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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 亂起關中 第139章 汧縣 文 / 混元大羅金熊

    滇零羌首領度莫聽到彭蕩仲的名字,不禁咬牙切齒道:「大王,這個彭蕩仲幫助晉人,乘虛搶掠我北地草場,燒殺東羌婦孺老弱,搶我牛羊,實在罪大惡極,不如將他和晉人一齊消滅了。」

    羌人各部首領紛紛附議道:「大王,殺了這個狗入的彭蕩仲!」

    氐人各部首領則反對道:「彭蕩仲部落萬餘,戰兵上萬。他投靠大王之後便是自家人,何必再翻舊賬!」羌人各部首領紛紛反駁:「彭狗反覆無常,焉能重用?」

    兩下裡又吵了起來。齊萬年猛地一拍眼前的案幾,吼道:「諸位噤聲!我派右賢王大丞相鞏更率本部人馬去汧縣,要殺彭蕩仲還是幫彭蕩仲,由大丞相自己定奪。」齊萬年本來驍勇,這一大喝登時止住了眾渠帥的嘴。

    戴著象徵晉人文臣的梁冠卻仍然穿著羊皮氈袍的鞏更造型很是不倫不類,不過他還是盡量做出一副想像中的大丞相的語氣道:「啟稟大王,微臣願以大局為重,率軍馳援安北將軍,拿下汧縣以保隴道暢通。屆時秦州豪傑定會望風歸順,大王大業定會一舉功成。」

    齊萬年一直覺得西進秦州才是正途,雖然各部渠帥都反對,可齊萬年仍然在做著準備,所以他對攻破汧縣打通西進道路非常感興趣。齊萬年又熟知鞏更的脾性,知道他一定不會做出意氣之舉。而且也只讓他率領本部人馬去,就算鞏更可能會昏頭,但以鞏更本部的人馬數量,要消滅彭蕩仲根本是不可能的,也只有聯合彭蕩仲打通關隴道路了。

    第二天早晨,鞏更帶著本部四千兵馬開始出發,他也仿造了一個「肩輿」叫士兵將他抬上,如果不是面容黑瘦兇惡,外加一身羊皮氈袍外還真有點「丞相」的模樣。氐人渠帥看到鞏更這幅尊榮,不禁大為鄙夷,呂健忍不住對單徵說道:「鞏更文不如單兄,武更是不及我,憑啥他當左賢王?」單徵咬耳朵道:「你能一次性就給大王弄來東羌的五萬大軍嗎?鞏更不過廢物,真正需要提防的還是那兩個胡人。」

    雖然在晉人眼裡,北方的異民族都叫胡人,可是在多數異民族眼裡,「胡人」都只是匈奴的代稱。尤其是長久務農,自以為比純遊牧民族要高一等的氐人眼裡更是如此,他們儼然已經將自己視為「關中人」,而將有匈奴血統的統統稱為「胡人」(譬如盧水胡),有鮮卑血統的統統稱為「白虜」或者「索虜」。單徵這裡說的兩個胡人,便是郝散兄弟無疑了。

    鞏更抵達汧縣的時候,彭蕩仲已經攻城好幾天了。盧水胡本是河西匈奴和月氏人融合而來的雜胡,由於久居河西牧地弓馬極為嫻熟,又經常做晉朝僱傭軍做先登(先登,指先鋒),所以野戰能力極高,但是攻城的能力就很蹩腳了。

    不像匈奴人在內附後多淪為晉人佃農,盧水胡人是有匈奴血統部族中最離不開馬的,一下了馬不少盧水胡戰士就暴露了一雙羅圈腿,拿著騎弓和短小的胡刀就開始一哄而上。匈奴人的佩刀一般都短小精幹,刀刃的弧線微微向內翻,與後世的弧線外翻的蒙古彎刀截然不同,到有些尼泊爾狗腿刀的特點,這種刀不利正面截殺,只適合追殺和下馬搏鬥,其實匈奴人多數用這種刀還是為了彌補他們步戰較弱的特點,如果沒有訓練有素的軍隊截殺,一般的散兵游勇還真害怕這種內彎的狗腿刀,因為這跟匕首差不多,是可以捅的,而不是只能砍的。

    如果已經攻下城,與晉人巷戰的話,這種短刀倒能發揮長處。可惜拿著這種大號的「匕首」去攻城往往會有悲劇發生。城頭上的晉人義勇甚至連制式兵器都沒有,揮起墾莊稼的鎬頭就朝爬上來的盧水胡軍士猛撅,不一會兒,盧水胡的第一輪攻城就徹底失敗了。

    彭蕩仲之所以就這麼毫無準備地攻城,是因為他信心十足,滿以為汧縣的軍民會被嚇跑,可沒想到還真守城了,而且還擊退了自己的第一輪攻勢。彭蕩仲當即暫時撤軍,分好隊伍,預備次日進攻。

    彭蕩仲軍中還是有不少西羌人,羌人和氐人都以步戰能力極強而馳名。他們多數使用鑄造簡單而粗暴的青銅劍,而不像現代人想像的中揮舞著大斧頭的蠻族,斧頭反倒是漢人的常用兵器。氐羌和匈奴系部族多有自己的工匠,雖然技術略遜,但兵器基本上能自給自足,不像鮮卑人純靠掠奪。而他們的工匠能造的兵器,也多是長矛大劍,而且多數還都是秦漢時期才流行的銅質武器。

    第二天的進攻,由盧水胡軍中的羌人率先進攻,盧水胡本部人用弓箭掩護,明顯奏效不少。汧縣城城牆本來不高,城樓上的義勇多數也被盧水胡的弓箭逼退,不少羌人已經登城,可是剛翻過城牆垛口的羌人就被躲藏在其後的晉人義勇用各種兵器殺死,有刀的砍,有劍的刺,沒刀劍的拿鐮刀剁。雖然晉人義勇也損傷不少,可是彭蕩仲也沒佔到便宜。

    晉朝初期多數被胡人攻陷的城池,多數都是自己放棄了防守。原因也都有很多,譬如主力軍隊在野戰中被胡人全殲,或者出了內奸,但更多的是晉人在惶恐中自行逃走。因為從晉朝開國以來,強大的武備都用在防禦東吳的前線,後方的胡人多數都被朝廷忽略,百姓也知道朝廷不會真心救援,還不如活著逃走。可一旦有人領導百姓一意防守,而不去跟胡人野戰,多數都能在艱難中守住城池。馬敦率領下的幾百義勇,居然真就在彭蕩仲的攻勢下堅持了下去。

    胡人的士氣來源於眼前城池的富庶度,往往在進攻富庶的堅實城池時由於對破城後的搶掠屠殺有很大的期望,往往會奮不顧身。可是眼前這個窮鄙的小縣城,真沒什麼油水,除了想盤踞此地阻攔流民的彭蕩仲外,其他的軍士可真沒什麼搶掠期望,士氣也慢慢消沉下來。彭蕩仲不禁有些動搖,可是看到這大旱的天氣後,忽然計上心來,喝道:「來人,砍些大樹柴禾,引火把那爛木頭的城門燒掉!」

    這一年已經好多天沒有下雨,地利的莊稼也蔫成一片,想來也是個荒年。汧縣的百姓之所以鐵了心跟著馬敦守城,也是為了保護存糧。老百姓之所以還有存糧,因為在這次扶風大亂中,扶風郡的官吏們已經好些日子都沒有收取租賦了。按照一般的規則,大亂之後當地還會免賦稅一年,所以汧縣的百姓便堅持了下來。

    彭蕩仲的糧草也吃得差不多了,部下好多人都嚷嚷著回安定搶掠其他縣城,可是彭蕩仲都拒絕了,吼道:「你們餓了是吧,殺開汧縣,裡頭肯定有糧食。即便不夠,幾百個人還不夠你們吃嗎?」

    這一次的火攻果然也奏效了,大火燒掉了汧縣的城門,可是忽然一股大風就從城裡斜著刮了出來。攻城的胡人頓時破口大罵老天不長眼睛,正在這個時候,馬敦已經帶著軍民用木柵欄組建了新的簡易城門。彭蕩仲頓時愁道:「他娘的,老子要是有一百來個甲士,這破城算個鳥。」正在思考如何攻城時,忽然有斥候來報:「軍主,齊萬年派大丞相鞏更來援助我們了!」

    彭蕩仲頓時老臉通紅,鞏更的族叔鞏端就是被自己的騎兵刺死在馬蘭河中,想不到齊萬年竟然派鞏更來救援自己,這只怕是不安好心啊。趕緊道:「暫時撤軍回營做好提防,等鞏更的人馬。」

    彭蕩仲一撤到營寨,又有斥候來報了:「軍主,安定的兵馬離這裡不到五十里了。」

    「啊!」彭蕩仲霍地就跳了起來,吼道,「領兵者何人,是皇甫澹嗎?」

    「是新平太守毛騰……」斥候有些寒顫地道。

    彭蕩仲倒吸一口涼氣,急道:「有多少人馬,確定是來打我們的?」

    斥候道:「粗看有好幾千,朝著我們這個方向來了。」

    彭蕩仲頓時大急,趕緊對身旁的一個心腹小頭領說道:「火速騎馬去告訴鞏更,我跟他如今同朝為臣,請他不要惦記舊日恩怨。如果真想為齊大王立功,就趕緊來助我退安定晉軍。順便告訴他,安定晉軍的統領是砍了他族叔腦袋的新平太守毛騰!」

    小頭領趕緊去了。彭蕩仲猛地出了帳篷,召集眾軍士道:「孩兒們,攻城幾天真是憋死人啊。安定的晉軍就要來了,大伙可以好好舒展下筋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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