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岫心本來以為江哲是萬萬不可能同意自己嫁給曾經綁架過他的綁匪頭目的,所以才一直沒有將自己暗戀趙正的事情說出來。現在情勢所逼,不得不說了,卻發現江哲根本就沒有一絲一毫的生氣的模樣,他那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去了,任誰也看的出來那是高興所致。
江哲沒法不高興,這一下子解決了困擾他的兩個大問題。首先,江岫心既然喜歡的是趙正,那麼就不會有什麼宮廷醜聞,自己就不用將精力耗費在後院了;其次,趙正他是一定要收為己用的,別的先不說,就是他在火藥上的成就這一點兒,也不能讓他走到自己的對立面去啊,本來他還一直在想著如何收服趙正的心呢。現在好了,江哲還就不信了,長公主下嫁,你趙正還能不動心?
所以江哲笑嘻嘻的點著頭沖江岫心說道:「姐姐。你放心,這事我管定了。一定讓你得償所願。」
幸福來的太過,往往就會讓人產生不真實的感覺。江岫心現在便是如此,她心裡是一直希望江哲能夠幫她,但是當江哲如此幫忙的時候,她又產生了一種不敢相信的感覺,猶猶豫豫的說道:「你不會是在敷衍我吧?」
江哲無奈的笑笑說道:「姐姐,我就是有那心,也沒那個膽兒啊。你啊,安安心心的回去睡覺,我肯定想法子把那個趙正給你抓回來。」說到要把趙正抓回來的時候,江哲的右手放在面前,用力一握,一副勝券在握的表情。
江岫心這才放下心來,腳步輕快的出去找自己的貼身宮女侍劍去了。心事放下了,她也就開始感覺到餓了,她記得侍劍說過,好吃的都還給她留著呢。
經過江岫心這麼一陣折騰,江哲也早已沒了睏意。送走了這位想起一出是一出的姐姐,江哲緩緩的走回了龍書案之後,鋪開一張白紙,提起毛筆,唰的一聲畫了一道豎槓,然後唰的一聲又畫了一道,接著又是一道豎槓……
百里紅玉端著茶水走到江哲身旁,看著白紙上那一道道的豎槓,秀眉微微一蹙,輕聲說道:「皇上,你這是要作畫嗎?」
江哲回頭看了一眼百里紅玉,接過茶水,呷了一口,笑著說道:「小丫頭,又來笑話朕嗎?」
百里紅玉淺笑著說道:「皇上既然不是在作畫,那這一道一道的是什麼啊?」
江哲嘴唇輕輕一抿,放下茶碗,提起沾著硃砂的毛筆在第一道豎槓上輕輕一點,說道:「這是人才。」
「人才?」百里紅玉疑惑的反問道。
「是的!」江哲輕輕的點著頭,略顯幾分惆悵的說道,「眼下這個時候什麼最重要?——人才!
朕現在有著很多很多的事情需要去做,而做這些事情都是需要人才的,朕現在最缺少的便是人才了。」
百里紅玉看著江哲那充滿愁緒的眉心,柔聲說道:「皇上不就是天下最聰明最有學問的人才嗎?」
江哲回頭看了一眼百里紅玉嬌艷欲滴的玉顏,抬手輕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著說道:「一個外人也沒有,拍什麼馬屁啊?」
百里紅玉就是為了逗江哲開心,反正周圍也沒一個旁人,趁機勾引一下皇上也沒什麼壞處,便順勢撒嬌道:「臣妾才不是拍皇上的馬匹,臣妾說的是心裡話,皇上在臣妾心中就是天下最聰明,學識最淵博的人。」
聽著百里紅玉的嬌聲細語,江哲心中微微一蕩,忙收斂心神,苦笑著說道:「朕是大唐朝的皇帝,不是一州一縣的官長,即便朕的腦子再好使,朕的精力再足,也是忙不過來的。
朕現在中興我大唐,要變法,要革除弊政,當此之時,用人之成敗,實系變法之成敗,亦關係著我大唐之成敗。朕可以想出非常好的新法,但是朝中若無賢臣,只怕畫虎不成反類犬啊。」
聽江哲說的沉重,百里紅玉也收了輕佻之心,認真說道:「中樞府的各位大人和各部寺的長官也都算是賢人,皇上還是不要太過憂慮了。」
江哲喝了口茶水,接著說道:「新法的奉行,依賴的便是好的官員,其中尤以地方官員的重要性為大,但是良吏難得啊!」
這是古往今來的明君聖主們都無法解決的事情,百里紅玉自然也沒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只好在旁勸道:「春闈開考在即,希望能為皇上多選幾位賢能之士!」
「希望如此吧!」江哲又取過一張紙來,然後對百里紅玉說道,「去把準備盛放今科考題的金匱拿來!」
百里紅玉知道江哲肯定是已經定下了春闈的考題,考題是要絕對保密的,自己再在一旁站著就不合適了,忙答應了一聲,退了下去。
江哲這才在紙上,慎重的寫下了「釋先王之成法,法其所以為法」這句話。
將考題鎖進金匱之中,鑰匙也放進貼身的香袋之後,江哲長舒了一口氣,現在自己已經徹底走上了推動這個世界轉輪的道路,作為皇帝,自己手中有著足夠的權力,但是最終的結果到底如何,卻仍是未知之數啊。
想著想著,江哲便情不自禁的吟出了《離騷》中那句「亦予心之所善兮,雖九死其猶未悔……」
百里紅玉本來還在高興的幫著江哲整理物品,突然突然聽到這句不太吉利的話,心中沒來由的一悸,忙輕聲說道:「皇上,離騷過於傷感了,臣妾希望皇上念的是『雖千萬人,吾往矣』!」
「雖千萬人,吾往矣!」江哲跟著重複了一句,接著又說道,「上次聽人說這句話還是在戶部的大堂上,也不知道他在嶺南怎麼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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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方勢力的期盼中,乾偉元年的恩科考試終於如期舉行,為了公平起見,卷子也都是糊名改的,根據考生的數量,最後取了三百三十人,一切進行到現在都是順順利利的。
卷子批閱完畢,糊名揭開之後,成績先被送到了中樞府,因為科舉是關係到朝廷取士的大事,所以內閣大臣們是必須要先瞭解一下,以方便向皇上奏報的。
作為主考官的李叔正笑吟吟的坐在太師椅上,看著李敏和趙普二人審查試卷。雖然今科考的是策論,而不是詩詞,但是李叔正還是有著非常的自信,自己取中的絕對是最好的學生。
待李敏和趙普二人自案上抬起頭來時,李叔正象徵性的問了一句,「二位,可有何問題?」
李敏和趙普對視了一眼,然後沉聲說道:「季端,這卷子怕是要重新改啊!」
李叔正刷的一下站了起身,「為什麼?」
作為副主考黃敬泰也坐不住了,緊張的問道:「怎麼?這卷子改的有問題?」
李叔正回頭瞪了一眼黃敬泰,怒道:「每一份卷子老夫都仔細看過,能有什麼問題?」
李敏抬手虛按了兩下,略顯疲憊的說道:「卷子有沒有問題還不知道,只是這錄取的考生有著非常大的問題。」
「什麼問題?」李叔正漲紅著臉問道,他不相信有什麼問題是他沒看出來,而別人去能看出來的。
「李大人祖籍何處?」趙普在旁突然問道。
「什麼?」李叔正一愣,不知道趙普這麼問的用意何在。
「我是問李大人的祖籍在哪裡。」趙普又問了一句。
「老夫祖籍何處跟這事有什麼關係?」李叔正臉上的疑惑更重了。
「關係非常大!」趙普冷冷的說道。
聽著趙普的冷冷的話語,再看看李敏也是一臉的沉重,李叔正再自負也知道二人肯定是發現了什麼了,急忙說道:「老夫祖籍江南蘇州吳郡,可有何不妥?」
趙普又轉向黃敬泰說道:「如果趙某沒有記錯的話,黃大人的祖籍也在江南吧?」
黃敬泰也是滿頭的霧水,聽了趙普的話,不由自主的點點頭說道:「不錯,黃某乃是江南越州人!」
李敏和趙普二人又是對視了一眼,並沒有說話,而是抬手屏退了屋中伺候的人員
李叔正和黃敬泰被二位相爺的舉動搞的稀里糊塗的,隱隱約約的覺得肯定是出了大事,但是他們兩個都很自信在此次的科舉中沒有任何營私舞弊之舉,不知道能出什麼事情。
待下人都退出去之後,趙普走到門前,從裡面將房門關上,然後才回身說道:「二位大人。此次春闈共取士三百三十人,江南道的學生共有二百一十六人,狀元和探花亦全部都是江南道的生員,這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