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哲一行繼續沿著街道,信步閒逛,走走停停,倒也輕鬆寫意。特別是張靜姝,不時地在店舖之間轉來轉去,她是練過武的人,不覺得累,可跟在她後面的百里紅玉就累的嬌喘吁吁了。
沒等一會兒,張靜姝已是左手一條烤肉串,右手一串冰糖胡蘆,一張小嘴巴更是給食物塞得滿滿。江哲看的是連連搖頭,她這個樣子哪裡有國母皇后的樣子啊?不過想來也怪不得張靜姝,在皇宮沒什麼機會嘗到這些民間小吃,難得出宮一次,讓她放縱放縱也是好的。
男人逛街的能耐是永遠也趕不上女人的,張靜姝是越逛越開心,而江哲卻漸漸地感覺有點兒力不從心了,所以當走到一家高雅潔淨的茶樓下時,江哲便推說口渴,直接停下不走了。
茶樓共分兩層,一樓是大廳,二樓是雅間,雖沒有太過奢華的裝飾,卻更顯得淡雅寧靜,也正是文人墨客喜好的環境。江哲前世便算是知識分子,對於文人的習性還是很清楚的,雖說是百無一用是書生,但是讀書人特別是這個時代的讀書人一般都是無需為生計而勞累奔波的,所以便特別地喜歡談論國家大事和社會時局。所以茶樓是聽取民間議論的最好的地方。
既然出來了,江哲又怎麼會放過這麼一個親自瞭解民間輿論的良機呢?他可是知道官員們的奏折向來是報喜不報憂,很難從上面瞭解到真實的現狀。
江哲一行雖說是微服私行,但是宮裡面的衣服,再普通也自然而然地透著股華麗,所以四人剛剛進門,眼見的茶館小二便已看出來四人肯定是富貴的主兒,便立刻扯開喉嚨叫道:「有客到,貴賓四位,樓上雅間伺候著了。」邊說著話,邊迎了上來。
江哲見大廳中坐了大約有三四十位茶客,正在聽一老一少二位賣藝人唱評彈,不時有叫好聲響起,顯得比較嘈雜,便跟著小二上了二樓。
樓上的雅間雖不是像現在這般的封閉的房間,但也都是用屏風做成了一個一個的隔斷,便顯得清幽典雅得多了。想來這二樓的價錢也是要比一樓高上不少,江哲打眼一看,只兩三桌坐了人,其中一間坐的是幾位書生模樣的青年,正一邊品著香茗,一邊高談闊論,便走到他們隔壁的雅間坐了下來。
張靜姝在江哲對面也坐了下來,張曉和百里紅玉則分別站到了二人身後。江哲輕輕一笑,說道:「這兒又沒有旁人,你們兩個也都坐下吧。」
張曉和百里紅玉還未待回答,張靜姝已搶先道:「這怎麼可以?奴才豈可和主人同坐?」
江哲皺了皺眉頭,說道:「我並不當他們二人是奴才,而且我覺得人生來都應該是平等才是。」
張靜姝笑道:「你又說笑,人生來怎麼可能是平等的?如果生來是平等的,又怎麼會是你來坐這江……」
眼見張靜姝便要將來歷說破,她聲音又大,怕是隔壁肯定會聽到的,百里紅玉顧不得禮儀,搶先一步打斷張靜姝,說道:「奴婢也認為少奶奶說的對,尊卑有序則上下和,若是奴婢和公子二人同桌而坐,就失了尊卑,亂了綱常了。」
江哲啞然失笑道:「不過是一起坐著喝茶而已,有必要搞的這麼正式嗎?」
百里紅玉抿著嘴說道:「綱常不可廢,公子若是認為我們服侍的好,自可回去之後多多賞賜奴婢和張護衛,但是這同桌而坐卻是絕對不應當的。」
江哲沒想到這尊卑的觀念在這個時候竟如此地根深蒂固,失笑搖頭的同時,又想到即便在自己前世所生活的時代也沒有達到真正的自由平等,便又覺怪不得他們。
歎了口氣,江哲說道:「是啊,人們在心中早就明確地劃分了等級,對待達官貴人要攀緣附會,對待無名小卒便要避而遠之;對待上司是阿諛奉承,對待下屬則又是嗤之以鼻。看這花花世界,等級無處不在,高低貴賤早已深刻地存在於人們的潛意識中,我又何必在這自作多情呢。」
「就為了兄台這自作多情,小弟也想跟你認識一下。」隔壁坐著一位白衣青年一手持杯一手持壺走了過來,當門含笑而立。
江哲伸手撥開早已擋在身前的張曉,起身抱拳道:「在下只顧著自己說話,不想擾了鄰座諸位兄台,恕罪恕罪。」
白衣青年繼續笑道:「恕小弟雙手皆不得空閒,不能見禮了。」
「無妨、無妨。相逢便是有緣,鄰座的另外幾位兄台若是不嫌棄,便一起過來共飲吧。」江哲趁機邀請。
重新落座後,江哲才知道這四個年輕人都是來京準備參加今年春閨的貢生。剛才主動過來打招呼的白衣青年叫姓謝名塵,字西平,是江南道的生員,為人向來豪爽,而且家境殷實,所以特別愛結交朋友。其他的三位也不是他的同鄉好友,而是到了京城才認識的。
因為其他三人都不是江南道的生員,生平第一次到這南京城,而夫子廟又名聲在外,所以謝塵便很爽快地請大家一同前來暢遊夫子廟,因走的累了,所以才上這茶樓歇息,不想正好碰上了江哲。
謝塵作了自我介紹後,又衝江哲一抱拳說道:「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江哲抱拳回道:「在下白正,草字明道。家就住在這京城之中。」接著又伸手一指張靜姝,說道:「這是拙荊,張氏。」
另外三人也分別做了自我介紹。一個叫林元奎,字鵬飛,嶺南道人;一個叫李良純,字落秋,也是江南道人;另一個叫唐梓風,字修慶,卻是河北人。
因為大伙年紀相仿,謝塵四人又不知道江哲的真實身份,只是暗自能猜到他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公子少爺,但是眼見他沒有絲毫的架子,便有意結納,江哲這邊也想通過他們瞭解一些消息,所以雙方很快就顯得很是熟稔了。
謝塵沖江哲一抱拳說道:「剛才在隔壁聽到白兄講的那一番離經叛道之語,小弟此前實是聞所未聞,驚奇之餘又覺得很是有一番道理,還望白兄再詳細解說解說。」
旁邊林元奎忙說道:「西平兄又喝多了,白公子夫婦二人尊容華貴,身後又跟著兩位氣度拔擢的下人,定是出自名族望門,又怎麼會口出離經叛道之語呢?」
江哲對於謝塵的率直豪爽很是喜歡,對於林元奎的刻意奉承則是感覺有些討厭,當下便冷笑道「林兄說的不錯。我確實不是離經叛道之人,我也同這京城中的其他眾人一樣,看外地人都是下人,特別是一些窮鄉僻野過來的人,更是會被我們看做是鄉巴佬。」
林元奎來自嶺南道,自然是全國最為窮苦和偏僻的所在,當然明白江哲這句鄉巴佬是針對自己而說的,有心發火,但眼見江哲肯定是達官貴人之後,不是自己所能得罪的起,所以只能強笑道:「白公子說笑了。」
「我並沒有說笑。」江哲平靜地說道,「不同城市之間存在傲慢與偏見,本就是事實。種種的歧視行為也充斥著社會的每一個角落。」
林元奎說道:「尊卑有序,上下有別,談不上歧視。比如我等現在是貢生,自然就不能同平頭老百姓相提並論了。在我們那兒,百姓管我是要叫老爺的,這並不能說我傲慢,而是因為這裡面都有著規矩。」
江哲冷笑一聲道:「朕……真想問問你,這種優越感從何而來,憑什麼自詡為上流社會?如果沒有你口中那些平頭老百姓,我們吃什麼,穿什麼,住什麼?我們哪一樣能離的開他們?」
ps:三更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