一本正經的樣子,一時忍不住差點笑出聲來,她趕緊在面紗後面攬了神色,恭敬的回道,

    「奴婢謝娘娘賞。」

    靜太妃這才滿意,復又拿起梳妝台上的筷子,優端莊的吃了起來,阿雪掀開面紗一角,漫不經心的吃了幾口,趁著和靜太妃攀談的時候,悄悄的把那碗中的吃食放到了她的碗中,這殿內光線暗淡,靜太妃並未察覺,只是在吃飯時她不喜說話,回阿雪話時總會先放下筷子,然後凝神想一想,再認真的回話,阿雪便也不再擾她,待她吃完後用青鹽水漱了口,才開口與她繼續交談。

    「娘娘您還未告訴奴婢,您為何不喜盤發呢?」

    靜太妃呵呵一笑,一隻手拿過身後垂落直腳踝的長髮,放置在胸前輕輕撫摸著,

    「你真想知道。」

    「嗯。」

    「那我偏不告訴你。」

    阿雪啞然,頓住手下收拾飯盒的手,呆呆的看向靜太妃,靜太妃看了阿雪一眼,下一刻突然放聲大笑起來,直笑得前仰後合淚水也似流出,阿雪頗有些難為情,看著靜太妃大笑的模樣,有些無奈的說道,

    「既然這樣,奴婢就不再問了。」

    靜太妃好一會兒才止住笑,見阿雪收拾了食盒要走,忙慌張的從椅子上起來,拉住阿雪暗紫色的衣袖說道,

    「你生氣了?」

    「沒有,奴婢怎敢生太妃娘娘的氣,只是娘娘不願意說,奴婢就不強求了。」

    「誰說我不願意說啊,這不過秘密這種事情,不是要別人三求四求才能說的嗎,你再多求我幾次,我便說了啊,誰知道你這個小丫頭,一點耐心也沒有。」

    靜太妃嘟著嘴巴,表情裡面滿是委屈,阿雪嘴角微微抽搐,知道與她講理定是無法,便順著她的心意好言好語的誘哄道,

    「那奴婢求求娘娘,請娘娘您告訴奴婢,為什麼您不喜盤發啊。」

    靜太妃笑瞇了一雙眼睛,把那頭長髮拿向阿雪,低低的說道,

    「你摸摸它。」

    阿雪伸出手,接過靜太妃手中的長髮,只覺得這髮絲經過清洗後,變得比原來柔順許多,只不過因長期不見日光,濃密的髮絲中已摻雜了幾絲白髮,阿雪怕靜太妃發覺,把那幾絲白髮撥弄到發底,她接過靜太妃遞過來的桃木篦子,小心的梳著她長長的頭髮,靜太妃從銅鏡中期許的望向阿雪,復又問了一句,

    「你覺得它如何?」

    「烏黑濃密,質如絲綢,很美。」

    「皇上也這麼說過,他啊,最喜歡我這一頭長髮,所以我總是散著發,好讓他看著歡喜,以前他在我宮中過夜時,總是喜歡吟一些漢人的詩句,大多數我都聽不懂,可就有一句,我一聽就懂了,是他在用詩句誇讚我的頭髮。」

    「是什麼?」

    「整首詩我不記得了,只記得其中兩句,是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嗯,你說,這漢人的詩句也有這麼露骨的,呵呵…」

    阿雪心中一沉,她就著靜太妃的話重複了兩遍那兩句詩詞,內心的淒楚更是不可自抑的擴散開來,這首詩是唐代詩人杜甫所作的月夜,完整的詩句是:今夜鄜州月,閨中只獨看。遙憐小兒女,未解憶長安。香霧雲鬟濕,清輝玉臂寒。何時倚虛幌,雙照淚痕干。靜太妃是科爾沁卓禮克圖親王吳克善之女,身為尊貴的蒙古公主,她自是不瞭解此首漢詩的真正含義,只是聽到裡面的兩句,便一廂情願斷章取義的按到了自己的身上,以為先帝是在讚美自己一頭烏黑濃密的長髮而欣喜不已,而先帝那時的真心,恐怕是在別人身上吧,靜太妃明明是先帝結髮的妻子,卻得不到丈夫一絲絲的真心,這情形真是說不出的諷刺,道不盡的心酸。

    「雪兒,雪兒,你怎麼了,怎麼了?」

    「沒,沒什麼。」

    阿雪放下手中的篦子,把打理好的長髮放回到靜太妃的身前,靜太妃今夜很是開心,又拉著阿雪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大都是圍繞著先帝的種種,阿雪聽得有些漫不經心,但看靜太妃一副由衷欣喜的模樣,便強顏歡笑的附和著她的話語,直到靜太妃的兩眼已受不住的低垂,她才輕聲誘哄著她上了床榻,剛摸上床,靜太妃便習慣性的伸手摸出那藏在軟枕下的破布娃娃,把那娃娃的衣服整了整,又放到臉上吻了吻,才充滿愛憐的把它放到床內側,貼著它閉了眼。

    阿雪站在床邊愣愣的看著她,一邊喃喃自語道,

    「先帝啊先帝,你如今躺在黑漆漆的地下,可還記得你曾經的結髮妻子,縱使她有千般不是萬般錯誤,但她愛你的一顆心是攙不了假的,你辜負了這世間最愛你的女子,可曾悔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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