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收雨歇後,當張靜姝靜靜地躺在自己的懷裡時,江哲才明白自己真的很需要她。
他感覺到她柔軟的胸部靠上自己臂膀,那是一種無比美妙的感覺,在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小時候媽媽哄他睡覺的一首兒歌。靜靜地,輕輕地,他哼唱起來。
「唱什麼哪?」張靜姝靠著他呢喃道。
「沒什麼,」他告訴她,「只是我小時候學的一首曲兒罷了。快睡罷,我的寶貝皇后肯定累壞了。」
「我不想睡。」張靜姝翻了個身,面對著江哲說道:「和我說說戰事吧。說不定我還可以給你參謀參謀呢。」
江哲歎了一口氣,說道:「此前一直處在突然面對戰爭的興奮狀態,現在有你躺在朕的懷裡,朕才切實地感覺到戰爭的殘酷性,無論這戰爭是正義的還是非正義的。」
「你說的這些,我不懂。我只知道打仗的目的就是最大程度地消滅敵人,保全自己。」張靜姝撫摸著江哲的胸膛說道,「而且你打這仗是對的,所以我不害怕,你也不要怯戰。」
江哲輕輕一笑說道:「兵者,國之大事,生死存亡之道!雖然很殘酷,這一仗打下來,可能要休養生息好多年才能恢復國家的元氣,可能要犧牲很多年輕的生命,但是朕絕不會為之恐懼,也不會為之妥協。朕很明白忘戰必危,好戰必亡的道理,朕現在想的是怎麼樣才能讓這場戰爭的損失降到最低。」
「那就快點兒讓這場戰爭結束嘛。」張靜姝的話語裡面雖然帶著撒嬌的味道,但也充滿了道理。
江哲摸了摸她的頭髮,說道:「是啊。戰爭一旦開始,我們所要想的便是怎麼結束它!」
張靜姝支起頭來,望著江哲的眼睛說道:「你是我的希望,也是所有大唐人的希望。我們大家都希望你能在戰場上擊敗對手。把現在的戰事情況跟我說說吧!」
「這兩天在烏江防線的各大渡口都進行了激烈的戰鬥。」江哲翻了一個身,略顯疲憊地說道,「我軍的反應也算迅速,各處隘口都做了比較充分的準備,但是敵軍數量實在太多,這幾天我們的損失很大。但這還不是最糟的情報,在烏江和我們鏖戰的一直都是陳光曦的部隊,而戰力比山南軍強上許多的劍南軍卻一直沒有見到動靜。我不會天真的認為,徐子厚良心發作,不造反了。他肯定是在尋找其他的線路,打算迂迴進逼,繞過烏江防線,轉而攻擊我們的後方。」
張靜姝是將門虎女,也有著一定的軍事才能,聽了江哲的話,便知道情況比她想像中還糟,想了想,她忽閃著眼睛問道:「你打算在這裡等著他到來嗎?」
「問題是他會從哪個方向來!」江哲皺著眉頭說道,「最方便的路線便是借道嶺南,可是現在嶺南道還在搖擺不定,假如徐子厚貿然試圖進入嶺南,一旦刺激到了嶺南道的都統制葛澤,那麼他們將會舉步維艱、損失慘重,以徐子厚的精明,他應該不會這麼做。我想他會率軍翻越大雪山,然後從金沙關破關而入,所以,我軍肯定要南下去截擊他。」
「主動進軍當然很好!」張靜姝一臉認真的表情說道,「但要前往何處,有何目的?你有什麼打算?」
江哲遲疑片刻說道:「李建功認為我們應該大軍南下出其不意突襲徐子厚,然而曹世勳卻覺得應該全力對付陳光曦才是明智之舉。」他伸手撥撥剛才**時弄的蓬亂的頭髮,看來有些悶悶不樂,「……我不確定……」
「你非確定不可!」張靜姝繃著俏臉說道,「你不要搞錯了,他們是你的臣子,不是你的朋友。你是皇帝,就得發號施令。」
江哲看著張靜姝,顯得有些吃驚,他沒有想到張靜姝居然會有這份決斷,點了點頭說道:「您說的對!」
「那你說說,你有什麼打算?」張靜姝又問了一遍。
江哲從張靜姝身下抽出胳膊,站起身來,走到會議桌前,抽出一張繪滿一條條紅線的地圖,攤平在桌,其中一角因為長期捲動而翹了起來,他撿起桌上的匕首固定住,沉聲說道:「兩個計劃各有優點,可是……你看,如果我們留在這兒全力對付陳光曦的話,一旦徐子厚突破金沙關,我們就會被他們兩面夾擊……」
「所以呢?」張靜姝饒有興趣地看著江哲說道。
江哲沉吟著說道:「我打算留下部分兵力來防守烏江防線,以步兵和弓箭手為核心,然後全軍南下。我將兵分兩路,步兵沿金沙江左岸前進,迂迴徐子厚側翼;驍騎衛和其餘各衛所有騎兵步兵則沿金沙江右岸行進。徐子厚一旦得知我軍南下的消息,當會率軍東進與我軍主力交戰,屆時我們的騎兵便可無後顧之憂地迂迴陳光曦背後。」
說完江哲坐下來,不太敢露出微笑,但看得出他對自己的表現頗感滿意,渴望聽到她的讚許。
張靜姝走到江哲身後低頭看著地圖,皺緊眉頭說道:「如此一來,你的部隊豈不是被金沙江給隔開了?」
江哲的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說道:「不錯!但是它同樣也把陳光曦和徐子厚隔了開來。」
江哲的計劃雖然比較大膽,但是張靜姝仍是不得不同意這是個出色的計劃,她猶豫著問道:「你要指揮哪一隊?」
「當然是騎兵。」江哲立刻回答道。
「騎兵雖然戰力比較強,但是人數實在太少啊,加起來能有一萬人嗎?」張靜姝再次皺了皺眉頭。
「八千!」江哲握了握拳頭說道,「這樣才更有挑戰性嘛,而且我不放心把騎兵交給別人。」
「那近十萬人的京師步兵精銳,你交給誰指揮呢?」張靜姝又問道。
「我還沒有想好!」江哲咬著嘴唇說道,「京師十二衛的統兵將軍中,資格最老的是左武衛的劉夏,而且他是你父親的老部下,忠誠是應該沒有問題的。」
張靜姝嘟著小嘴說道:「劉夏我知道,我父親在世的時候經常誇他打仗悍不畏死來著!」
「是啊!他是一個勇猛無畏的人。」江哲呵呵一笑說道,但是陡的他又收住了笑容,若有所思地說道,「這只部隊是我軍的絕對主力,我不應該讓悍不畏死的人來指揮,那樣只會讓我失去這只主力!」
張靜姝品味了一下江哲的話,點了點頭說道:「嗯!你說的對!我覺得你應該找一個冷靜的人來統帥這十萬大軍!」
「頭腦冷靜?」江哲陷入了沉思,「唐梓風倒是符合,可是他太年輕,難以服眾。還是讓羽林衛統兵將軍朱軼來當這個西路軍主帥吧!這個傢伙隱忍功夫一流,反正我是不願意和這種人作對的,太頭疼!」
「希望徐子厚見了他也頭疼吧!」張靜姝嘻嘻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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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哲制定了分兵戰略之後,密令大軍暗暗收拾行裝,秘密起程,一切分撥完畢之後,江哲又帶著張曉去金沙關巡視駐防,讓謝塵帶了一百名驍騎衛隨行護衛!
到了金沙關,江哲不由地連連皺眉,這個關隘雖然城高牆厚,但是兵備明顯不足,而且守軍也只有三千餘人,其中還有一千多號是老弱病殘,守將程富貴滿肚子肥膘,下巴都是雙重的,一看便是不知道多久沒運動過的了。
江哲的分兵戰略是建立在金沙關不失的基礎之上的,現在看著這些守軍,他真的很難有信心。
江哲在程富貴的陪同之下檢閱戰備物資,是越看眉頭皺的越緊,就在他馬上要失去耐心之時,突然一名斥候騎著快馬奔來過來,到了近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說道:「報!關西六十里處發現叛軍蹤跡!」
「有多少人?」程富貴隨口問道。
「估計有兩萬!」斥候回道。
「啪!」的一聲,程富貴手中的物資賬冊失手掉落在地!
「皇上!」張曉也急急地叫了一聲,「是否立刻起駕?」
江哲心中其實也在罵娘,就這麼一幫子破爛兵,如何能夠抵擋住兩萬敵軍?但是他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一定不能表現出來慌亂,否則大家會更亂,所以,他瞅了一眼失魂落魄的程富貴,淡淡的說道:「撿起來!」
程富貴顫顫巍巍地撿起地上的賬冊,滿臉通紅地站在那兒,羞愧難當。
江哲又回到望了望城中的士兵,然後緩緩說道:「金沙關至關重要,此關係生死存亡,朕將親自指揮!」
「皇上!」在場的所有人同時張口說道,當然各人的語氣是截然不同的。
江哲一擺手,制止了張曉等人的勸諫,沉聲說道:「你們可以勸朕離開,朕也可以勸你們讓朕留下!你們是打算把時間浪費在這無聊的爭論上,還是把耳朵豎起來,好好聽朕的安排?」
張曉知道江哲的強脾氣又犯了,這個時候自己除了將他打昏,強行拖走之外,是不可能有辦法讓他離開的了,只好長歎一聲,將本來要說的話,又嚥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