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火藥味越來越濃,唐梓風忙在旁插話道:「如明道兄所言,眾生平等,沒有階級,倒像極了釋家觀點。」
江哲搖頭道:「我並不信佛,我也並沒有說等級不可以劃分,但我希望劃分的依據是人的道德修養,而不是身份地位。」
唐梓風笑道:「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似這等問題,我們還是留給公堂裡的老爺們去考慮吧。我們的心思更應該用在不日開考的春閨才是。不知白公子對此次恩科有什麼獨特見解?」
他見江哲氣度不凡,就是跟在身後的護衛和侍女都透漏出一股凌駕於一般人之上的氣質,想必身份定然高貴,不是宗室子弟便是相府公子,說不定能知道一點兒內幕消息,如果能透漏一點給自己,豈不是大有好處?
不待江哲回話,林元奎已搶先說道:「國朝進士科,慣例一直是試詩賦為主的,而且我聽說今年的主考還是李季端老大人,他老人家是文壇泰斗,也是非常喜歡詩賦做的好的學生的。所有我覺得還是應該多多研習詩賦才是正經。」林元奎的詩賦在幾個人之中是最好的,這幾句話表面是在為大家出主意,實則有著自賣自誇的意味在內。
江哲看著林元奎臉上得意的表情,鼻孔之中輕輕一聲冷哼,哂笑著說道:「依著我看,這詩賦之學,幾位大可以不必再費工夫去學了。」
林元奎聽江哲如此說,還以為江哲是看不起他們幾個人的詩賦水平,自己最拿手的技藝被別人蔑視,臉上也覺得有點兒掛不住,但是終究還是忌憚江哲的身份,雖然臉色連變,還是沒有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
倒是唐梓風腦子好使,聽了江哲的話語,眼珠子一轉,緊接著便問道:「白兄此話怎講?還請明示!」
江哲對謝塵和唐梓風都還比較喜歡,二人一個豪爽,一個細心,搭配起來應該會是一對不錯的組合,便也想趁機點撥點撥,於是故作神秘的說道:「今兒相見,也算是有緣,便透露幾句天機給各位,還望大家能夠守口如瓶,不要洩露給他人才好。」
四人聽他如此說,立刻都來了精神,江哲這話擺明了就是說知道內幕啊。十年寒窗苦,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夠金榜題名嗎?如今有這麼一條終南捷徑擺在眼前,誰不動心?
動心歸動心,但是四人的表現又自不同。謝塵是一臉的疑惑和猶豫,他既不大相信江哲確實有此能耐,能夠知道科場的內幕消息,也不是很願意幹這種作弊的事情;唐梓風則是一臉的沉靜,但是雙目卻不時閃過晶亮的光芒,他是相信江哲的,而且他也一直自負滿腹才華,一心想著蟾宮折桂的,此時此刻自是非常期待著江哲下面將要說的話語。
林元奎的臉上則是彙集了渴望、疑惑、嫉妒、不屑等多種表情,一方面他也想知道所謂的內幕,另一方面他又不願意江哲說的是對的,同時他心裡還對江哲隱隱有著羨慕嫉妒恨。
四人之中,只有李良純表現的最為淡漠,無論是眼神還是面色都沒有半點兒的波動。
江哲看著四人的表情,心中也已經有了打算,眼見李良純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也不禁來了興趣,笑著說道:「落秋兄好涵養啊!」
李良純笑笑說道:「明道兄見笑了!在下只不過是有自知之明罷了。不瞞兄說,在下一向對文事都是不甚用心的,文章作得也馬馬虎虎,是萬萬中不了的。」
江哲呵呵一笑,說道道:「少年人應該有點狂性,暮氣沉沉,不足為法。春闈中與不中,不必放在心上,但重要的還是機緣,靠學問也靠運氣。落秋兄還是不要將得失看得太重。」
李良純淡然一笑,說道道:「其實在下自認不是作官的材料,即看不慣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更不願為五斗米折腰。能中固然好,中不了便在家中侍奉雙親,終老林泉,倒也逍遙快樂。」
「落秋兄!」林元奎已是認定江哲貴胄的身份,眼見李良純說出了看不慣官場的話,怕因此得罪了江哲,便連忙出聲說道,「今兒酒也沒喝,怎麼倒說起醉話來了?如今聖天子在朝,何來的爾虞我詐之說?」
江哲卻並不以為意,抿了抿嘴唇,輕輕一笑說道:「子曰:危邦不居,亂邦不入。天下有道則見,無道則隱。落秋兄敢是想做一隱士了?既如此,為何還千里來京,行這鯉魚跳龍門之舉啊?」
江哲的這幾句話幾乎就是大逆不道了,四人聽的心頭砰砰直跳,便是李良純也是眉頭微皺,笑笑說道:「小弟並沒有避世歸隱的想法,但是此次前來參加這春閨,目的卻不為高中,只為出門走走,廣益見聞。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一路之上山清水秀,人傑地靈,可謂是不虛此行啊!」
江哲心中暗道:此人也許確實不是為官之才,但是作為朋友還是值得一交的。當下也不再多言,衝著一臉期待的其他三人,緩緩說道:「我之所以說各位不用再在詩賦上再費心機,是因為今春的詩賦考試是不會再有了。因與幾位有緣,不覺多嘴了。諸位不要洩漏給他人知道才好。若讓天機洩露,於諸君是禍非福。」
眾人聽江哲說今科不會考詩賦了,都不敢全信,因為朝廷並未下發明詔說明此事——江哲也是剛剛動的念頭,朝廷又怎麼可能有相關的詔令呢?
幾個人見江哲說的肯定,心裡雖然還有疑惑,卻也不自覺的信上了幾分。謝塵馬上就問道:「以明道兄之意,朝廷不試詩賦,當試什麼?」
江哲微笑著說道:「策論。」
這件事對於謝塵等人來說,可以說是事關重大,非同兒戲。幾個人直瞪瞪的望著江哲,只盼他能加以說明,江哲卻不再說話。
謝塵等人見江哲如此信心十足的下此斷語,各自的態度便也不同,謝塵和唐梓風是有點信的多一點;李良純是無可無不可;只有林元奎臉上卻是明顯的不信任。
林元奎本就是個極度自負的一個人,但是因為出身不是很好,心中又埋藏著極大的自卑,本來以為憑藉著自己在詩賦方面的造詣,此次春閨起碼混個進士出身的,現在卻被江哲一句話斷了最大的念想,怎能不急?
但是林元奎又不想和江哲當面折辯,所以旁側斜擊道:「李季端老大人向來是喜歡詩賦好的學生的,明道兄卻口出驚人之談,不知兄台這朝廷不試詩賦的消息是從何而來?」
江哲淡淡的一笑,並沒有回答。
唐梓風則是斜眼看了林元奎一下,奇怪他怎麼會問出如此沒有水平的話來?如此機密的事情,江哲肯告訴他們已是天大的機緣了,又如何會說出消息的來源,惹禍上身呢?
謝塵卻沒有那麼多的心機,他跟江哲特別投緣,所以心下已是信實了江哲,所以開口問道:「如明道兄所言,今科與此前卻是大不一樣,朝廷想是要取一些真能為皇上分憂解難之人了。」
唐梓風眼珠一轉,含著笑說道:「這策論此前也不是沒有考過,但是一直不是朝廷取進士的主要依據,你們猜今科會問什麼?」他話裡是讓大家猜,眼神卻是一直望著江哲。
江哲又豈會聽不出他話裡的陷阱?但是今天自己已經洩露了非常重要的信息了,再說下去就真的對其他人不公平了。所以,並不接唐梓風的話茬,只是輕輕一笑說道:「其實罷詩賦改策論只是朝廷科舉變法的第一步,我聽說朝廷還打算開武科呢!」
大唐朝自建國以來還從未開過武科,朝中的主要將領都是勳貴之後,或是累功陞遷上來的。因為在「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理念影響之下,歷朝歷代的武將地位都是遠遠不如文官的,所以雖然前朝也有開武科的時候,但是應試者寥寥,往往開不了幾科便堅持不下去了。
所以江哲雖然說出了這麼一個消息,但是唐梓風、林元奎和李良純並不感興趣,倒是謝塵來了興趣,刷的一下站起身來說道:「明道兄此話當真?」
江哲輕輕一笑說道:「應該假不了。聽謝兄的意思,對那武科很感興趣,想來謝兄是一位文武全才了。」
謝塵激動地說道:「不瞞白兄,小弟我一直想投筆從戎,殺敵於兩軍陣前。寧為百夫長,勝做一書生。金戈鐵馬比詩詞歌賦更能激發小弟的共鳴。一旦盜賊為患,邊疆有警,小弟願從軍殺敵,為國立功。即便血染沙場,馬革裹屍,也在所不惜。」
江哲聽的精神為之一振,撫掌讚道:「壯哉!如此方不負好男兒七尺之軀,不負你這一身文武藝。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這才是男子漢該有的志向。」
唐梓風也被二人的話語感染,不由自主的在旁跟了一句:「只手把吳鉤,千里覓封侯。謝兄意欲投筆從戎,小弟雖不通武藝,也願跟隨。方今天下大勢,正是大展鴻圖之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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