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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0章 :攻守之異勢 文 / 星外謊客

    紅日幫慘敗,上下眾員皆低沉喪氣。於震青自是心痛。梁夫東、梁夫賈見兄弟死了,誓要報仇雪恨,手刃李信,請允於震青,他們兄弟要親征同盟。震青不依,認為全幫還須整頓,養復元氣。梁夫東不免有慍急之意。震青見梁夫東似懷不滿,心中且煩,罵道:「你懂什麼?整日只知斗武鬥狠,不改死性,你這一去恐還會輸!」夫東道:「幫主不信我兄弟二人麼?縱然我無謀慮,而我兄弟莫非也似庸人一般?」震青怒道:「我意已決,休再囉嗦,你二弟之仇遲早會報,我豈非有與他作主之理?」夫東逼迫道:「你怎知我做兄弟的心情?」震青火道:「混帳東西!幫中大業就不如你兄弟情義不成?下去!」夫東還待要說,震青只是喝罵。夫東憤懣難忍,拍案離去。震青氣得眼目圓瞪,盯著夫東遠去不止。這邊同盟卻心花怒放,如重見天日,個個鼓舞。因李信、楊靜建功最大,大家皆稱頌賀贊,奉維英雄。有詩說李信:素日無露鋒,心胸自遠高。一旦困事臨,方知是天驕!

    這日,李環英來到李信房間,不見李信,只有一封書信,道是去夏口,過一段日子後回來。十日後,李信果然回來。環英問李信有甚收穫。李信道:「梁夫東要打過來了,須告知大空方丈準備迎戰。」環英問道:「你有無對付之策?還像上次留雁谷燒他一般?」李信道:「他們吃了虧,豈會再上當?想必路上防備,這次不能在路上打他們主意了。」環英道:「我知道有你在,紅日幫奈何不了我們!兄弟們都個個把你當天神了。」李信笑道:「他們不知我有神葫蘆在身!若知道,豈不大失所望?素日敬畏的英雄竟靠外物成名的!」環英亦笑道:「不可那麼說,事實你殺了兩位首士,難道也靠那葫蘆不成?況且持它上虎山,入虎穴,也是你的膽量!」李信忽大笑。環英蹙眉問道:「弟弟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麼?」李信搖頭道:「不為這個。我想起一計對付於震青了。」環英催他快講。李信道:「所謂假戲真做,無中生有。」環英饒有興致,叫他說來。李信近環英道:「這次我到夏口,聽說了一件可笑事,不知你也信否?」環英又催他講。李信道:「我在紅日幫時,曾偷聽於震青手下私講,不是他幫中正事,是於震青的家事。於震青的小兒子很像梁夫東,竟懷疑那小兒子系梁夫東與於夫人的私生子,不知是真是假。」環英道:「他們又沒親見過,只是無聊生事罷了,說說風流話,解解嘴癢也是有的。」李信道:「豈不聞無風不起浪?我看他們倆倒挺有緣的。」環英問道:「你是說梁夫東和於震青的妻子?」李信道:「不是麼?於震青之妻名黃阜西,你想想他們二人名字有何奇妙之處?」環英細思,忽抿嘴而笑,罵李信道:「偏你在他們名字上弄主意,什麼歪點子想不出?」

    李信道:「人家名字可是知者能喊的,現擺在眼前,不算是想在細歪之處。一東一西,一夫一婦,何等配緣!而今我想起一計,編成一句話,『東西夫婦,黃粱一夢』,讓我弟兄們去叫喊,傳訛於震青的小兒子是黃阜西和梁夫東的雜種,教紅日幫中人知曉,傳進於震青耳中,到時他與梁夫東必過不去。大男人最怕自己的女人跟別人好,況他妻子又是個美婦。」環英道:「此計能成麼?」李信道:「此本非我一人私造,他紅日幫中正有火星,只等我們去吹燃。正謂空穴來風,木本水源。」兩人說話,宋露暉過來道:「信兒,你父親找你。」李信問:「可知甚事?」宋露暉道:「你父親說,幾位方丈和他商議,要你統率武林弟兄,任管訓之事。」李信遂同宋露暉來李天木處。果正此意。即始,李信每日教習兵士,兼有幾位前輩指點,軍風較前大變,靈便指揮。一日,李信要領人去夏口,與紅日幫交戰。大空問他原故。李信道:「此去並非真戰,醉翁之意不在酒,攻心為上,若能使紅日幫人心渙散,再好不過!而今一去,正為此意。」大空道:「所作所為,遵李公子便!」李信答應下去,,領數萬人奔赴夏口。安頓妥必,向紅日幫叫囂,挑釁較量武藝。李信深不露形,知梁氏兄弟恨他入骨,怕真戰起來!李信又安置一些弟兄旁邊叫罵,說說笑笑,無所不談。並羞辱上次梁夫俊之死,梁夫東等遭受火困!後讓武士講原先教說之言,什麼於震青的小兒是黃阜西與梁夫東的私生子,東西夫婦,黃粱一夢,梁夫東有越主之心。那些紅日勇士一聽此話,亦覺驚異,原本也說梁夫東與黃阜西的艷事,同盟緣何會說?莫非此事不假,千准萬確,人人都能看出?勇士們一窩蜂的說開了。震青亦聽到同盟的污言穢語,真是火冒三丈、怒髮衝冠。同盟武士眼前並無多少人,李信早將大部人馬安頓在後,不過是護衛安全逃離,有恐紅日幫因仇而狂,肆意殺人。紅日幫眾人都認為同盟勝後狂妄,有意來羞辱紅日幫,不知李信險計。震青聽同盟後又羞辱自己,遂命人追殺那些武士。同盟武士見兵馬壓來,早逃之夭夭。妙計既成,李信領人回欒城。後望紅日幫那邊好戲就是。

    卻說同盟在紅日幫中一鬧,使於震青一直不樂,心中醋意大盛,疑神疑鬼。偶聽底下勇士也私說那事,更是坐臥不安,寢食不寧。默念自己以前忙於幫中大事,不曾留意家事,疏忽大意。越想越不是滋味,遂找到小兒子,捧在面前看了又看,瞧了又瞧。打量時不禁皺起眉頭,那臉蛋兒倒有七分像梁夫東。又暗罵自己,以前為何沒曾留意到!若這孩子真是梁夫東的,當即會一掌劈死這小雜種。震青放下兒子,欲去找黃阜西,當面問問她,要她口吐真言。找到黃阜西時,於夫人正和幾位婦人洗衣服。於是躲在一邊,聽她們講話。只聽說論梁夫東,道他如何高大,如何勇武,如何出眾。於震青未聽多久,忍耐不住,氣急敗壞地回房,一肚子怨恨,專候黃阜西回來。震青讓人備好酒菜,擺列停當,坐在桌旁,一面喝酒,一面等人。時黃阜西回來,震青滿臉堆笑,喚道:「夫人歇歇,哪兒去了?」黃阜西道:「河邊洗衣裳!」震青道:「何用你去操心?只叫丫鬟做罷了。」黃阜西道:「閒著沒事,自己幹幹活,倒可消遣消遣,不像你整日忙個不停,缺使用丫鬟夥計不成的。」震青一聽,卻頗不悅。讓黃氏坐對面,沉吟片時,問道:「我與夫人相處二十多年,你說我待你如何?」阜西且驚,反問道:「夫君何出此言?自我隨了你,你哪日不對我愛護有加?」震青又問:「夫人認為我對手下若何呢?」黃阜西道:「手下得寵,全在夫君培植之勞。」震青冷笑道:「恐則有人慾壑難填、得隴望蜀,有越主之心啊!」黃阜西又驚訝,且問:「莫非有誰對夫君不忠?」震青不答,只道:「我愛夫人至於未納姬妾,一片赤心,不敢有過不敬之處,夫人可知?」黃阜西道:「奴家怎不明白?只是你今日說話蹊蹺,好生教我不解!夫君有隱言之處,不妨直說?」於震青笑道:「哪有甚事?不過偶感人生短促,難免有消興之言,夫人不要見怪。」黃阜西認為他為幫中之事操心,過於勞累。勸道:「你太累了,想得太多,吃完酒,好生在床上歇著罷!須注重好自己的身體才是。」於震青不答,只顧喝酒,酒畢自顧睡去。

    已幾日,梁夫東及幾位首士領著紅日兵,正待搗往欒城。大軍未到欒城,於震青傳信來,讓梁夫東回去。幫主有事叫他,且是在驚鄉樓等著。梁夫東只好回去。來到驚鄉樓時,震青早已擺好了酒宴等待。梁夫東見了於震青,問有何事。震青道:「而今我紅日幫直赴欒城,與同盟一決雌雄之際,全靠你幾位定奪。再則我想及過去罵你之言,悔之不迭。故安下酒宴,特讓你回來,一則向你謝罪,二則把我托祝之言帶給幾位兄弟,好讓他們旗開得勝。」說著,拿起一杯酒要敬夫東,夫東毫無疑慮,捧杯而飲。及吃了一些菜,猛覺腹中作痛,遂捂著肚子大聲叫嚷。震青遂讓幾位旁人摀住其口,以免讓人覺曉。夫東方才明白於震青想害他,不由滿心委屈。惱怒之下,將人打走,責問震青:「幫主為何害我?」於震青道:「我且問你,你做過何事?對我是否忠心?」夫東道:「我一片赤心跟著幫主,幫主卻疑我心懷不軌!莫非何人進讒,與我過不去?此乃幫中不幸事啊……」話未完,軟在地上,一命嗚呼。正是:人中呂布陷奸毒,昔負天挺一載伏。贏得英聲廣眾傳,短身換來事刀俎。震青歎了一聲,讓人把梁夫東裝入布袋,離了驚鄉樓。可憐梁夫東,死得不明不白,在閻王殿下做了個冤鬼。卻說楊科、梁夫賈、張曉富等人已到欒城,總不見梁夫東回來,皆感急慮,大軍在外,不可耽誤時日,梁夫東原乃此戰總頭,只須他來方可定奪戰事,現一個信兒未到,故只得安頓全軍,等候消息。此時同盟已知紅日幫來至欒城,大戰在即,讓人心焚。大空等人正商議應戰。李信也想不出萬全之策,回來想得胡亂,隨意拿幾本書翻閱,忽看到田單火牛破燕一章,心裡一亮,何不依樣畫葫蘆,而今也來個火牛破敵,難說牛到功成,再現前古奇觀。想到做到,李信命人城外購牛。半日,數百牛已買到。李信又遣人打聽紅日幫駐所。沒費多少功夫,探者歸,將紅日幫駐留情景,明明白白地回李信。李信籌算已定,即向大空等人說明,眾人皆不反對,只由著李信做。當日李信安排戰情,只等夜幕來臨。

    子時,李信帶人,將牛拉出城外。牛頭綁尖刀,牛尾及牛身拖蘆葦。及隊伍將近紅日幫,李信又命人將後面武士招來。少時,數千武士趕至。又有人回去拉兵馬來,作援戰之備。李信等人將蘆葦澆上油,放火點燃。眾牛驚嚇,往前亂竄。似火牛一般,在紅日幫陣營中竄來跳去。火燒在眾人身上,紅日勇士大亂,營陣被沖得七零八散,到處有火球閃動,夾雜哭叫嘶吼,好不驚心動魄!直至火牛漸息,牛兒傷亡,李信號令眾武士掩殺,紅日幫亂上添亂,武士砍伐無阻。此時同盟兵馬過來,打得紅日幫潰不成軍,倉惶而逃。因梁夫東未回,大家已商議,推楊科代指揮,楊科見紅日幫已敗,遂令全軍奮力逃脫。紅日幫讓同盟追殺一陣,總算逃至夏口。於震青見見楊科大敗而歸,滿腔怒火,苛責半日。責怪沒有盡早定出指揮,貽誤戰機。又罵楊科飯桶一個,不該逃跑,本應與同盟一決生死。大家問怎麼不見梁夫東,於震青騙道:「梁兄弟並未回來,我猜有意外事,莫不是讓同盟知曉?半路暗殺他?」於震青最厭楊科,認為他給紅日幫丟盡了臉,損失不可估量,一惱之下,彈去了他首士職位。因此全幫非但為敗戰恐慌,更為梁夫東蹤影不見而驚奇。梁夫賈前些日子死了二哥,而今又「走」了大哥,心中更是悲痛,整日委瑣不振,喪魂落魄。

    這晚,於震青燈下悶坐。發呆時,見門外有幾人走來。原來是兩個丫鬟扶著趙嘯海來見於震青。震青一見嘯海,非常高興,慌忙叫座。又問:「兄弟近日病體可有好轉?」嘯海坐下,回道:「有勞幫主懸心,恐怕我這病是沒法好了。」於震青道:「兄弟莫說消興話,要相信自己能挺過去才是。平日須注重身體,不可太過操勞,有兄弟這等人,實我紅日幫之幸。」嘯海道:「幫主過獎!幫主說這些話,原該是說自己的。」震青長歎一聲道:「與我最相親人,莫過於兄弟你啊!」趙嘯海道:「臥塌之際,忽聞兵馬敗歸,猶臘月寒冰侵心,耐不住要見幫主耳!」震青聽了此言,肝火又來,切齒道:「都是楊科那些飯桶葬送的,他們簡直毀了紅日幫!」嘯海道:「幫主莫生氣,若論起來,他們也無大錯……」震青聽了,忽站起身,打斷其言,叫吼道:「無大錯?一群懦夫。臨陣逃脫,鼠輩之徒耳!我紅日幫不該有這樣的人。」一串雷鳴,嚇得兩個丫鬟顫抖不已。嘯海領教慣了於震青這副脾性,見怪不怪,道:「若不是梁夫東幾日音訊不知,耽誤時日,也不致落成這個敗局……唉!好端端的一個人,如何一下子不見了?」嘯海性命垂危之人,留世不長,說道此處,難免傷感,不禁眼中出淚。震青瞅了瞅嘯海,將話岔開道:「今時紅日幫,不比當時之紅日幫也!我須得改變勢局,要親自去打同盟,紅日幫是不會輸的!」嘯海道:「打是遲早要打,但幫主宜該暫歇,養足銳氣才是。」震青道:「一月之後,若何?」嘯海道:「不宜,至少三月。」震青不悅,低頭沉思。嘯海道:「此值紅日幫用人之際,幫主宜復楊科之職,挽回當日責罵梁夫賈、張曉富、易北懷之言,向他們賠禮,方可不失士氣。」震青聽罷,連連搖頭道:「不行,不行。」趙嘯海復勸,於震青不肯認錯。談至夜深,方才散去。震青送畢嘯海,回家室來,路上見幾人摟著酒罈,邊說邊笑,又喝又罵。震青細聽講話,原來都是紅日幫的人。於是走到面前喝道:「深更半夜,不好好歇著,跑到街上胡鬧什麼?明日有無精力做事?」幾人見是震青,嚇得丟下酒罈,一溜煙跑了。於震青頗惱,紅日幫一向紀律肅嚴,如今卻有人不守法紀、人心渙散?豈是敗戰干係?他們不再相信紅日幫神威?一時又覺心涼,意氣灰沉,入家在床胡思,又不曾入眠。

    翌日,震青招來紅日幫首、大士道:「大家在此說說部下紀律如何?」一時無人答言。震青道:「首士高高在上,不會知道的。且問做大士的,卿等身居高位,不知對底下事注意否?」震青點了一位大士,讓他說情況,那大士只回一切如故。震青又點了一位。其言依然。震青聽畢,微笑道:「卿等要說實話,不要騙我!」便又點一位,也說很好。震青忽變臉,起身拍桌,吼道:「別臊人!都是號令千軍萬馬之人,一句實話也不敢說?想不通你們怎樣打贏取勝!」眾人猜他或遇到幫中不景氣事,其心不滿,故今日相問。張曉富見瞞他不過,說道:「幫主既知,我們也不再隱瞞了,不是我們不知道,只怕讓你知道不高興。幫中紀律、人氣大不如前了。」震青聽罷,長歎一氣,坐下問道:「他們是讓同盟嚇怕了?」張曉富道:「幫中數萬勇士以前跟著我們南征北戰,從未吃過敗仗,如今讓同盟狠創數次,不相信紅日幫所向無敵了。灰心喪氣,自我放任。」震青瞪了他一眼。張曉富低頭,不敢再言。震青問易北懷。易北懷道:「張首士說的有理。」震青道:「若我帶他們征伐同盟,他們會跟我去麼?」易北懷道:「人從而心不願。」震青道:「此話何意?難道他們也不相信我?」易北懷道:「不是不相信幫主能勝,他們暫無膽氣出戰。上次好些人讓火燒死,慘不可睹。大家常想到燒死的友伴,做夢都叫友伴的名字。他們說兄弟燒死的時候,還大喊他們救命,想起來都害怕。兩次火燒得實在太凶了。」說罷不住歎氣。於震青道:「聽說兩次火都是李信放的,那李信是何等人物?」易北懷道:「好厲害呢!」震青一聽,十分不悅。

    易北懷慌改口道:「哦,李信雖厲害,若和幫主你比起來,那是星星比月亮,沒的比。」震青才高興。易北懷見於震青不生氣了,續道:「那李信正是李天木的兒子!」震青道:「這我知道。我是說李信年紀輕輕,做來的事難讓人相信!」張曉富道:「並不奇怪。李信自幼在天龍幫長大,酷好武藝,好武者好鬥。他父親也是有識之人,又常在他面前勸導,時勢造人,李信是從小讓斗伐影響來的。」震青道:「昨夜我與趙首士談話,我說要親自征伐同盟,他說打是要打,卻需養復銳氣,我想一月之後出征,你們意下如何?」一些人本認為合情合理,即刻贊同。一些人心無主見隨著附和。一些雖不滿意,出於不作違逆,同樣說好。因此多數人應合於震青之言,那些認為延長時日的,見許多人同意於震青,無趣出口反對。一月後出征同盟之事就此定下,準備與同盟一決生死。卻說當日李信火牛破楊科後,同盟大勝,不少人要乘勝再戰,直搗夏口,又有人認為紅日幫餘力尚存,不可輕易出動,否則前功盡棄。馬原金求問陳中日。中日之意是於震青必不甘失敗,只須等他來戰,無須去找他。

    正值於震青籌劃謀慮出征一事,忽聞聽趙嘯海已逝,猶覺悶天霹靂,不勝悲慼。原來趙嘯海勤勞,不分晝夜理事,偶受小疾而不覺,如此質體漸垮,積疾成多,終因勞累過度,臥床不起。震青素愛趙嘯海,兩人默契,情感篤深,如今趙嘯海撒手去了,震青如喪手足,兼紅日幫幾次戰敗,心裡本抑有創痛,這無疑是雪上加霜,不禁虎目含淚、哀天怨地、意氣灰沉。在嘯海靈前坐了三日,猶哭猶笑,咕嘟私語。是時眾人以為他瘋了,至他離了靈堂,恢復神志,眾才放心。震青命人將嘯海厚葬,全幫節哀數日,當即討伐同盟,再無耐心等一個月。紅日幫將至欒城,早有同盟兄弟獲知,告訴李信,李信傳話各路兵士準備應戰。這裡李信、大空、齊然、馬原金等人在商討,幾位傳令兵回來,有說遵應行事的,有說仍在沉迷聲色,不甚慌急的。傳令兵陸續回來相報,竟有好些戰頭不聽號令、我行我素。李信著急,命將各戰頭喊來,楊靜、馬原金等人自覺丟臉。那些戰頭不過是一些華山、天柱山的堂主、總隊,他們見同盟數次打敗紅日幫,醉迷於戰績,認為勝券在握,擊垮紅日幫事在早晚,若紅日幫再來,也無用擔心。李信道:「紅日幫將至欒城,必得作好準備。」一堂主道:「我們不是大意,實無須驚慌害怕,明日料理也可,李公子何必小題大作?」李信壓抑惱怒道:「這如何小題大作了?大戰在即,非彼亡就我亡,萬萬細心謹慎,不可大意。」另一堂主不齒道:「李公子高看於震青了,要相信自己才是。憚怕敵人而貶低自己,非男子氣魄!」楊掌門怒喝道:「閉嘴!有你這樣對指揮說話的?你們懂甚?盡給我丟臉!還不下去準備?快滾!」幾人才悶氣下了。楊靜歎道:「豎子不足與謀!」李信無奈,也不想理喻。馬原金見李信箋默,慰道:「公子勿慮,你只管將戰事安排妥,我和楊掌門自會說服他們,我們都聽你調遣的!」馬原金、楊靜下去,召集眾屬,一番周折,說罵之下,且勸且威,總算伏齊了眾人。

    諸位各自安頓下去,領兵各處。少時,紅日兵馬至欒城,遇人相阻,一語不談,見面就打。紅日幫來勢兇猛,同盟漸覺不敵,遂報信與李信等人。回令是不懈抗擊,拚搏死守。那邊正激戰,李信、大空、齊然等人急於商討退敵之策。李信道:「這樣下去,始終不是個辦法,縱使我們贏,也得不到便宜,還望長輩們有良機妙策來解救戰危!」眾人也都悶著死葫蘆,半日不言語,哪有甚好計策!急了李信,不住桌旁踱步,好生苦惱!之後霍分開口:「聽聞城外山間有連環洞,進出貫通,我正想利用此洞破於震青。」李信道:「一個連環洞又如何破於震青?」大空道:「自然在『連環』二字上作章,如何破法還看各位高見。」李天木問:「那連環洞能有多大?若區區小洞,怎能作出章來?」霍分道:「幫主勿慮,足夠為備戰之需。」楊靜道:「我等只要誘其入洞,將洞口逐個堵死,只留一個洞口,在洞口處放大火,保證將於震青的人都熏死。」李信道:「妙,只是怎樣可將洞口堵死?」大空道:「善哉。此法不妥,太過狠毒了。上次火燒紅日幫,本已過分,還得另想妙策。」楊靜道:「大空大師,此乃我與紅日幫你死我活之際,無毒不丈夫,哪能顧得上許多?」霍分道:「正是。我看堵是難堵的,也找不出甚好物事去堵洞口,不如在各洞口處都放火!火線越長越好。」李天木道:「我們不熟習那個連環洞,須在城中找一位熟習連環洞之人指點,霍兄弟,你趕緊出去打聽打聽,找到合適的人,讓他引導各位弟兄進出連環洞!他要多少銀子都行。」霍分出去,這邊仍在爭討。少時,外面同盟兵士退歸,說抵敵不住紅日幫,戰頭是華山堂主,曾時不顧公事,私自吃喝玩樂,輕薄使命,與李信諸上級有爭執者。此時輕易敗退,衰喪軍志,戰罪最大。

    楊靜憤怒已極,往那堂主臉上狠甩了幾耳刮,馬原金急攔住道:「事已至此,打人何益?誠再下令各戰頭千萬抵住,退令不到,不可放懈!只要霍兄弟來,方可另作計議。」楊靜罵道:「以前你不是很有把握制扼紅日幫麼?說什麼他們大勢已去,不堪一擊,現在如何?是你哪根神經作氧,教你不聽指令,吃喝玩樂?」李信道:「楊掌門,您也甭罵了,我已下令各路人馬死戰死守,我們靜靜心,只等霍伯伯來,讓那位兄長歇息罷,叫他自己好好反悟。」那堂主含恨含氣的下了。楊靜餘怒未消,一旁粗喘。眾人懸心未落,又有兩個總隊先後敗歸,一個天柱的,一個華山的。驚得眾掌門大眼瞪小眼,好久沒聲色。下面兩人猴樣似的等待發落,冷不妨馬原金和楊靜氣急敗壞跑來破口大罵,嚇得兩人收頭縮頸,灰溜溜的逃。眾人苦笑,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懲罰。暗嘲輕易低估敵人,因人成事是無知的。那邊同盟接連敗退,紅日幫氣勢大增,攻無不克,同盟被迫退入本部。此時霍分未回,紅日幫就要打來,齊然道:「情況緊急,諸位務必盡早離開,至於霍施主何時回來,我與大空在此等他,卿等只可定出一個逃離方位,好讓我們能尋到你們。」李信叫人拿來地圖,劃出逃離路線。大空另要了一張,依然劃好,放於身上。眾掌門領部下逃了,大空、齊然藏了起來。頓飯時,紅日幫已到,往前去追同盟。足有半時辰,霍分才領著一干人到來,大空、齊然見了,方現身相見,將同盟敗退一事細細說了。霍分道:「我去過那個連環洞,當地人稱謂『群龍共舞』,我身邊這些對那連環洞頗熟習,進出自如,全洞大小有二十三口,諸洞口已鋪好乾柴,只等紅日幫入洞。」齊然道:「還是霍施主想得周到,若等到聯絡眾兄弟後再鋪設燃物,豈不貽誤戰機?」大空道:「極是。雙方交戰,爭取時辰是最緊要的。霍施主此舉,可謂洞明矣!」說罷,眾位馳追前方人馬。追到同盟時,大軍已行數十里。同盟前面跑,紅日幫後面苦追不捨。此值夜深,雙方舉著火把,猶兩頭火龍追逐。

    同盟轉向城外逃,紅日幫亦跟追向城外。同盟來到連環洞時,見有好些人舉著火把,洞前站列,似等待何事。霍分於眾掌門道:「此些人乃我冒夜喚買來的壯丁,他們收集柴物,鋪放洞間,許已做好,只等我們來。」霍分過去問道:「你們都幹好了?」眾人道:「回報大爺,全都鋪設好了。依您吩咐,柴厚過膝,半里長線。」霍分道:「甚好。」又於大空道:「方丈,請點派一支兄弟吹滅火把,伏於此洞近,紅日幫進洞後,聽見箭響,此為信號,即往洞口放火箭!」大空點派了千人埋伏於洞口,其餘大部舉火入洞,踏過膝厚的乾柴,直進洞深。裡面幾個支洞,大空吩咐眾人分開,只留一支隊伍舉火,以此引誘紅日幫。其餘熄滅火把,於另些洞口出去,如此支洞內有支洞,同盟照樣分開,始終留一支人舉火。少時,紅日幫入洞,盯著舉火的同盟,沒頭沒腦的就追。一大士見洞口鋪有乾草,又見眾兄弟舉著火把,忽神經過敏,大喊不好。於震青責他叫甚。那大士本是讓同盟的大火燒怕的,說是若同盟又放火,那該如何?於震青聽了,驚愣一會,遂又不放心上,道:「同盟都已走到裡邊了,怎能放火燒我?就算洞內全是燃物,他們逃到哪,我們追到哪,豈單燒著我們?同盟不也要陪了命麼?許是一些農夫村民收集的柴木,遇上了雨天氣,一時不便運回,丟放在此洞裡,等些日子弄走也未可知。我們不管別的,快快追上同盟要緊,小心將火碰著乾柴!」紅日幫順著前面的火隊追,忽見了好些支洞,不免詫異驚慌,這洞穴怎會洞內有洞?一些人總覺得此洞奇怪,又有人提說於震青,離開此洞。於震青求勝心切,並未想到此是同盟詭計,沒聽納這決定命運的主意,依然一意孤行,輕冒往前追著同盟。起先同盟行速較緩,紅日幫似能跟上,雙方相隔三里之許,紅日幫卻萬難縮進一尺,永差那一截路途。眼看同盟出洞,他們忽掉頭,往洞裡射來火箭,頃刻,洞口一片火海。這邊洞口亦鋪有柴物!於震青大喊不好,始知中了同盟圈套,下令全幫回撤。當時紅日幫見支洞甚多,防怕難回,沿途劃了許多記號。如今順著記號便可找到回路。紅日幫倒費周折,來到原處,哪知這邊也是火海,急慌了於震青,嚇得面如土色。

    又想從另處洞口逃出。眾人跑來跑去,長腿跑成了短腿,來到哪處洞口,哪處都有火。於震青暗想完了,紅日幫上上下下數萬人,今日定死在此鬼洞裡!少時,洞裡濃煙滾滾,灼熱難熬,紅日幫眾人不住掩口咳嗽。外面卻有同盟人員嘩聲笑語,辱嘲謾罵。於震青又羞又氣,又急又怕。一大士領著人,欲衝出洞口,還未出一半火線,已熬受不住,大聲尖叫,身上早讓火粘住了,出也不能,回也猶難,活生生被燒困在火海中,爾後叫聲隱沒,化為灰燼。於震青一邊看傻了,其驚怖之狀,平生未見,想前兩次本幫遭燒時,其況類於此吧!怨不得勇士常做噩夢,不敢出戰,手下的苦處,做幫主的並非體諒得到!那邊同盟不住地往洞裡投火,漸聞叫喊哭咳之聲,皆知紅日幫已是甕中之鱉,一個個要見閻王!大空、齊然等人卻安心不下,念佛不斷。如此狠燒實難忍受!幾位方丈一陣說議,決意放於震青一條生路,給他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大空暗自命人斷滅一處火路,同盟兵士停下投火,大火漸滅。幾位方丈領人進洞,深進腹內,漸見橫七豎八的屍體,再往深處,屍身漸多,還有縮靠在牆壁的,半死不活。於震青的命算是牢硬,與其餘有幸的將士依然活著!已是污頭垢面,氣喘如牛。紅日幫眾人見到同盟,以為是趁勢剿殺他們,如見鬼煞,提兵相見。大空苦笑道:「現我若殺爾等,易如反掌耳。無須驚慌,我只有話與你幫主一談。」眾人方才避開。於震青走出,極是狼狽。此時大家喘氣暢通,不比當時熏悶,也知同盟開了火關。於震青見大空道:「我落此境地,何有話說?要殺要剮,請遵便!」大空道:「此洞無火,引爾等逃離,實乃蒼天不忍亡爾,誠入納血訓,放下屠刀。早在同盟圍龍洞山時,我就告知你,不可小覷同盟,到時悔之將晚,以現今之情,果應其言。你還說我若將你擊敗,你願隨我出家做和尚,你真肯入佛門否?」於震青道:「事已至此,何悔之有?只求一死,就當我以前說話一不值。你佛界中人,該知救苦救難是你分內事,我死無關,但若這些兄弟能求得性命,你功德莫大,就代紅日幫謝你了!如今天要亡我,無話可說矣,唯想不通的,以前你們是如何贏我的?」齊然冷笑道:「好笑,堂堂紅日幫幫主,竟會說些一不值、出爾反爾的話,你還有臉面苟活於世?你不感到害臊?你以為同盟真的不是你對手?你說天亡紅日幫不過搪塞而已,你到死都不肯認輸,真可恨可悲。」大空道:「於施主,此次慘敗,實乃你昔日罪因所致,惡有惡報,望你想通此話,我們不會殺你,你們都回去罷!往後不要為非作歹!」於震青萬沒想到同盟對他寬恕如此,轉憂為喜,將信將疑,悄溜溜地帶人出洞,見四周無人,方捨命逃回夏口。

    詞曰:

    龍爭虎鬥冷僵持,此中永不休止。

    彼此心毒死,卻有佛家懷悲慈。

    只厭汝輩魔瘋癡,惡意猶還可治。

    從今恨與惜,且辨分歪曲良直。

    紅日幫回到夏口,已是驚弓之鳥。眾人皆知,如今之紅日幫,不比昔日,強盛的勢容一去不返。於震青思緒萬千,迷葬於失敗的苦海,夜晚常醒於惡夢。他並不相信同盟真會寬恕紅日幫,還擔心同盟再來打。而他自己也是不甘心失敗的,只要可能,還要捲土重來。默念自己當年叱吒風雲、所向披靡,如何一下子就敗得一塌糊塗?是自己老了?才能衰減了?黃阜西倚在於震青懷裡,深察到他心裡的恐慌脆弱。她同情丈夫,於震青的命運便是她的命運,她何嘗不像於震青一樣害怕?於震青荒野迷路,黃阜西又何嘗不隨波逐流?她牢牢地摟著於震青,似乎能安撫他的傷痛。震青回頭問道:「夫人,我是否真的老了?」黃阜西一陣遲疑,道:「人老不礙創業,常言『老當益壯』,況且你還不老。哪能保證得常勝不敗呢?你可千萬頂住,相信自己才對呀!」兩人靜了一會。震青下床,欲出外散心。黃阜西拿了長袍,輕跟身後。屋外不住有巡夜人隊往來。四周也站了許多勇士,正喝酒喧嘩。巡夜的見有人不回屋歇息,便大聲喝罵。未出兩句,那些人即以牙還牙,爭先恐後罵巡夜的。雙方唇槍舌劍,性情暴烈者要出手打人,一夥人正動手動腳,好在一個伶牙俐齒的勇士跑到大人面前告狀,幾位小士趕來,奮力扯開,難免對他們雷鳴海嘯。起先喝酒的還不言語,剛罵了幾句,那些人怎又忍受得住?鐵漢似的不服,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和大人犯起口角。紅日幫的紀法一直肅嚴,少有屬下與上官口角,自近來挨打,眾人的厭惡初見端倪,愈演愈烈,致有今夜事情。做頭領的看不慣手下無禮,便要動手揍人。那些勇士更不服,罵他們不過區區小士,芝麻大的官。一小士尤惱怒,揪住一個叫囂的勇士,狠狠的就幾耳刮。勇士還想無法無天的反抗,豈奈人家拳打腳踢?地位本不及,勇士只得啞巴吃黃連,有苦說弗出,眼中滲淚。震青遠處看著,無非更增心酸,默歎一氣,別處去了。隱又見聚眾幾處,倒抽一口冷氣,底下如此散漫竟全然不知,好像紅日幫要支離破碎。他雖知底下像自己一樣丟失氣魄,還認為眾人忠心如故,自己在紅日幫仍有威信。止今才覺悟到實在錯了,大家隨時隨地都可能背叛他。又一支人隊走過,一兩個微有職責心的還說一兩句。眾夜客即報以忿言。另幾人且勸:「老兄,可別管那麼多,這樣子又非一兩次,你知道說也無益,何必多費心思?」假裝沒看見,自顧走了。於震青靠前去。原來都在賭博,三五一夥,猶說猶笑。震青偷偷一旁走過,隱聞有人議及幫中事,不知是好話還是歹話。過去細聽,不過說紅日幫今不如昔,惋慨罷了。

    忽聞遠處叫喊:「老三,你娘的又犯賭?看我明日罰你。」這邊一人笑道:「哎喲,我老大,你饒了我罷!何必當真?來,小弟陪你玩一把。各弟兄,誰讓我老大玩?」遠處走來三人,方纔那人又道:「瞎了你狗眼,看這位是誰?」一夥賭徒失驚,同聲叫喊:「王大士。」老三道:「屬下該死,沒看出來,辱沒了大士大人,望王大士見諒。」王大士佯罵道:「深更半夜的,還在聚賭?該知幫中法條不允。」另一人道:「嘻嘻!我等愚人是該遭罰,只是天氣悶熱,故出來透氣,也無它法。下次決不敢了。」王大士及兩位小士半忍半怒。此人又道:「蘇小士,你們操心勞累,不如請那位小士和王大士一起來樂一樂!」眾人附和道:「可不是?若我們輸了,我們掏錢,若王大士輸了,我們不得錢。」「不要光顧著辦事,也要為自己消遣,調調神嘛!」王大士道:「胡說,哪有做大士的和手下一起賭錢的理?簡直破壞綱紀、喪淪幫風。」一勇士道:「王大士的話說哪兒去了?我們哪敢說王大士帶頭違反幫規?嘴上不說,心裡也不敢。只是小的們邀請,玩上兩把,解解悶而已。」王大士不語。眾賭徒再三調唆,王大士半推半就,坐了下來。眾人玩得高興,一人忽歎道:「哎!有生之年,該痛快就痛快,都什麼時候,還管它幫規不幫規?」另一人回道:「你吃了豹子膽還是神經錯亂?敢說這樣的話,小心腦袋搬家!」那人滿不在乎道:「腦袋搬家就搬家,幫主在這兒不?你叫他殺了我罷,我的命早晚都要送在於震青手裡,我還有甚好怕的?有甚好避諱的?」眾人見他這樣說,也都說於震青的不是,說如何專橫,如何暴戾,如何瘋狂。王大士道:「我知道你們對紅日幫早有不滿,今日如此忿懣,分明心中壓抑久了。其實我們這些做官的何嘗不和你們一樣討厭他?是他斷送了紅日幫的前途,置兄弟們的生死不顧,冷了兄弟們的心。他再不是我們以前的幫主了!」大家也都對於震青失去了信心。紅日幫已走到窮途末路。躲在一邊聽得一清二楚的於震青,心中萬分消沉,欲將幾人殺之而後快!只得忍住,不想再聽。值無力回身之時,見黃阜西在身後,兩手捧袍,眼裡隱淚,月光之下,顯得亮澈悲慼。震青長吁一聲道:「你都聽見了?」黃阜西低頭,輕拭雙眼道:「我們回屋去罷!何必理喻這些!」兩人遂一前一後的回房歇息。

    兩人躺下,震青問道:「夫人,還想龍洞山麼?」黃阜西道:「哪能不想?想紅日幫強盛時,山上何等熱鬧!夫君何等雄姿!家人寄紅日幫神威,榮華富貴,不在話下!至今記憶猶新。」震青自笑道:「夫人還想回去否?」黃阜西頗驚,道:「回去?夫君為何想著回去?莫非你已喪青雲之志,安度餘生了?你不該向同盟認輸,我相信夫君若勵精圖治,不用時日,定東山再起!」震青問道:「你不怕同盟現在打來?」黃阜西道:「打過來?不是說過,同盟諸長老寬恕你了?」震青道:「那是他們的話而已。你如何信得?」阜西道:「難道他們誑你?你不相信?」震青哂笑道:「夫人為何不想,你都想著東山再起,不肯服輸,他們緣何相信我安分守己?」阜西甚自愧,問道:「上次你困在連環洞時,他們為何不殺你,反放你生路?」震青輕哂道:「他們不是赦我,只想羞辱我一番罷了。若一時殺我,解不了心頭之恨。只有看著我一敗塗地、山窮水盡、無路可走,他們才高興。同盟那一夥狐狸何等狡詐?明知我大勢已去,而故意不殺我,知我奈何不了他們,卻裝出假仁假義的面目,想羞辱我,又想賣天下人的好。什麼名門正派,實比蛇蠍可恨!」阜西道:「如此說來,你重回龍洞山,其意在躲避同盟?」震青點頭。阜西歎道:「提防一些,還是好啊!」

    翌日,於震青召集部屬,遷往龍洞山。照往日情形,擺置一番。此時人人懷念昔日,感傷如今的衰敗。就此暫安下來,不提。卻說那日大空放於震青出洞,回來告知眾人,修行之人且不多言,那華山、天柱及天龍三幫中人極不滿,皆言將於震青捉來,砍了他頭,千刀萬剮,為傷亡的兄弟報仇雪恨,眾方丈與之分辯,那些堂主、主事就是不依,要親手殺了於震青。若放了他,對不住命喪九泉的弟兄。大空無奈,只得與李天木、楊靜、馬原金商議,是否將於震青置於死地!楊靜道:「於震青這廝罪惡滔天,原也該死,只是大師的主意尊貴,另有一番道理,常言『佛法無邊』,大師你寬宏大量,普度眾生,教人憐憫!無奈眾兄弟的心不像你們,恕我華山中人不能遂大師之願!」馬原金苦笑道:「大師你也知道我們這些人才德淺薄,有仇必報,不用和我們一般計較。」大空合什道:「業因有業果,作孽不可活。兩位掌門既不想饒恕於震青,該做該何,遵兩位意願便了!李幫主,你大概也想殺於震青吧?」李天木道:「佛祖在上。大師,眾人之願不可違!望大師見諒!」齊然道:「既然卿等都有了主張,捉拿於震青不費力氣,我們出家人無趣再留,卿等自去追窮寇罷,我少林與其它佛門弟子都該回去了。」眾方丈皆答應回去。李天木道:「走不得。大師們的苦心,我們明白。只是那於震青非大師想的聽話,今朝若不擒他,他日必又來犯我。我們不可手軟。我李天木可以答應諸位大師不殺人,但決不就此罷休。你們莫急著走,別忘了盤山、蒼巖山還在他們手中,那裡還有敵人,我們先把那兩個山關收來,這些不可缺你們的人手啊!」楊靜道:「不能收盤山和蒼巖山,若耽擱了時日,於震青逃出了夏口,往後找尋,猶大海撈針,豈不冤枉放了他?」統領劉國安道:「說得是,宜先拿住於震青要緊。」大空道:「我看這樣,去夏口的去夏口,去盤山的去盤山,這干礙不了誰,豈不周全?」眾人也都答應。大空續道:「事已至此,數年風雨止今平息!望江湖從此太平!讓我最後分派,楊靜、李天木、馬原金三位掌門可帶著自己的兄弟去擒拿於震青,若抓到手,如何處置,隨你們便了。少林、五台收取盤山,其餘各派收取蒼巖山。事不宜遲,即刻起身。事成後,各掌門會聚於此,其餘大伙也可安回家派,從此圖享太平。」說畢,大家散去,準備起行。

    且說那些出家人來至盤山、蒼巖山,並不見山上一兵一卒,空蕩蕩的一座山罷了。早在紅日幫圍南宮時,於震青已將北方分兵招至夏口,江南的一些分支,繼南回兵馬後,隨之北回。於震青欲專心對付同盟,聚集兵力,不料自己會一敗塗地。眾人見是空山,個個屁顛兒似的樂,精心準備的惡戰,到了眼前卻泡了場空,不必枉送性命,豈不歡乎?於是大家相互道別,各自回去。大空、齊然、本汕、普濟、釋難、法均、仲安諸掌門及一些長老仍回欒城,等候李天木、楊靜、馬原金三人。那三派人馬來至夏口,尋不著紅日幫蹤影,便知於震青領全幫逃了,同盟處處打聽,紅日幫又此去不遠,才得知其大致去向。於震青狡詐多心,出行不揚,幾路人馬,多向去龍洞山,以此混淆人眼。同盟打聽一陣,已深知於震青用心。他逃離夏口,又不讓人清曉行蹤,分明野心仍在,絕無悔改之意。大家追了一程,之後並不能打聽到行伍跡象,猜測紅日幫又加分散,改了裝束。三位掌門暫止行伍,商議如何追於震青。想來想去,哪能摳出甚鬼主意,乾著急罷了。華山主事胡家曾和李信共事,對李信道:「李公子,你的能耐同盟中人盡知,無人不佩服你。想來曾偷入紅日幫,解救武林前輩,多次從紅日幫中獲獵秘信,而此次能否跟得上於震青,非你不能決事啊!」華山堂主朱范道:「李公子可否先去查尋一番?誰不知你神通廣大?此區區小事可難不住你呀!」李信哂笑道:「多謝前輩誇讚咯!其實你們如此托靠我,有點過實,若旁人這麼說,那是無知,你們卻這樣說話,則另有其意吧?如今紅日幫未除,大家當協力相助,不應有何疑嫉,若內方都不能好好融通,甚有內訌,怎能去打別人?豈不讓人笑話?這道理想必二位都明白。同盟中有用得著我李信處,李信固不推卻,只不喜輕薄的口氣。說這些話,原非得已,還望前輩往後多留口舌,免我口吐傷氣之言。」楊靜賠笑道:「李公子莫生氣,我手下有不是,楊靜向你賠罪了,望公子大局為重,不要理喻此等粗話便是!」馬原金道:「李公子,你就先去探探罷!」

    李信回笑道:「我可以重大局,只我一人也是沒用!同盟中要人人以大局為重。」楊靜諾諾唯是。李信道:「紅日幫無影無蹤的,怎個找法?我又不是神仙,會算事不成?我看另想它法!」李天木道:「信兒,兩位掌門都開口說了,你哪能不去?就算找不到於震青,辛苦一趟,還是好的。」李信道:「父親,不是孩兒不想去,你看毫無頭緒,誰都不知如何……」言未畢,見父親怒目炯炯,李信無法,只得作別眾人,騎馬往前瞎跑。馬上胡思亂想,萬難定出紅日幫去向。不免洩氣,心中暗罵華山派那兩人。早知他們對我才華功績深懷嫉恨,過去時常與自己違逆,此次兩人如此說話,分明有意給我難堪。若不為了武林共利、兼礙父親臉色,本公子早和那兩廝翻臉了,當是本公子好得罪的?李信越想越氣,乾脆不追,停馬進酒家大吃大喝,酒足飯飽後睡個神仙覺,回去只說紅日幫往龍洞山了,如此猜測,他們信也罷,不信也罷,反正說了我的意思,該做的已做,看他們拿我怎樣?如此思量,覺得紅日幫回龍洞山倒有幾分可能,難說於震青左不去右不去,偏偏回老窩哩!李信回來照般說了,李天木問緣由,李信胡亂編造一番。眾人頗具狐疑。李天木問大伙:「我們該否去龍洞山?」馬原金道:「李公子的話,向來喜愛,李公子是不說沒道理話的,龍洞山去得!」楊靜道:「去龍洞山無妨!」說著,人馬走向龍洞山。

    於震青剛過幾日安穩日子,哪知同盟又趕到龍洞山。及守山兵士上來報說,於震青驚奇默語:「怪哉!實在怪了。莫非同盟中有神人指點?似乎我每一舉動都讓同盟看在眼裡,曉明心中。想初與同盟幾次交戰,都是讓他們搶先知道行蹤的,到底怎麼一回事?」這裡同盟來到山腳,果然見山上有人。眾人不禁又佩服李信,認為他所想所言不可思議。胡家和朱范只有自愧。李信雖未料讓自己胡說中了,卻暗自偷笑。楊靜道:「當年同盟在此吃盡苦頭,成千上萬弟兄命捐九泉,可謂成驚弓之鳥。此同盟復來,今非昔比!我們打敗於震青是吹灰舉手之勞,大家快能報仇雪恨了!」登時萬人呼應,聲徹九霄,驚天動地。山上紅日幫聽見呼吼,容顏驟變,不寒而慄,都知道只有拚死一搏,再無它路。敵眾我寡,欲想逃來生路,卻是萬難。向來不怕死的首、大士不免也害怕,想來讓同盟擒住,不知是千刀萬剮還是拋入油鍋!夏威壯膽對於震青道:「幫主,事已至此,我幫弟兄不足兩萬,他們卻有六、七萬人,我們怎能再打?不如趁早歸降……」震青斷喝道:「降?前些日子他們還說放你生路,而今來戰,豈會放過我們?投降只有送死。」說了,默不作聲。夏威又道:「幫主,不投降誠可。還有一法,不知可行?當年朝廷剿我們龍洞山時,我幫兄弟邊打邊退,神鬼不覺地從後山逃了,如今我們為何不逃得?」夏威說畢,待於震青回復。哪知震青怒目橫眉,暴跳如雷道:「丈夫生無懼,死無憾,不靠天畏地,哪有這般絮絮叨叨、怯弱怕事的?莫說山下有六、七萬人,就算他們再來六、七萬,我於震青也要血戰到底。我紅日幫中人,都是些熱血豪膽、無堅不摧的好漢!你休囉嗦,我意已定,準備迎戰,他們何時上山,我們就何時奉陪!」夏威讓震青訓了一頓,強忍怨恨側在一旁。首士聽了於震青這番話,原感驚喜,好似見了往日的幫主,就是這種博大氣概,曾讓紅日幫極盛!卻說一勇士捧來同盟遣來的箭信,只聽裡面雷鳴獅吼,嚇得止立門外,及震青火消怒散,勇士才敢進門呈上書信。震青問清了,拆開念道:「日近西山危,活捉於震青。再逃追到底,江湖升太平。」震青念罷,又來無明火,將紙箋撕了粉碎,口中喋喋不休,指送信的勇士大喝:「傳話同盟,紅日幫就算山窮水盡,也要和他們打到底。快去,快下去……」勇士見他血眼圓睜,形容可怖,急忙退出,心中驚悸不已,連歎「瘋子」,搖頭下山。不時,諸頭目散出,夏威仍忿懣難平,邱群華卻看在眼裡,道:「夏老兄,挨了幫主一頓罵而已,我們手下還不是家常便飯?何苦放不開呢?」夏威道:「邱兄弟是想得開!夏某只有佩服了。」邱群華道:「嗨,兄弟說笑了不是?邱某之意是,你這樣生氣有何用?能換來幫主給你安慰麼?」夏威道:「如今兵臨山下,卻想不出萬全之策來應付,怎生是好?」邱群華道:「還能有甚好計策?幫主不是說了要血戰麼?你也知道他那副脾性,從來不認輸,為何不識時務在他面前說逃說降的?降是不能降,逃能脫身?山下的那些烏龜王八還不是死跟著你?沒路了,聽天由命罷!」夏威長歎。

    邱群華又道:「兄弟去我家喝些酒如何?就是死,也要做個飽鬼呀!」兩人同至邱群華家。及酒全菜齊,夏威笑道:「邱兄弟真會享受,桌上可儘是珍餚哇!想兄弟在盤山時,過慣了皇帝般的日子不是?!」話方落,邱群華慌止住夏威,看看外面,道:「你這話折煞兄弟了,若讓幫主聽去,如何是好?」夏威收回話言,良久,忽甩下筷子,雙手叉腰,看菜發呆。邱群華見狀,問:「兄弟這又為何?」夏威乾脆斗膽直說:「不瞞兄弟,我早不想呆在紅日幫了,如今同盟又打來,我們何苦去送死?」一串話,驚得邱群華直望夏威,不動不語。夏威又道:「邱兄弟,我們兩個何不自謀生路?」良久,邱群華拍夏威肩頭道:「兄弟這話說到我心坎上了。兄弟我願與你一道謀事。不知有甚好計策?」夏威道:「若同盟今日不打,我們可趁今夜逃走。若同盟即日打來,有別的兄弟前面擋殺,我們藏後潛逃便是。」邱群華道:「尚好。只是手下不願怎辦?」夏威道:「這個容易。我知道何人與我密,何人與我疏,心中自有主張。」邱群華道:「如此才好,我照辦。」夏威道:「一言為定。日暮時讓部下在烏龍澗悄聚。事不宜遲,我們盡早下去準備。」說畢,兩人辭別,各自張羅。晌午,震青聚全員在騰日廳前。眾人冒著酷日,聽幫主演說。震青講得汗流浹背,振振有詞,絲毫不覺勞困,大家也讓他的豪言壯語打動了,忘了天氣炎熱。震青這招起了效用!大家消除了顧慮,似乎為幫捨命無甚可惜處,好像又看見昔日之幫主,看到紅日幫卓越精神。此際磨拳擦掌,準備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會散時,夏威遇見曉富,夏威想拉曉富入伙,不便直說,於是請他來家中吃酒。酒至中酣,夏威見是時機,探問曉富對幫主、幫容幫風之看法。張曉富一向老實巴交,對於震青百般崇拜、忠貞不渝,夏威並不知他對幫主敬若天神,可靠可信如趙嘯海。張曉富已半醉,趁酒興說心話道:「如今紅日幫雖不如前,我也不太相信能打敗同盟的六、七萬,但我跟著李幫主毫無怨言,死不足惜。很多人貶斥幫主,說他窮奢極欲,葬送了紅日幫,我聽見了,幫主自己必也聽說過,他們傷了我的心,傷了幫主老人家的心,他們對紅日幫不盡責,一個個自私自利、忘恩負義。」

    說著,站起身,捧杯飲酒,嘿嘿自笑,又砸杯喪臉道:「我為於幫主痛心啦!他們為何不想,沒有於幫主,哪有紅日幫的顯赫聲名?哪有敵人對我們聞風喪膽?哪有我們兄弟飛黃騰達?」又拭淚哭道:「張某今生跟了幫主,無怨無悔,幫興我榮,幫衰我罪。有我張某一日在,保紅日幫一日安寧。」夏威見他說得心如鐵石,哭哭笑笑,知奈何不了,及用完酒菜,差兩人送曉富回去。曉富爛醉,路上還咕嘟私語。夏威也不再想拉誰入伙,兩人倒也乾脆,免得人多手雜又費事。這裡同盟早遣人放信給紅日幫。聽聞紅日幫要打到底,此正同盟中人所望,各派都想手刃仇敵,並不滿足紅日幫屈降。李信擔憂,紅日幫雖在欒城死傷許多,所剩截然上萬,同盟三派不過兩萬餘,就算眾人再驍勇善戰,也無十足把握得勝,而紅日幫向來也不善,楊掌門是否過高自視了?日暮時,同盟上山,打了幾陣炮。炮聲連連之中,紅日幫早有準備,聚集已畢,只待殺下山。於震青看幫中弟兄大有視死如歸者,心中高興,手下終甘效命!但又何嘗不明白?紅日幫也已無路可走!震青望了望身邊人,不見夏、邱二首士,心裡疑惑,遂叫了兩位大士,去喚夏、邱。又見隊伍似乎少些,猜是二人親自糾合部下,隨後至此。少時,兩大士回來,說不在家中。若昔日,他還以為夏、邱二人搶先赴戰。忽想起夏口時,有將士對他不滿、反叛之情態,轉念生疑,二人可能背叛,臨陣逃脫!此時黃阜西跑來,見了震青,聲淚俱下道:「夫君,要千萬小心啊!若打不過他們,你早回來,我們等你。」震青聽了,難免不悅道:「好了,夫人,你快下去!紅日幫不會輸,我們都是鐵打男兒,哪有逃回之理?」阜西見於震青這等口氣,也無可勸處,只道:「是啊!你們捨生忘死,唯怕有人目無幫主,光想自己,好像不是紅日幫的人哩!」震青問道:「夫人此話何意?你說的是誰?」阜西瞅了瞅人群,不見邱群華,問道:「邱群華沒來麼?」震青頗奇,問道:「未來。怎麼?夫人見過他?」阜西道:「之前我還撞見他,與他辨了兩句呢!」於震青問何時何處。阜西遂一五一十的講。

    同盟進山前,黃阜西擔憂紅日幫戰敗,便打算好潛逃,收拾細軟,找來兒女,與自己一起逃走。阜西剛叫喚了兒子永康,欲往貞玉廳,山道中忽遇見了邱群華。阜西見這裡人跡尚少,問邱群華何去,邱群華本要去烏龍澗的,也不如實相告,隨便編了謊話哄過了。阜西是個婦人家,心裡記掛丈夫安危,話語又多,見了幫中棟樑,難免囑咐些讓邱群華保護好幫主的話。誰知邱群華不甚在乎道:「幫主他神通廣大,用不著我們保護吧?」阜西忽感冷落,責問道:「你此話何意?你不保護幫主,什麼人來保護幫主?」邱群華道:「不是我不願保護他,你想他何時替我們兄弟們著想過?他注重過紅日幫的未來麼?」阜西罵道:「怎麼沒有?你一派胡言。」邱群華道:「你知道他枉送了多少弟兄性命?他只為了滿足自己。」說罷,揚長而去。阜西氣得顫動不已,自她跟了震青,做了幫主夫人以來,有誰這樣與她說過話?又見過哪個手下對於震青如此不講情義?阜西又叫喊:「邱群華,你回來,你把話說明白,幫主何處曾虧待過你?」哪知邱群華理也不理,一會便走失暮色中。黃阜西說話,只有於震青一人聽見,別人並不知她說什麼。震青早已明白,猜測邱群華並未走遠,即號令全幫速往南退。邱群華來到烏龍澗時,夏威早等著他。兩人領數千人上路一程,忽聞後面有隊伍跑動,似在追趕他們,吃驚時,於震青領萬數紅日弟兄趕到。梁夫賈喝令前方夏、邱人馬停住。震青劈面問夏威和邱群華:「你們臨陣逃脫,知羞否?」夏威冷笑道:「難道和你們去送死麼?」震青道:「胡說,這麼多兄弟都願跟我出生入死,就你沒出息!」夏威道:「出生入死?夏某我出生入死近十年,可換來什麼呢?這麼多兄弟跟著你出生入死,又能換來什麼?你聽我一言,如今勢不如敵,卻當知難而退,暫收殺心,以後再圖大計。」震青道:「大敵當前,能往何退?同盟都已殺上山了!只要你肯回頭,與我並肩作戰,不怪罪於你。」

    邱群華悄聲於夏威道:「你知道梁夫東是怎樣死的?想想!」夏威面帶疑色,甚是不解。邱群華附耳下道:「是幫主下的毒手。」夏威驚哦一聲,明白邱群華之意,想自己也無退路,對於震青道:「我憑什麼相信你?」震青道:「我身為一幫之主,自然說到做到。」邱群華對夏威道:「不能相信他,我們設法逃離。」夏威道:「對不住了,恕我不能在你身邊。」震青叫道:「你這傻瓜,都這時候了,難道要互相殘殺麼?」邱群華道:「只要你放我們走,怎會互相殘殺?」與夏威一交拍合,兩人心領神會,猛向一角殺去。震青又下令首、大、小、勇士攔住他們。雙方皆是共處數年的弟兄,各有相識的,如今反目成仇,取對方性命,心中多不甘,大多眼裡噙淚,咬牙關,忍哭聲,廝殺一起。場面甚是悲壯!此時同盟已至烏龍澗,紅日幫內訌仍未休止,三方混戰,何等熱鬧,前古少有!交戰未久,結局可知,紅日幫只得離退,招架不住。震青知道紅日幫完全無望,就因方才己內互鬥,眾士毫無拒敵之心,致使任人宰割。震青又急中生智,認為邱群華、夏威一死,紅日幫將可平靜,於是招呼易北懷、梁夫賈幾位首士接令,務必將夏、邱二人制伏,不管死活。幾位首士應命帶人圍殺夏、邱二人,雖顧念多年兄弟情義,怎奈反叛有罪,幫主之命不可違,眾首士不饒過二人!邱群華見了梁夫賈,向他訴明其長兄梁夫東一事,叫他脫離幫主,和自己一起。而震青絕不承認,加以反駁。梁夫賈卻不信邱群華之言。此時一夥紅日勇士搭弓射箭。夏、邱二人身中亂矢,繼而讓亂刀砍死。有詩曰:

    斗膽英雄無歸宿,一半恩情一半怒。

    低來高去兩頭空,緣何一朝黃泉路!

    夏威與邱群華既死,紅日幫即趨穩定,但死傷有數,勢單力薄,不能與同盟匹敵。紅日幫敗上添敗時,震青在眾士護送下返至家室。黃阜西及兒女早在等他。

    詩曰:

    末弩失尊避舊山,未成死灰待旺燃。

    標聯眾志偶爭紛,元氣喪盡不復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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