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貫知道王旁就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王旁向他伸過手,不好,看了爹爹會拿走這份遺詔,如果爹爹問起,我該怎麼回答,童貫的心理亂極了。
王旁的手落在了童貫身上,將童貫還沒來得及蓋好的被子為他蓋好,此刻王旁十分清楚,童貫懷裡的東西絕非平常之物,只要他輕輕的一抻,就可以拿到他的手上,但是有可能對於這個年齡的童貫來說,自己在他心裡的威嚴與信任也就土崩瓦解了。
蓋好童貫身上的被子,轉身朝帳外走去,童貫一骨碌坐了起來:「爹爹!」
若明若暗的燈光之中王旁站住了腳步,他不用轉回身也能聽到童貫撲騰一聲跪在自己身後的聲音,王旁背著手輕輕的歎了口氣:「起來吧,我知道你是不知道怎麼對我說!」
就這麼一句話,足矣讓童貫所有的防線崩潰,童貫突然嗚咽聲說道:「我恨大宋的皇上,我親娘沒了,親爹看破紅塵,幸好有義父義母收留於我,爹你常年在外,月娘就像我的親娘一般,都怪那個皇上,是他害的我們全家不能團聚,要不是他弄出這麼多事,怎麼我會失去月娘,失去弟弟!」
王旁沉默著,他竟然沒有想到,童貫會有這麼深的心事,但他又何嘗不痛心呢,聽著童貫的話,王旁也感覺鼻子一陣發酸,他轉過身來,看著跪在那低頭垂淚的童貫,於是默默的走到童貫面前,童貫抬起頭,眼中還閃著淚花看著王旁說道:「爹,你難道不想報仇嗎!」
「爹爹當然想,所以我才會力爭來西夏,如果讓我知道真是李諒祚派人帶走了你弟弟,我非把他碎屍萬段。」王旁咬著牙說道。
童貫從懷中取出那道黃綾,雙手捧過頭頂:「爹爹,我跟你一塊,咱們先殺李諒祚,後去拿下燕雲十六州,在不侍候大宋的皇上了!」
王旁跟本沒去接這黃綾,他知道只要他接過來,那童貫必定死心塌地跟著自己一心返宋「你把他收好!」
「怎麼,爹爹難道你看都不看嗎?」童貫十分詫異,緊盯著王旁。
昏暗的燈光照,童貫看到王旁那種稜角分明但此刻卻十分平易的面容,王旁伸手拍了拍童貫的頭:「李諒祚是罪有應得,而宋英宗卻是一時糊塗,他雖害的得咱們全家不能團聚,但當時也是爹爹年輕氣盛,我和你一樣想念你月娘,可我總感覺她沒走,唉,不說這個了,若是你一心想奪回燕雲十六州,反宋自立的話,那你想過沒有,燕京之地會有多少人像我們一樣,妻離子散流離失所,又會有多少孩子比你更淒涼,失去父母雙親呢!」
童貫低下頭,像是被霜打了一樣,王旁的話在觸動他的心。
「報仇和野心是兩回事,爹一定會找對人去報仇,但不會為了野心去傷害無辜。」王旁語重心長的說道:「貫兒,你已經長大了,男子漢頂天立地即便你有野心爹爹也不會怪你,那遺詔你收好,此事大意不得。」王旁說罷似乎不僅僅把童貫說明白了,自己也好像豁然開朗一樣。
童貫已經是無比崇拜的看著王旁,在他的心裡王旁是他的義父,也是良師益友,更是頂天立地的英雄,他站起身來把黃綾朝王旁懷裡一塞:「這東西我不要了,爹你怎麼處置都行,反正貫兒我只聽爹爹你一個人的!」
「你這孩子,早些睡吧。」王旁笑了笑。
童貫一轉身上了床,把被子往身上一扯:「我自己都蓋好了,爹你也早休息吧!」
王旁不禁又是一笑,古人尊卑禮儀雖嚴格,但在王旁身邊的人,私下裡都快讓自己用現代人想法灌輸的自在的多,尤其是童貫,十五六歲若是在現代還只是個初中學生,遇到溺愛的父母上下學還都車接車送呢,可在宋朝,這個年齡卻要開始學徒、做事、徵兵甚至承擔起繼承香火的責任。
想到這王旁心頭一動,奪燕雲的想法算是給童貫滅了,至少野史上童貫為了燕雲十六州才引金兵入關的事,從目前看來已經可以控制,但是童貫當太監的事還沒完,歷史上童貫是二十歲才淨身的,現在改變這事還來得及,一個想法冒出來,等打完這仗就給童貫回去物色個媳婦,讓他絕了當太監的念頭,念頭一閃,王旁十分佩服自己,兩軍陣前還有這閒心,思維也太跳躍了,他自嘲的暗笑一下,轉身出了童貫的帳篷。
王旁回到自己帳中,打開黃綾,頭腦中千思萬緒,這遺詔就像指環王中的那個指環一樣,雖然有無限的力量,但不是人人都可以駕馭他的魔力,王旁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就像他自己說的,他也不是沒野心,但是絕對不會建立在傷害無辜的基礎上。
次日中午,折可適從蘆洲寨回來了,報告王旁折克行的部隊已經大多撤離蘆洲寨,並在蘆洲寨周圍布好了埋伏,就等李諒祚回逃的時候在收了口袋,王旁賞賜了折可適,隨後命童貫折可適等人退下,只留下嶽立折克雋張平議事。
童貫和折可適出了中軍帳,又繞過幾個帳篷,童貫一指他們兩個人的帳篷說道:「好酒好肉我給你留著呢,你先去等我,我方便一下去。」說完,他向營帳不遠的土丘後面走去。
再從土丘後出來,童貫看著一隊牛車進了營帳,車上滿載著糧草,馬匹的草料以及取暖的煤炭,牛車在童貫所站地方的不遠處停下,一名訓練官又看了一遍送貨人的木契和字驗,「各位辛苦了,哥幾個先去吃點東西休息下!」
送貨的人歡呼一聲:「官爺太客氣了,說給鎮南王的部隊送糧草,打破頭都要搶著來呢!」
童貫聽著眾人的對話,佩服死自己爹了,他剛要回自己帳篷,忽然覺得有裝著馬匹草料的車上不對勁兒,草料車上的草撲撲簌簌了幾下,難道風吹的。
送糧草物資的人跟著那名訓練官到旁邊營帳去了,牛車周邊安靜了下來,牛車上的草料又噗噗的動了兩下,接著探出一個腦袋,他輕手輕腳的移開草料,掐著巡邏兵剛剛走過去的點,迅速的跳下車,然後警覺的貼著草料車,剛要邁腿,忽然聽到從牛車側面一個聲音「站住!」
童貫說完站住,眼前幾步遠的那個人果然站住了,他慢慢的轉過頭,童貫一看樂了,竟然是個和自己年歲差不多的少年,只不過這少年沒有像自己一樣穿著盔甲,少年頭上紮著頭巾,一身青色短衣襟顯得十分幹練。
「幹什麼的,鬼鬼祟祟的。」童貫一聲呵斥,立刻引來巡邏的侍衛和附近的士兵。
再看這個少年,竟然一點也不慌亂,他一叉腰挺著胸脯衝著童貫問道:「你是誰,憑什麼問我!」
嘿,這小子還挺橫,童貫扶了扶稍微有點大的頭盔,仰著頭藐視著對面的少年,巡邏侍衛見了,竟是個少年,剛要衝過來拿下,童貫一揮手說道:「你們別管,看我拿下他!」
「哈哈,有本事你放馬過來。」少年完全沒把童貫放在眼裡。
巡邏的侍衛,以及聞聲過來的兵卒見到這陣勢,都覺得很有趣,他們倒是沒把這少年放眼裡,幾個人拿下他還不容易,可是看童貫這麼虎視眈眈的,不如趁著機會看看王爺身邊這童公子到底有什麼本事,所以,童貫附近士兵們好像形成了默契一樣,竟然圍成了一圈,看著兩個少年對峙。
「呀。」兩人同時邁步向前,你來我往打在一處,都是基本的對打招式,童貫雖然在王府跟著何裡缽,折克雋等人學了不少武功,但真正遇到對手打架確很少,這一拳一腳都有鼻子有眼的,而那少年似乎也是這樣,兩個人越打越認真,但卻不像打架,像是練習過招,儘管這樣,周圍的士兵也覺得好看,不由得喊起好來。
聽到叫好,兩個少年更來勁了,拳頭虎虎生風朝對方砸去,童貫心理一驚,自己從來沒碰到過這樣的對手。
王旁正在中軍帳聽外面吵吵嚷嚷的:「怎麼回事!」
一名侍衛進來稟報,童公子跟一個少年打起來了,王旁聽著奇怪,這在大營之中童貫難道欺負新兵了,不應該啊,。
折克雋等人跟著王旁走出大帳,朝人堆走去,士兵們見王旁來了,都閃開一條道路,王旁走到圈子邊上,看到兩個少年你來我往打的正熱鬧,童貫這會兒明顯有點氣勢稍弱,雖然猛著勁但頭盔也歪了,紅著臉冒汗,那少年倒是認認真真一板一眼的和他對打。
王旁看到那少年頓時心生喜悅,這少年王旁已經認出來是誰了,看著兩個孩子打的熱鬧,王旁也跟著士兵一起喝彩大笑起來,童貫和少年同時出拳打到對方,少年退了兩步,童貫退了兩步半,他心中不服餘光一掃看到王旁也來了,忽然心聲一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