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
念滄海渾身一個繃緊,迦樓亦是堂皇難掩,看著自己握住她的手,腦袋裡有點凌亂,他這是要什麼?!
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是手不聽他的話,看著她賭氣背過身去就著急的伸了過去——
「不要死……我可不想做你的陪葬。」
硬邦邦的聲音彆扭的輕柔了下來,就沒見人這麼不會說貼心的話,明明他還是關心她的,就像個姐姐一樣…刻…
只是真的就是只姐姐的話,為什麼他的一個字一句話能挑起她心跳亂了次序?!
半張臉捂在被窩裡,念滄海半是含羞半是不自然的看了迦樓一眼,輕輕從他掌中脫開手放入被窩,輕若蚊蠅的聲音掩在被子下傳來:「知道了……」
迦樓微微一愣,看著落空的手:「那好好歇息吧……有事就喊我的名字……噱」
眼神眷戀不捨的從床上收回,迦樓轉身走過屏風在長椅上躺下,他望著屋樑一手不覺地撫著心口:可惡,別再跳了!自己是瘋了麼,這一夜的,他都在胡言亂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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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過去,端木卿絕都沒有再去過鳳雀摟。
庭院小築內卻是每日門庭若市,玥瑤隔三差五的找上門,景雲也是不分晝夜的闖進來。
「世子,郡主,九爺不在院內,請勿再日日糾纏。」
院外,四大暗衛擋著氣勢洶洶的玥瑤和景雲,「騙人,九哥日日上朝,人卻不在東苑,那肯定是在這兒。」玥瑤怒著臉,今日她可不會再乖乖的吃閉門羹,幾天前她好不容易得到醉逍遙的應允跟著進來,結果卻是撲了個空,坐等到半夜都沒見九哥的影子。
而之後的這幾天,四大暗衛就像守護門神一般將小築全副包圍,一隻老鼠都別想溜進去。
九哥到底在裡面做什麼?
那個被迦樓抱著離開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念滄海,這些天她不是沒去過鳳雀摟,實在技不如人,一碰上迦樓就被他打得落花流水,總之這一口悶氣,她是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玥兒要是女子不便讓她進去,那放我進去總可以吧?」
景雲插話道,這幾天他每每來到庭院小築都能碰上這個小潑婦,沒說兩句就囂張跋扈得將四大暗衛給得罪了,害得他連話也沒說上一句,一同被擋在了門外。
「景雲,你休想獨個兒進去,你們要是放他進去,我也一定進去!」
玥瑤一把抓著景雲的後領子,別瞧這小子看起來傻傻的,溜起來就跟條泥鰍似的。
「喂,九哥是討厭見你,你為什麼就是不懂,還拉著我下水?我可是有正事找九哥呢。」
景雲拉開玥瑤的手,誰說這小丫頭體弱多病的,瞧那盛氣凌人的架勢簡直能一口吞下一頭老虎,「你住口,九哥討厭你才對!」玥瑤心口被狠狠刺了一刀,這沒心沒肺的傻子,他憑什麼說九哥討厭她,憑什麼。
「是麼?九哥要是喜歡你,你作甚這麼緊張?那麼想見九哥,是在吃嫂子的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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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雲一語點穿玥瑤的心思——
這些天來,也不知道是哪張生事的嘴將滄海懷有身孕的事傳了出去,唯恐天下不亂似的,現在弄得整個修羅宮上到大臣,下到奴婢,
個個都知道這事,還都口口認定念滄海懷的是端木離的種。
這事鬧的可大了,而事態發展到這個地步對念滄海是相當的不利,聽說不少大臣聯名奏折,逼九哥廢了念滄海正王妃的頭銜,甚至還逼迫九哥對她處以極刑,血洗奇恥大辱。
要說這流言根源的始作俑者,其實不用猜也知道是誰。
她到底還想要怎麼著?
和滄海有什麼深仇大恨的,定要逼死她,她才滿意?!
「端木景雲,你要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撕爛你的嘴!」
「有本事你就撕啊,你有手,難道我沒有麼?」
景雲和玥瑤扛上了,兩個人就像七八歲的小孩子吵得那是震耳欲聾,還動起手來,四大暗衛冒著冷汗,兩人各勸一個,好不容易慈愛將他們給拉開了。
卻不知道,端木卿絕一手負在後腰從院內已走入廳堂,眼神直視敞開的大門外,將那一幕幕都收入眼底,「容他們進來吧……」
熟悉的聲音傳來,玥瑤欣喜若狂,第一個推開暗衛跑入了廳堂,就跟幾十年沒見端木卿絕一樣,撲入他的懷抱,哭得是那個梨花帶雨,「九哥,九哥……你好壞,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這多天都躲著玥兒不見,你不知道玥兒有擔心你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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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心九哥?呵……話還很是說得好聽。」
景雲跟了進來,不屑地向著黏在端木卿絕懷中的玥瑤做了個鬼臉——呆瓜!若不是兩手抱著端木卿絕,玥瑤一定張牙舞爪的刮爛他的臉。
端木卿絕寵溺地輕捋著玥瑤的發,扣起她的小臉:「傻丫頭,九哥這不是好好的,瞧瞧你們兩個,從小鬥到大,一見面就吵不停的。」
「誰想跟他吵,明明是他欺負我,玥兒不管,九哥你要為玥兒做主。」
「做什麼主?把我趕走,好讓你在九哥面前加油添醋欺負小娃娃麼?!告訴你,你要再想暗傷她,我可和你沒完!」
玥瑤從小受端木卿絕驕縱是人盡皆知的事,但是景雲從不怕她,要說起疼愛,九哥對他也一樣視如己出,有本事,她鬧鬧看,看九哥會幫著誰。
「小娃娃?叫得可親密呢,才認識幾天就為了那個女人連命都可以不要了?也難怪,那女人肯定懂巫術,長得那麼醜還能迷惑得男人一個兩個暈頭轉向,你可別忘了她懷了端木離那畜生的野種,是對九哥莫大的恥辱!」
「不許你詆毀滄海!」
「怎麼了,難道不是事實麼?!九哥,你倒是說句話啊,你也聽洛太醫說了吧,她有了三個月的身孕,她才嫁來一個月罷了,那孩子
怎麼也不可能是你的……」「玥兒,你是從哪兒聽到王妃有孕的事的?」.
端木卿絕薄唇淡淡扯開,那一問教激動怒罵的玥瑤難掩心虛,驀地啞然,然而靈眸一轉又道:「那事傳的滿城風雨,這宮裡的人都知道了,大家都在傳王妃有了身孕,而那孩子才不是九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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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下的妖異金瞳一直打量著玥瑤,她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個表情,「的確……你王妃姐姐的確有孕在身,不過這王府也需要香火,九哥准她生下來。」
就像糟了晴天霹雷一般,玥瑤僵直在端木卿絕的懷內——
她都聽到了什麼?
他都在說著什麼?!
九哥怎麼會承認端木離的種是他的,他是真的瘋了,糊塗了麼?
水亮亮的眸子淒厲楚楚的凝著那毫不在意的妖異金瞳,這雙眸子向來冰冷寒烈,幾時開始溫暖如陽了,那深處淌著的寬容和深情是為了那個女人麼?
「怎麼可以?九哥,你怎麼可以?!那個孩子根本不是你的,那是端木離精心設下的圈套,他送他的女人給你,還讓她懷著孩子嫁給
你,本就是為了羞辱你,你應該給他一個警告,你應該賜死她們母子,將她的屍首萬斷送回北蒼!」
「你這丫頭心腸怎麼那麼歹毒?小娃娃是無辜的,她腹中的胎兒更加無辜,就算是那端木離設下的圈套,小娃娃也是受害者,我覺得九哥做的多,她既然嫁給了九哥為妃,現在就是九哥的女人,那孩子也就是九哥的孩子!」
景雲氣沖沖的將玥瑤從端木卿絕的懷中拉開,他早就知道這丫頭當著九哥的是只嬌弱的小綿羊,背著九哥就是盛氣凌人的小狐狸,可他不曾想到,她竟心狠手辣到這等地步。
這些天他聽十哥說,前陣子她還和滄海情同姐妹的,這會兒就又跟有著深仇大恨一般,這壞丫頭可真是會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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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什麼胡話,孽種就是孽種,該死該誅!生下來只會為禍我北域天下!」
「人活著應當以慈悲為懷,為了一己私慾殺人性命,遲早會遭報應的!」
「膽小鬼,該死的人是因為她該死,即使她死了,老天也不會掉一滴眼淚!那念滄海就是個會妖術的巫女,她該死!」
「夠了——!!」
兩人不可開交的吵著,端木卿絕低沉渾厚的咆哮一喝,嚇得兩人猛地收住口,「九哥……」玥瑤含著淚凝著端木卿絕沉霾的臉,為什麼?處她死刑就這麼教他心疼麼?
九哥……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的要護著那個念滄海麼?!
對著玥瑤的淚眸,端木卿絕有心將交匯的視線錯開,他別過身,負著手:「九哥心意已決,你們誰都不許打擾王妃靜養養胎,回去吧……九哥還有政務纏身,日後不得傳令誰都不准再踏足北苑一步!」
氣場逼人,話中的警告不言而喻,景雲為難地開口:「可是九哥我……連我也不能住在北苑了麼?」
「逍遙已經為你打點好了行裝,你不是一直想去東炙麼,隨行的侍衛都已為你準備好了。」
景雲傻站在原地,這些年北域和東炙關係緊張,所以他一直想去東炙,九哥都不同意,而現在……
為了將他趕出宮,哪怕他會在東炙出事,九哥也不在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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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凝重,兩人失神之間,四大暗衛已腳步如飛地來到他們的跟前,「郡主,世子,請……」
玥瑤腳步不挪,眼神含恨地瞪著端木卿絕的背影,「九哥當真要那個孩子?」
「……」
妖異金瞳一動,視線與四大暗衛默契交匯,只要端木卿絕一個眼神,他們便心領神會地架起玥瑤和景雲將他們「請」出了小築……
就像驅趕老鼠一般將她趕走……
玥瑤一路含恨,視線牢牢依附在端木卿絕的背影上,都是那個醜婦害得,從她來到北域後,九哥就變了,他曾寵她疼她,捧在掌心誰都不能傷著她,而為了那個醜婦,他卻成了讓她最痛的那個人……
不會讓你得逞的,念滄海你休想獨佔九哥的心!
玥瑤如水的純真眼眸越漸堆滿了凶狠的冷光,才被四大暗衛拉到庭院小築外,怒然轉身就走,殊不知有一道白影就這麼擦過她的手邊而過,將那凶狠的冷光收入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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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雀摟外繞著湛藍映天的皓鏡湖,湖上架著一座涼亭,涼亭內坐著兩個俊逸非凡的男子——
醉逍遙走入庭院小築的時候,端木卿絕一語不發的從他身邊走過,他一路跟著他,便來到了這兒……
端木卿絕沒有同他說過一句話,他也乖乖的處在他的身後沒有開過口,直到那鳳雀摟上大開的窗戶邊出現一輪嬌倩的身影——醉逍遙唇角微勾,這才找到了答案。
原來是她……
九哥是為了能見到她吧……
也不知道是那個女子的出現,還是當頭日照的暖陽,銀銅色的面具被勾勒出了一輪柔和的暖光,妖異的金瞳深情脈脈,一瞬不瞬地凝著那個方向。
想要靠近又不能靠近,就只能這麼遙遙相望——
越過湖,這涼亭和那近在咫尺的鳳雀摟就好像隔著無法逾越的萬重山。
這些天來,端木卿絕每日這個時候都會來這兒,深邃的眸海是探不到底兒的,此刻他在想這些什麼,沒人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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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就像生了根似的一直繞著窗邊的念滄海,直到迦樓出現在她的身邊,親暱關切的為她披上外袍,端木卿絕的表情才起了細微的變化,劍眉不悅地微蹙,冰眸流光閃爍。
「呵,九哥是在失落,被王妃搶走了愛慕的人?」
「……」
醉逍遙沒心沒肺的說起了風涼話,在這宮裡,誰都知道迦樓一直愛慕著端木卿絕,只是從念滄海出現後,某些感情好像正在發生變化。
「她還是日日黏著迦樓不放麼?」清冷的聲音從端木卿絕唇中落出,這幾日,他沒有去鳳雀樓,全因他讓醉逍遙日夜監視著哪兒,一有動靜就會向他回報.
「王妃是真的當迦樓為姐姐,這些天同他形影不離的。」
「就寢時,他也守在她的身邊?」
聽得出,縱然端木卿絕口吻淡淡,但是他在意,相當的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只要想到每夜都有另一個男人守在他的女人身邊,他的心就被什麼東西狠狠的掐住,連呼吸都在怒得發痛。
「王妃這幾日噩夢連連,迦樓若不在她的身邊,她便不能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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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連連?
那噩夢的根源指的就是他端木卿絕,對不對?!
某人心口狠狠一抽,那日他離開,不是畏懼迦樓的脅迫,而是不想與迦樓大打出手,亂中出錯再傷及她。
他任由她耍著小性子呆在鳳雀摟樓好生靜養,只是為了讓她好好養傷,要說他的心,可是一天都容不得她呆在那兒。
「九哥有沒有想過,若是王妃可以讓迦樓恢復正常,九哥捨得放手麼?」
忽地,醉逍遙出人意料的一問教端木卿絕心口一滯。
驚愕的表情全然掩在面具下,「你想問什麼?」
「現在朝中大臣都對王妃非議不斷,個個恨不得九哥處決了她,可九哥遲遲沒有做出決定,逍遙是怕九哥若是為了一個懷著端木離骨血的女人包庇袒護,因此失去人心,這個代價實在太大,太不值得。」
「所以我該成人之美,迦樓若對她有意,我便休了她,將她下嫁迦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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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畢竟有了不該有的骨血,九哥若是不捨賜死王妃,這便是對她她最好的『懲罰』。」
「她是處子……」
端木卿絕回過身,薄唇翕動,跟前的醉逍遙猝然錯愕,處……子?
九哥指的是念滄海?!
那端木離臨幸她半年的傳聞難道是——
「那一夜……?」
醉逍遙一時間頭腦混亂,就連言語都組織不起來。
他知九哥在知道她有了身孕的那一夜定是強佔了她,卻萬般也估算不到那一夜會是她的……初次……
「滄海根本沒有身孕。」
驚愕未定,又是一個狂瀾掀來,醉逍遙張著口好半晌才說出話來,「那是洛太醫撒了謊?九哥既然知道王妃是清白的,為何……」
下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端木卿絕不過眼眸對著他,他便猜到藏在那雙眼底的秘密,「是玥瑤指使洛太醫撒謊的?」
端木卿絕沒有回答,又再背過身去望向鳳雀樓,「玥瑤還小……」簡單四個字,又憐又恨。
醉逍遙知道端木卿絕是因為愧疚二哥,所以才無法對玥瑤痛下懲罰,哪怕是個小教訓他也不捨,可這樣縱容,所有的責難便都落在了無辜的念滄海的頭上。
「朝中大臣已經認定王妃有了端木離的骨血,九爺要怎麼做?難道上演一場小產大戲?」
「不,弄假成真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