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孔清月沒有來,玄燁倒是入夜後悄悄來了幾次,兩個人相對無言,玄燁只得藉著衛氏身子抱恙的事情來探訪一二,衛氏已病得有些迷迷糊糊,只不過每次對玄燁的態度都很不好,一雙佈滿皺紋的污濁黃眼總是惡狠狠的盯著他,消瘦的身體似乎積聚了無窮的怒氣,只差沒從床上躍起,伸出雙手去掐玄燁的脖子了。
阿雪心裡很害怕,玄燁此人莫測高深,情緒不外露分毫,她實在怕他心裡會產生疑慮,從而對衛氏不利,便常常強顏歡笑的把他迎了出去,在小院的石桌上擺上香茗茶點,與他閒聊一些日常瑣事,卻絕口不問一句關於納蘭府的事情,玄燁對她親手制做的胭脂香粉很是有興趣,他這些日子因處理三藩之事幾乎是殫精極慮,幾個晚上都不曾合過眼,自是沒有空閒去後宮走動,他不知近日來後宮的女人為了爭搶這些胭脂香粉都快踏破了辛者庫的門檻,只是覺得一嚮晦澀冷清的辛者庫,因有了阿雪的存在,好像整個環境都變了一番,就連那管事的嬤嬤,也收拾得比平時看得順眼了,臉上還擦了胭脂,淡淡的粉色,把她那粗糙的皮膚也妝點得好了許多,他留意的看了看阿雪生活的小院,只覺得簡單中不失女子的柔美,窗台上還擺放著幾盆綠蘿,細長的枝葉盤到了木質的窗欞之上,垂落的綠色嫩葉如珠簾一般,在寂靜的夜裡看去,心裡很是舒緩。
「你這日子過得倒是靜心,看得我很是羨慕。」
玄燁拉過阿雪柔軟的身子,輕輕的抱在懷裡,阿雪心下一驚,本能的就要掙扎,玄燁幽幽歎了口氣,把頭深深的埋在了她散發著淡清香的脖頸之中,近乎貪婪的深深呼吸著,
「別動,雲珠,求你別動,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只是我的心好累,就想這樣靜靜的抱著你,在這裡呆一會兒,好嗎?」
阿雪本來是極不願意的,玄燁身上濃重的男性氣息弄得她的心十分不安,但此時她聽到他如乞求般的脆弱聲音,她的身體便生不出一丁點兒拒絕的力量了,只得低垂著頭,讓他抱著自己坐在他結實有力的雙腿之上,任憑他充滿侵略性的男性氣息全部襲上她柔嫩修長的脖頸,那塊本來微涼的皮膚,也在他緊緊貼合的肌膚接觸之下漸漸有了溫度,阿雪心中一陣恍惚,前塵舊事如破土而出,一幕幕的在她腦海裡盤旋回放,她神思飄渺間,好像一下子回到了納蘭府的書房,那時候納蘭容若也喜歡在寂靜的夜裡這麼抱著自己,她喜歡那種被他珍愛般抱在膝上的感覺,便總是在晚上去小廚房給他熬製夜宵,然後親自用檀木托盤端了給他送去,他總是嘮叨自己,說這些小事讓下人去做就好了,怎麼老是不聽話,非要起夜親自操勞,夜間風寒,如是因操持這些染了病可怎生是好。她惱恨他不懂夫妻之間的情趣,聽到這話常常生悶氣,但如今細細回想起來,只覺得他那時候說的話字字暖心,句句可貴,如今再想聽到他的聲音,哪怕是一句她曾經覺得厭煩的叨嘮,都是一種無盡的奢望了。
阿雪想著想著視線便有些模糊了,玄燁抱著她的身子,只覺得操持一天累到極致的身體漸漸放鬆,緊繃的神經也慢慢舒緩,他滿意的閉上了眼,聞著鼻尖的淡清香,就如同在沙漠中飢渴到極限的人兒突然尋到了一片廣闊的綠洲,乾澀的喉嚨終於得到了淡水的滋潤,疲乏的身體終於得到了綠地的擁抱,玄燁漸漸有些睏倦了,他呢喃喚著雲珠,抱著阿雪的雙臂越纏越緊,隨之伏在阿雪身上的身子也越來越沉,阿雪被他壓得有些透不過氣來,終於收回外的神思,小心的扭過頭來看向他,
「皇上,皇上?您是不是累了,皇上?」
玄燁沒有回話,阿雪的身子被他緊緊禁錮在一起,怎麼也掙不開,她有些無奈,只好咬牙按住身下石桌,背著玄燁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玄燁還是閉著眼抱著她,阿雪不知道他是真的睡著了還是故意捉弄她,也幸虧是在夜裡,辛者庫裡的人都知道她喜靜,又因衛氏病著,極易被吵醒,所以入夜後沒人會來小院打擾她,阿雪漲紅了一張絕美的俏臉,也幸虧她幼年身子不好,盧興祖請了峨眉的隱士來教她練武調理內息,她自小基礎便打得牢,所以力氣比一般男子都大得多,此時背著玄燁也不覺得太過吃力,只是他高出自己太多,所以阿雪才被他壓得有些喘不過氣來。
原地折騰了半天,阿雪實在是掰不開他緊緊環繞自己的雙臂,思來想去,礙著他尊貴的身份,只好把他暫時請進自己住的偏房內暫作休息,阿雪睡覺的軟榻就安置在窗邊,她背著身子把他放到軟榻上,見他身子在沾到軟榻的一瞬便自然而然的柔軟了下去,心中著實一喜,剛要起身,不料他剛剛放緩了些力道的手臂猛的勒緊,阿雪不曾提防,被他一個用力抱到了軟榻之上,正好趴在他堅硬寬闊的胸口上。
這實在是個極其不的姿勢,阿雪緊緊抿著淡粉的櫻唇,腦袋努力的抬起,誰知剛抬頭,額頭便重重的磕上了他堅硬如鐵的下巴,阿雪輕叫了一聲,心中怒火油然而生,剛要使出內力掙脫,玄燁一個翻身,抱著她轉了半圈,隨後四肢如籐蔓一般纏繞了上來,把她死死抱住半分餘地也不留,阿雪一陣天旋地轉,待緩過神來,才發覺自己被他糾纏的一分力氣也使不出來了,她兩眼盯著軟榻靠壁上雕刻得栩栩如生的水中睡蓮,心中又是氣又是羞,雖然這不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和男子同床而眠,但是玄燁的身份特殊,自是無法與和她拜過天地結為夫妻的納蘭容若相比較,而且納蘭容若在床上時,總是充滿憐愛的輕輕擁著她,如何有過玄燁這般的放肆無賴的行徑,阿雪被氣得一陣陣的頭暈,口中也不客氣起來,怒斥著喝道,
「你,你這無賴、流氓、你快放手,放開我。」
玄燁還是不說話,只是把頭放到了她的背脊之上,找了個更加舒適的姿勢便又不動了,阿雪忙了一天,本來就十分疲累了,晚間又強打精神應付來訪的玄燁,整個人的精神已是到了她身體的極限,這會兒子叫罵了一陣,漸漸便有些體力不支,到最後她終於抵不過身體傳來的綿綿倦意,於夜深時,慢慢合了眼,她身後的男子在她閉眼時,慢慢的睜開了眼,一雙黑玉般的眼在夜裡顯得尤為深邃,他抬手摸了摸阿雪睏倦的睡容,起身悄悄吻上了她光潔飽滿的額頭,隨後戀戀不捨得起了身,自己稍稍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衣服後出了她的房門,臨行前又回頭看了看軟榻,見阿雪側著身子睡得不甚安穩,便快步走了過去,把她的身子擺正,見那薄被似乎有些單薄,便脫了自己的鴉青色錦緞祥龍外袍,輕輕的蓋了上去。
玄燁看著她無暇的玉容,心中柔軟漸生,剛想再陪她呆一會兒,外面便傳來一陣貓叫的聲音,他微皺眉頭,攏了中衣出去,果見梁九功蹲在阿雪小院的牆角,正在沖裡面學著貓叫。
「別叫了,朕出來了!你大半夜嚎個什麼,如驚到了裡面的人,朕絕饒不了你。」
梁九功被玄燁一腳踢到屁股上,他趕緊止住嗓子,諂媚的站了起來,
「奴才見那衛主子生得美,怕萬歲爺您誤了早朝,奴才該死,奴才該死。」
「哼,宮裡美貌的主子多了,你這奴才見了幾個,朕怎麼可能因為女人誤了早朝!」
梁九功連連請罪,玄燁今個心情不錯,也沒有真的降罪於他,梁九功伺候玄燁已久,自是會觀察他的神色,對他的脾性也略知一二,此刻見他面上隱隱帶笑,剛硬的臉部線條有所舒緩,便大著膽子說道,
「萬歲爺,既然您如此心儀衛主子,何不封個位子給她,也好讓她為萬歲爺您開枝散葉,盡快誕下龍子?」
「這事朕自有安排,你只要給朕留心著點,別讓後宮之人來騷擾她就得了。」
「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