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叔正和黃敬泰乍一聽說這個結果,都驚呆了,但是李叔正首先便反應過來,怒道:「你們不會懷疑我們兩個營私舞弊吧?」
趙普沉聲說道:「現在不是我們懷疑不懷疑的問題,而是這個結果怎麼向皇上交代,怎麼向天下士子交代的問題。」
「什麼怎麼交代?」李叔正聽了李敏這話,怒氣更甚,吹著鬍子說道:「該怎麼交代,就怎麼交代。老夫我沒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
黃敬泰也在旁說道:「這些學生都是在糊名狀態下被我和季端大人選中的,絕對公正無私!」
李敏親自倒了兩杯茶,端給兩位主考,然後才說道:「兩位請稍安勿躁,坐下來慢慢說。二位的人品,我和趙大人熟悉的狠。若說二位在今科考試中做下了什麼有虧德行的事情,我們是萬萬不會相信的。」
李叔正怒哼了一聲,說道:「你這說的還算是人話。」言下之意,自然是說趙普剛才所說的不是人話了。
趙普聽了,也是眉毛一豎,剛欲開口折辯,李敏已搶先說道:「但是今科所取中的江南道生員實在過多,而兩位大人又恰好都是江南道人士,一旦將此榜公佈出去,則無私也有私了。我們還是應該商量出一個兩全的法子來。」
李叔正聽李敏也是這麼論調,剛剛消下去的怒火又噌的一下躥了上來,啪的一拍桌子說道:「兩全?怎麼兩全?難道你還要改這結果不成?」
李敏點了點頭說道:「中樞府掌全國大小政事,是可以對考試結果予以覆核的。」
「覆核?」李叔正瞪著眼睛說道,「說來說去,你們還是不相信我們,還是認為我們取士取的不公平。」
李叔正發火,趙普也沒什麼好臉色,當下也沉著臉說道:「既然你們說這其中沒有什麼貓膩,為什麼不敢讓我們覆核?」
李叔正作為世家出身的三朝元老,又是當今文壇領袖,其實一直對於布衣出身的趙普竟然和自己平級這件事耿耿於懷,只是為了彰顯宰相器量,故意隱忍不說罷了。
現在見趙普居然敢衝自己甩臉子,頓時將一直壓抑在心中的怒火全部都爆發了出來,指著趙普的鼻子便說道:「你個連進士都沒考取的無知小子,也敢質疑老夫?老夫是不敢讓你們覆核嗎?是你們根本就沒有資格對老夫所下的結論進行覆核!」
趙普乍居高位,為了不讓別人笑話,平時也一直在裝深沉,但是他年齡畢竟不大,還是有股子年輕氣盛的感覺的,而且布衣入相這是他引以為豪的事情,也是他最為自卑的事情,畢竟這是一個「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的時代。
現在被李叔正揭起這個傷疤,他安能不怒,立刻也舉起手指點著對方說道:「李叔正,你不要倚老賣老。論詩詞歌賦自是你更為精通,但是說起時事策論,只怕這中樞府內,最差的也就是你了!」
李叔正本來以為憑著自己的聲望,怎麼罵趙普,對方都得老老實實聽著,沒想到趙普居然還敢蹬鼻子上臉,頓時氣得渾身直哆嗦,手指亂顫,說道:「你,你……你……」
「怎麼?無話可說了吧?」趙普得理不饒人的說道。
「你……」李叔正真個兒是怒髮衝冠了,回身撈起旁邊的茶杯,就手連杯帶水沖著趙普便直摜了出去。
趙普也沒想到作為文壇領袖的李叔正居然會動手打人,根本沒有提防,那茶杯「嘩」的一聲擦著耳邊飛了過去,「砰」地一聲摔得稀碎。
杯子雖然沒有砸到,可是杯子的水卻整個的澆到了趙普的身上,這還是剛剛沏好不久的茶,溫度還挺高的,頓時將趙普的臉燙的通紅。
趙普大叫一聲,手忙腳亂的往下扒拉著糊在臉上的茶葉,樣子狼狽至極。
李叔正猶未解氣,還四處的去尋東西要接著砸,一打眼瞅見了桌子上的硯台,便跑過去要拿。
李敏一見,忙跑上前去,死死摟住李叔正,急急說道:「季端公,季端公,你這是氣糊塗了還是怎的?這一硯台砸頭上,他還有命嗎?趙普,你還站在這兒幹嘛?」
李敏的本意是讓趙普趕緊離開,李叔正見不著人,自然也就消了氣了,可是趙普現在也是在氣頭上,還誤以為李敏是幫著自己對付李叔正呢。二話沒說,衝上前去,便衝著李叔正的臉上沒頭沒腦的打了起來。
如此一來,李叔正和黃敬泰也都以為李敏是在拉偏架了,李叔正被李敏摟住無法動彈,黃敬泰可還閒著呢。只聽得這位大司憲「嗷」的一聲叫喚,衝著李敏的屁股便踹了一腳。
這下連李敏也不樂意了,心說:我是來拉架的,你tm怎麼連我也打啊?真當我好欺負是怎麼的?
於是乎,這中樞府的大堂內就上演了一番全武行。
雖說門關著,但是外面的人還是能夠聽到裡面的動靜的,他們先是被茶杯摔碎的聲音嚇了一跳,緊接著又被連續的怒吼和哀嚎所震撼。有大膽的趴著門縫往裡一看,才發現大唐朝目前地位最高的四位大臣居然跟地痞流氓一般在打架。
吃驚歸吃驚,大家也都知道不能讓裡面這幾位一直打下去啊,可是裡面這四人的地位又實在太高,誰也不敢就這麼冒冒失失的跑進去勸架。想來想去,大家一致認為還是去弘德軒請皇上來調停是比較合適的做法。
當江哲聽了中樞府侍衛的匯報之後,驚訝的差點兒把下巴都掉到地上去,但是他也知道一個小小的侍衛肯定不敢撒謊欺騙自己,那四位肯定是真的打起來了。當下不敢怠慢,什麼都沒讓準備,直接跟著那侍衛一溜小跑的沖中樞府趕去了。
張曉等侍衛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皇上跑的那麼急,又來不及問,只好也跟在後面跑。這皇宮之中,頓時上演了一場跑步比賽。
弘德軒離著中樞府雖然不算遠,但是也絕對不近,等江哲上氣不接下氣的跑到中樞府大堂的時候,那四位早已經結束了肢體上的爭鬥,改為相互用眼光進行攻擊了。
江哲望著四人衣衫不整,披頭散髮的情景,不由的又氣又樂。
揮了揮手,示意其他人退出去之後,江哲冷冷的笑著說道:「怎麼都停了?接著打,接著打。朕跑了這麼老遠,就是為了看你們打架的,接著打,讓朕也開開眼!這一品大員打架是個什麼樣子!」
說到後來,江哲的聲音陡的拔高,本來還在相互怒視,連給皇帝見禮都忘了的四位大臣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撲通」「撲通」的跪了下來,叩頭說道:「臣等萬死!皇上請息怒!」
江哲不耐煩的一擺手說道:「少給朕來一套!什麼千死萬死的?真想死的,一次就夠了!」
頓了一頓,江哲接著怒道:「朕看你們這也是活膩歪了,不然好端端的打什麼架啊?你們幾個的歲數起來二百多歲了,怎麼還跟小孩子似的?你們也不嫌丟人啊?朕都嫌丟人!」
趙普是四人之中最年輕的一位,這個時候氣還未消,聽江哲訓斥,心中也覺得委屈,跪在地上一梗脖子說道:「這些試卷,中樞府覆核合情合理,請皇上主持公道,無論如何,臣都是要參李叔正一本的。」
江哲聽到趙普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幾句話,真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但是眼見趙普還是一副氣咻咻的模樣,知道問他也未必問的明白,便沖李敏問道:「公勉,這究竟是出了什麼事?」
李敏便把前因後果全部說了一遍,然後說道:「臣和趙普也並不是說二位主考取士不公,只是為了避嫌,才提出要覆核而已!」
江哲一聽江南道考取的學生竟然佔了總數的三分之二,心頭也是一驚。關於這科舉,歷朝歷代都有諸如漏題、作弊等事情發生,江哲可不想自己當皇帝期間的第一科便出問題,當下沉聲沖李叔正和黃敬泰說道:「你們二人有什麼說的沒有?」
「臣之心天地可鑒,絕無徇私之事!」李叔正義正言辭的說道。
「公道自在人心,臣無話可說!」黃敬泰也是一臉的正氣。
江哲來回望了望眼前的四人,沉思了半刻,然後高聲喝道:「來人!」
張曉立刻閃身而出,躬身說道:「皇上有何吩咐?」
江哲沉聲說道:「將今科所有考生的卷子,即刻用印封存,移送弘德軒。
送李叔正、黃敬泰回家休息,並密切保護他們的安全,沒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進出他們二人的府邸。」
「遵旨!」張曉答應一聲,立刻招呼其他人過來整理桌上的卷子,一一用印封存,然後走到李叔正和黃敬泰二人面前,說道:「二位大人,請先行回府吧?」
李叔正和黃敬泰自然知道江哲的這道旨意的意思,這卷子肯定是要複審了,而且在複審結果出來之前,他們二人也都被軟禁了。雖然心中不服,但是也知道站在皇帝的角度,江哲目前的處理是最妥當的,只好沖江哲重新磕了頭,然後默默的跟著張曉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