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原來是一直站在沙盤前冥思苦想的童貫,他轉過身面對王旁說道:「爹,我想出來了!」
「說。」王旁從感慨中重新振作起來,命令式的口吻說道。
「蘆洲寨等地雖然山地丘陵較多,我方易守,敵方同樣容易藏匿,若是在那消耗兵力,李諒祚或又撤軍,而且如果他強攻,我方強守的勝算不站優勢,爹爹是想要引君入甕,讓蘆洲寨的兵卒變成阻截他的後路,李諒祚若是輕易拿下蘆洲必定貪心,我師父給我講過,貪兵必敗,爹爹我說說的對不對!」
王旁看了一眼嶽立,看眾人微笑的點頭,看來童貫這小傢伙有點悟性,童貫還以為王旁會誇自己,驕傲的挺胸抬頭等著王旁的讚揚,哪知道王旁微微臉色一沉「童貫,你熟讀《武經總要》,本來應該早想到此節,如何剛剛還要發問!」
童貫一撇嘴,誇獎沒落著還遭到了訓斥,臉一紅忙低下頭收起胸脯。
「本王念你年輕,不責怪你剛剛的冒犯了,不過以後要記住,軍令如山,縱有疑問也要先執行!」
「是。」童貫覺得王旁太正確了,尤其是想通王旁的想法之後,更是心服口服,估計以後他就算再有疑問,也會考慮適當的時候再提出來。
「折克雋、張平,眼下年關將近,而西涼李諒祚到蘆洲寨還有幾日,你們去安排一下,給大伙發些酒肉改善一下伙食,咱們讓大家吃飽喝足,就等著李諒祚送上門來,讓大伙好好的痛快幹上一場!」
「你們下去休息一下,記住,不可擾民。」王旁對帳中的其他人也命令到。
所有人都離開大帳,只剩下王旁和嶽立,嶽立笑道:「有王兄執掌中軍帳,我這馬步都總指揮可是太輕鬆了!」
「岳將軍這話可是埋怨我喧賓奪主!」
嶽立忙擺手:「哪有,哪有,我只有跟王爺學習的份,從軍多年卻從未真正帶兵打仗,我恨不得都由王爺決斷呢,而且啊,我真是看出來了,虎父無犬子,這童貫別看年少,可真是良將之才!」
聽到嶽立誇獎童貫,王旁更是喜憂參半,他所擔心的正是這位嶽立口中良將之才,將來聰明反被聰明誤,不僅還要淨身做了太監,還將大宋江山拱手讓給金人,因而落下的奸臣的名聲。
王旁一閃念微微有點出神,嶽立還以為王旁在聽自己對童貫的誇獎,於是接著說道:「我還以為童貫的文韜武略都是王爺所授,剛聽他說起他師父,不知道能教的童貫如此的是哪位高人啊!」
「嗨,是這孩子在宮中的時候認得一個師父,剛不咱還說天命嗎,他這師父也剛剛西去,是宮裡的一個太監總管,當年跟著在仁宗皇上身邊,我曾見過幾面!」
「哦,是哪一位。」嶽立似乎對這個人忽然格外感興趣。
「就是史志聰,岳將軍是否知道這個人!」
「啊。」嶽立一驚長大了嘴巴:「怎,怎麼是他!」
看嶽立這副神情,王旁十分奇怪,認識嶽立也算有年頭了,雖然說嶽立自謙沒經過什麼大仗,但在王旁眼中嶽立也是極沉穩的人,很少見他如此神色,「怎麼,岳將軍認識他!」
「哎呀,豈止認識,王爺,你記得不記得當年你在保州時候,我跟你提過的一件很重要的事!」
「什麼事啊。」王旁有些茫然,這在保州都是三四年前的事了,當時自己想回京城卻不能回,直接被派到出使遼國借兵,那會兒到是嶽立在保州,可自己也想不起來,兩人說了那麼多話嶽立指的是什麼事。
嶽立站起身來走到大帳門口,對守在門口左右侍衛說道:「你們暫且退下。」侍衛領命,離開大帳十幾步遠退在那裡遠遠的看著大帳周圍的動靜,王旁被嶽立突然起來的舉動搞的有點懵,見嶽立回到帳中,逕直走到自己面前低聲問道:「這史志聰死之後,朝廷可有什麼傳聞沒有!」
王旁搖了搖頭,看著嶽立,嶽立踱著步子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就有些奇怪了,那遺詔的事竟然仍沒有下文!」
「什麼遺詔。」王旁不禁問道。
嶽立站住腳步,壓低聲音說道:「仁宗駕崩留下遺詔,得燕雲者可擁天下,燕雲十六州可是仁宗皇上多年的心病,當年仁宗臨死之前,口稱詔書,但被修起居住司馬光和宰相一同誤讀為趙曙,接著趙曙繼位,這段事我同你說過的,你怎麼忘了!」
王旁猛然想起的確有這麼件事:「那仁宗遺詔呢!」
「我也想知道啊,只怕現在只有史志聰知道了,誰知道他,嗨,這史志聰可是從真宗時候就進宮了,當年隨御駕親征也曾去過檀淵之地,燕雲失手之後宋遼結下檀淵之盟,但當時寇准等激進之人之心理夙願難平,於是就私下有了一個復燕會,家父也曾是一員,所以這些人歷代後人都有盟約,如果誰有機會能夠帶兵,定要完成收復燕雲十六州之願,唉,其實,詔書上說的什麼得天下,我到沒這想法,但收復燕雲十六州是歷代先祖之願啊!」
雖然嶽立說的有些激動,但王旁也聽出端倪:「這麼說,史志聰史總管也是復燕會中一員!」
「正是,只可惜他沒有後人,而且只有他最後還留在皇上身邊,當時他是發密信告訴我,並且還帶出了童貫給你的家信,只是我沒將兩個人聯想到一處,而且,仁宗駕崩之後,再沒有這遺詔的下落,我擔心史志聰是唯一知情的人,現在他沒了,那遺詔呢,若是此時遺詔的事鬧出來,恐怕新皇地位不穩,同時天下人必定起兵多之,那邊境可就要出大事了。」嶽立焦慮的說道。
「呵呵。」王旁突然笑了笑,這時候他還笑的出來,嶽立詫異的看著王旁。
「岳將軍,仁宗想收回燕雲之地,是因我大宋若有此天險,便可改變冗兵的現狀,這宋朝沒有天險要塞,只能靠大批的兵卒去守,同時又擔心內部出亂軍,所以不停的調駐防,這也是無奈之舉啊!」
「這個我知道,王爺你如何會發笑!」
「我笑世人看不穿,好了,你放心吧,該出來的事總會在合適的時間出來,至於現在恐怕也許還不到遺詔重見天日之時,走,我們四處去轉轉,晚上叫上兄弟們一塊喝點!」
嶽立無奈搖搖頭,這個王旁實在是讓人難以琢磨,王旁嘴角還掛著笑,大步走出帳外,也許他心裡對一些事漸漸有了答案,也許他可以推測到遺詔的去處,但現在說出來真的不是時候,就好像嶽立說的,如果這時候遺詔出現,將對趙頊的統治是個大威脅。
天下,誰不想要,大概問十個人有八個會有野心,但王旁還不想,因為他很堅定的知道,什麼叫不戰而屈人之兵,更何況現在他最大的夙願就是幫助父親王安石實施變法,富國強兵之後,燕雲可以收復更有肯能避免金兵馬踏中原,而他還在想,嶽立的孫子岳飛抗金,不僅承載了一個軍人對國土的熱愛,更有祖祖輩輩人的寄托,只不過,這些他不可能對嶽立說。
夜深了,王旁走出帳外,不久的將來他就要見到李諒祚了,這讓王旁有點睡不著,月光如銀照著平原之上寂靜的營帳,巡邏的侍衛走到王旁面前剛要行禮,王旁擺擺手:「我自己走走!」
不少營帳中傳來年富力強的那些戰士的鼾聲,他們都在為即將到來的戰爭養精蓄銳準備一搏,一座營帳隱約還有燈光,王旁向那座營帳走去。
童貫還沒睡著,平時有折可適和他一個帳篷,今天折可適帶了一小隊人去蘆洲寨見折克行,這座帳篷中就剩下了童貫一個人,好多天沒有拿出師父留給他的那份詔書看看了,童貫將手揣進懷中,從懷中抻出一塊黃綾,打開看看,又拿在手裡,儘管他年輕,只是個十五六的少年,但他卻知道這件事事關重大,而且這事拖的時間越長,他就越不敢對王旁實說。
聽到外面的腳步聲,童貫警覺的將黃綾揣在懷裡,腳步聲到了帳篷門口,聽到外面有士兵稱呼王爺,童貫來不及熄燈,身子急忙躺下眼睛盯著帳篷門口,棉布帳簾被掀開,儘管進來的已經很小心盡量不留很大的縫隙,但童貫還是感覺冷風嗖的一下吹來,他忙閉上眼睛。
王旁進了帳篷,搖了搖頭:「這孩子,也不熄燈。」說著他朝童貫走來,走到木板搭的行軍床前,剛要吹熄蠟燭忽然看見童貫懷中露出黃綾的一角。
童貫已經感覺到王旁向自己走近,最後停在自己的面前,而且他的直覺告訴他,那重要的黃綾詔書沒有放好,這個時候,只要王旁伸出手輕輕一抻,那詔書就到了王旁的手上,童貫糾結著,如果翻身可能就能避開王旁,但是他現在連翻身都不敢了。
王旁看著雖然閉著眼,但眉頭輕輕動了動的童貫,他伸出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