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7-31
1月15日開局
「新寧縣城被教黨佔領,知縣萬鼎恩被殺!「
楚劍功看著這個報告,輕輕的歎了一口氣:該來的終究會來。
新寧縣位於湖南省西南隅,面向夫夷水,鄰近廣西省界算是個偏遠小鎮。而奪取新寧,自稱是白蓮會,實是天地會的一支,首領喚作李阮發,率領部下出其不意攻入縣衙門,殺了縣令,把城佔領了一個半月。
後來湖南巡撫派了一營兵勇過去,李玩發見勢單力孤,便棄城向西逃奔,逃到廣西橫州,投奔會黨首領張嘉祥。湖南南部的瑤民李世德起兵響應。
進入西曆1843年以來,湖南南部,廣西東北部,以及廣東韶關以北的地區,如同一鍋沸水一般攪動起來。
廣西籠罩在戰爭之中。駐地的官軍,正集中全力追張嘉祥、李世德、李元發,顧不來地方上的大小土匪,所以各地的盜匪鑫蠢欲動,想趁機幹上一票。
就在一月中旬,楚劍功收到了李元發攻佔湖南新寧的報告。
鴉片戰爭以後,由於英國人沉重打擊了廣東一帶的綠營水師,本來已經平息了很久的會黨和白蓮教作亂又重新囂張起來。直到太平天國來了一次總爆發。這是另一個時空的歷史。
現在,由於楚劍功和李穎修的存在,廣東大部分被共和控制。樂楚名守著韶關,翟曉林封鎖著福建方向,而季退思切斷了西江,因此廣東境內風平浪靜,雖然湖南和廣西如同另一個時空一樣民亂如火如荼。
李穎修不在這裡,他在招待三位客人。」明輝兄弟,我很早就聽楚鈞座提過你了。「李穎修對正對面的賀明輝說道,「這次明輝兄弟正式出掌哥老會和利堂,真是眾望所歸。」
賀明輝一拱手:「平章過獎了。」
李穎修轉向左邊的一人:「王兄弟是漕幫的,由共和軍第一營都司莫青巖介紹過來。青巖是朱雀軍的老人,他介紹的,我信得過。」
那姓王的青年壯漢說道:「莫青巖兄弟一番好意,我王魚王須水感激不盡,不過平章大人,我王須水不是漕幫的,我是安慶的豪強,平時和漕幫打交道很多而已。我這次來廣東,也是代表家裡來做生意,和江湖幫派一概不搭界。」
主動和江湖劃清界限!李穎修心底微微冷笑,口上卻說:「不要緊,專心做生意就好。」
李穎修又轉向右邊的那個人,那人說:「我也是太湖漕幫介紹過來的,出身卻和明輝堂主一樣,是鹽幫。」
「你在蘇北還是蘇南?我還沒弄清楚。」李穎修說。
「回平章大人,是蘇北,徐州一帶。」
「蘇北的鹽幫?你是捻子?」李穎修突然問。
「大人真是看得準。」那人有些慌亂,「捻子在這裡不犯法吧。」
所謂捻子,就是自明末清初流傳下來的小手工業者結社組織,多在淮海活動。
「不要緊。嗯,還沒有請教。」
「啊,不敢,草民秦時親。」
「今天把幾位找來,是想請幾位一起發財。」李穎修單刀直入,說明自己的用意,「廣東這裡,存下的洋貨不少,洋米,洋面,洋布,我想請幾位,幫我銷到北方去,糧食布匹,都是緊俏東西,你們有得賺。」
「走私?」
「對,走私。大致上,賀明輝走湘江,到湖北這條線,王須水出江西到淮南安慶,秦時親走淮北。你們有什麼親朋好友,要發財的,也可以參與進來。」
「洋米、洋布,很貴吧?」
「不貴,比本地貨便宜,以後我們廣東能夠自產這些東西了,還會更便宜。」
「可是,現在朝廷說共和軍是亂黨,私通亂黨,抓住要殺頭的。」王須水說,「這殺頭的買賣,到底有多少賺頭。」
「你們都跑過來了,還怕殺頭麼?包你們有得賺,待會我帶你們去看樣品。」
「李平章名聲在外,既然他說有得賺,那就沒問題。」賀明輝卻提到了另外一個問題,「只是我們不一定付得起錢哪。」
「沒關係,你們都和鹽幫有瓜葛,可以拿鹽換,沿江有什麼好貨物,你們也可以販到廣東來,我在十三行碼頭附近,給你們一個鋪子。」
「多謝平章。」
「平章!」賀明輝突然說,「糧食什麼,我可不可以不賣,屯起來。」
「屯起來?囤積糧草?」李穎修會意,說道:「你們在廣東取了貨,自然就是你們東西了,怎麼處理,我不管。」
「那平章,又沒有火槍?」王須水問。
「火槍,暫時沒有,以後說不定會有。」李穎修只是說火槍還沒有開始生產。
王須水卻理解錯了:「我知道,我知道,火槍只能賣給自己人,平章,你放心,我王須水今天來了,就鐵了心和大都督府站在一邊,誰要是和大都督府過不去,我就……我就罵他,罵他個狗血淋頭。」
李穎修在這裡為共和的商品找銷路不提,楚劍功卻在書房裡,和任厚土說話。任厚土就是那個和石達開一起投奔朱雀軍的少年,現在他十六歲了。
「你知道嗎?沙俄在我們的東北,搶去了六十萬平方公里。平方公里,學過了吧?」
「是,學過了。」任厚土說,「可這和咱們有什麼相關?反正那是滿清的龍興之地,被人搶了更好。」
「胡說,滿清的土地,屬於我們中國人,怎麼能幸災樂禍,不過今天我不是和你說這個,你來看地圖。」
楚劍功指著地圖:「你看羅剎,東北和我們接壤,西北也和我們接壤,他們在東北動手了,我怕他們在西北也動手啊。」
「那怎麼辦?現在鞭長莫及。」
「甘陝總督鄧廷楨,前年在虎門的時候,曾經和我們並肩作戰,而在喀什……就是這一帶的地方官,左宗棠,還算能幹。我有些預防俄國的方略,要找人帶給他們。」說完,楚劍功看著任厚土。
「鈞座,你是讓我去。」
「我們共和軍的朱雀老兵中,沒什麼北方人,他們穿過清廷腹地,很容易露馬腳。而你是山西人,要好辦得多。」
「那我去,只是,有好多東西我還沒學會。」
「開槍放炮這些,可以以後有機會再學。不過,你年紀太小,能完成任務嗎?算了,我還是找個成年人去吧。」
「鈞座你看不起人。我任厚土來廣東,就是一個人。自然也可以一個人回去。」
「你出來也有一年多了吧,可以繞個路,回山西看看。」
「我要學大禹,三過家門而不入。」
「小孩子真不懂事,忠孝可以兩全的時候,就應該做到兩全。好了,你自己拿主意,和鄧廷楨要說的方略,我不能寫給你,你必須牢牢記在腦子裡,複述給鄧廷楨聽。」
「是!」
「好,我們來看地圖,這裡是喀什,往西邊就是英夷佔領的喀布爾……」
2月金田
「探子回報,在修仁失敗了。」修仁在柳州東邊八十里,在湖南、廣西戰無不勝的李玩發軍這時在那個地方和官兵作戰。
李沉發新寧起事不過半年,卻風捲殘雲般橫掃西南,官兵一不經打。二不善戰,一向不是李沉發軍的對手。所以湖南、廣西方面的官軍們損兵不說,還連折了好幾個大將,士氣低落之極。
朝廷重臣見事態緊急,便嚴立軍令,將督戰不力的提督、巡撫貶職.並重用了善用兵的滿人悍將向榮,又啟用了鴉片戰爭鎮江之戰後被革職的果勇侯楊芳,調派大批官兵,還從桂林運送了強大的火器助戰,終於一股作氣,擊潰了李元發軍。
但從另一個方面說,廣西湖南境內,殘存的綠營力量現在都集結到了柳州。
「李元發兵敗修仁。」聽到這個消息,屋子裡的人高興得大叫起來,「官兵都在修仁,洪大哥,柳神仙,韋員外,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說話的這個人,正是礦工頭目馮雲山。
「快,去把朝貴和秀清都請來,我們合計合計。當初選在金田,真是天不負我。」洪秀全說道。
洪秀全、馮雲山等從創建拜上帝教伊始,就跋涉兩廣,尋找和開闢傳教基地,他們按韋昌輝的建議,選中了金田。紫荊一金田地區原屬桂平縣大宣二里,東西寬25里,南北長70里,其政治經濟中心在新好,這一地區的貿易集散地。金田背枕紫荊山區,山內「層巒疊障,中包裹村莊、田地,周圍百有餘裡二北連平南、永安諸山。西通象州、武宣界」。
這時,洪秀全等已經逾出紫荊一金田地區,在貴縣、武宣、象州、平南、籐縣等鄰近州縣,以致偏遠的陸川、博白,廣東省的信宜又建立了若干基地,確定了各基地的首領,信徒增至二不萬人,成為廣西一支強大的潛在勢力。這些基地都嚴格信奉拜上帝教,接受洪、馮的統一領導和指揮,根據總部的號令行動。
楊秀清蓬首垢面,散發出腐臭的氣息;嘴歪了一邊,白沫不斷地從嘴角滴在身上披的那塊破布衫上;茫然的眼珠子不知看著何方,跌跌撞撞地走在鄉下的路上;不時發出低吼聲或一些無以名之的怪叫。
突然他踢到一塊突出的石頭而摔倒,好容易爬起來,走不了幾步又給樹根絆到,仰面跌了一跤,一時間爬不起身子,躺在地下呼嚕呼嚕地喘著氣,活像頭快要暴斃的野獸似地.路邊農田中正彎腰勞動的三個農夫見狀,便聚在一旁指指點點了起來。
「是不是眼睛瞎去瞧不見了?否則怎會如此跌跤。」
「唉:人生無常。這樣一個漢子會如此潦倒,世事難料
楊秀清這樣瘋瘋癲癲,已經好幾個月了,這時候來了個漢子,拉住楊秀清,說:「楊大哥,咱們回家去吧,不要在外邊吹風了。」
「朝貴啊,你們也不讓柳神仙給楊秀清看看。他是不是失心瘋了呢?這樣下去,連狗都勝過了他啊!」
「別亂說,我家楊大哥是神仙附體。」
「哪來那麼多神仙,我看是狐狸作祟吧!」
「反正情況不妙,瞧不見也聽不到,這不是廢人是啥?』』
蕭朝貴沒有理會這些鄉農,拉著楊秀清走開了。
第二天,韋昌輝便以地方團練的名義,到縣衙去請求發給武器。他說:「李元發被擊潰了,盜匪定然四處逃竄,滋擾鄉里。請發給團練武器,以保衛鄉民。」
他們並不需要官府的武器,只是以這樣的方式,通知官府金田在辦團練,以掩護自己的練兵。
與此同時,派人各基地,迅速集中教眾,盡快奔赴金田團營總部設在桂平縣金田村,因楊秀清患病,不能指揮,乃由蕭朝貴、韋正主持全局。
風沙漫天。畸零的山區中卻有一隊一隊的人正向同一方向匯合著。他們是石達開的部屬,上在趕路前往金田村。
石達開和龐天壽依照楚劍功的命令,在西江艇匪的幫助下,押著四千桿燧發槍,以及大批的軍資糧草,到達廣西桂平,楚劍功還撥了30名鴻儒銳士給他們,充作廣威軍的骨幹。
石達開在桂平,果然如他自己所說,輕而易舉的就招來了三千餘人,其中超過一千人是他自己的族人。
在收到洪秀全的「金田團營」令以後,石達開令人在貴縣發動了一場小規模的土來械鬥。廣威軍裝成逃難的人群,向金田集結。
金田村的清晨,不似昔日的寧靜,眾人的喧囂,早在日出之前便已響起。
拜上帝會侮口的祈鑄大會在天亮時展開。自從金田村集結大批信徒後,這個祈禱大會便日復一日在營盤這個小丘上展開。
此刻上萬的群眾日睹了旭日東昇,主持祈禱大會的石達開挺立在營盤的制高點上,張開雙臂,迎向群眾,高唱起《原道救世歌》,來帶動所有拜上帝會信徒的熱忱。
此時事情發生了。
原本石達開站立之處走來了一個人,他跌跌撞撞地走著走著,並不時發出野獸般的怒吼。
上萬群眾從沉默到掀起一陣騷動,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居高臨下的楊秀清駝著背,流撲涎沫站定在石達開附近,石達開站了開去,不阻上楊秀清.
楊秀清圓睜著失神的雙目,雙手扯著爬滿蛆的頭髮,身上的衣服幾乎不能蔽體—這種景象,讓許多站在台下的老拜上帝會信徒難過。
楊秀清孤伶伶的身子彷彿給看不見的重錘痛擊似地,往前激烈地搖動。看他緊閉了雙眼。面上露出無限痛苦的表情……
又是一次搖動。這回是向後,楊秀清雙腳像釘在地下似地紋風不動,可是身體卻開始前後擺個不停,台下眾人目瞪口呆之餘,又引起了騷動。
台上這個楊秀清已不似平日慢吞吞走路的人,大家都覺得現在的他。彷彿被一股強大的力量拉來扯去,動個沒完。
楊秀清雙手前伸.使他的動作看來更詭異。就在此時,眾人看見楊秀清像是被鐵錘撞擊似地扭動身軀,發出夭地恆古未曾有之慘叫,散架似地癱倒在地。
石達開彎下腰去察看楊秀清時,變故陡生!
原本仰臥不動的楊秀清突然雙目暴睜,雙手向上直挺挺地立了起來!石達開被嚇得跑出去十幾步才站住!原來污垢滿面的楊秀清,此刻卻已白淨得如同水洗過。而更駭人地是他的雙眼不再失神,反而罩上一層金光:就在眾人一陣驚歎聲中,楊秀清雙手齊肩側舉,擺出了一個令老信徒感到熟悉的手勢。
『「真的神仙下凡了。」
「大家快跪啊……」
幾個腦筋轉得快的老信徒如此大喊後立刻下跪,於是在場一萬多人在很短的時間內都朝楊秀清脆了下去-
整個營盤因為神仙下凡而籠罩在一種神秘、興奮與肅穆混雜在一起的氣氛中,大家都知道,神仙要透過楊秀清,傳遞一些天音。楊秀清果然開口了:
「天日昭昭,天日昭昭,發兵,蕩平清妖,再造天國。」
柳葉飛在一旁大聲叫道:「這是天父的聲音,天父附體了。」
蕭朝貴大喊:「蕩平清妖,再造天國!」
營盤沸騰了!
「蕩平清妖,再造天國!」
營盤上的群眾,開始像著了魔似地高喊起來,其聲勢之驚人,比之開天闢地,似乎毫不遜色、
石達開抓住時機。再度站上了最高處,他示意要大家安靜,不久營盤內便靜得只能聽到風吹聲了。
石達開朗聲道:
「武器都已取出,各軍依指示行事,女人全部留下!貴縣人除礦工全部留下!金田村必須防備妖敵。」
「戰鬥!』
回聲在群山中振蕩著,拜上帝會人迅速站了出來召集部下,準備行軍作戰。
永安
金田起事之後,拜上帝會在紫荊——金田地區取得了一系列小的勝利,在新圩建立了太平王庭。然而,對下一步的計劃,各位領袖卻意見不一。
楊秀清,蕭朝貴,韋昌輝等人,希望南下潯江,順著潯江入廣州,正式投奔共和。
而洪秀全,馮雲山則希望北上,進軍桂林,奪取廣西一省,正式建立政權。
龐天壽是個外人,他作為共和的代表,對拜上帝會的諸人表明了共和的態度:「共和希望洪秀全等人在廣西發展,保護住共和的側翼,就足夠了。」
龐天壽此言一出,蕭朝貴大怒:「你把我們拜上帝會看做什麼?是共和的走狗麼?」拔出刀來,便要砍龐天壽。
石達開拉住了他,眾人好勸歹勸,龐天壽負氣摔門而出,自此以後,龐天壽再沒有參加過拜上帝會的會議。
就在這樣的爭執中,清軍對新圩的包圍形成了。
洪秀全等扎駐東鄉、紫荊、新好地區,清軍從容將兵力調至新圩前線,至4月5月,又一次完成了對太平軍的包圍態勢。清軍分為兩大集團:向榮以武宣莫村為營地。後太平軍撤出東鄉,轉移紫荊山內,向榮又移營東鄉,所部兵力10000餘人,由後路進犯紫荊山區,防堵太平軍出山向西或西北運動。
楊芳負責前路,兵力1萬五千餘人。主力沿思盤江南岸密集佈防,竟達6000人。
清軍總兵力約2萬人,太平軍雖然號稱三萬人,實際能作戰的不到兩萬,其中以龐天壽、石達開部的三千火槍兵最為強大。但龐天壽與蕭朝貴爭吵之後,太平軍不願再依賴龐天壽。
在紫荊——金田地區經過一個多月的會戰之後,向榮攻取了雙髻山、豬仔峽要塞,從後路攻進金田腹地。石達開見事態危急,強迫龐天壽掩護太平王庭突圍。
仰仗數千燧發槍,太平軍不費吹灰之力就向北突圍成功,李秀成率會眾化裝進入永安城,輕易的攻下永安。控制永安,可以向北威脅省府安全,又能南下進軍得、梧,東指廣東,對未來戰局發展關係重大。也正因為如此,太平軍內部的分歧再也掩蓋不住。
「石老弟,你到底作何打算?」馮雲山單刀直入。
「我石達開自然是跟從各位哥哥。」
「你這三千火槍兵,有近千是你的族人,何必聽那龐天壽指手畫腳?不如乾脆做了他。」
「不可,不可,他是鈞座派來的人。各位哥哥切切不可莽撞。」
「說來說去,到底去何處好?」蕭朝貴問。
「我們還是北上桂林吧,拿下省城,就有錢糧。」
「廣西這地方,窮的要死,還不如去湖南。湖廣熟,天下足啊。而且現在湖南提督楊芳,被我們甩在後邊,湖南兵力空虛,定可一擊得手。」
「可是,鈞座命令我們守住廣西,保護共和的側翼……」
「鳥的鈞座,錢糧軍械,毛也沒有見到一根,我們憑什麼護住他的側翼。」
眾人一致商定,徹底拋掉對楚劍功的幻想,全力北上湖南。
石達開見事不可為,歎了一口氣,站起身來:「各位哥哥,達開這就告辭了。我已投了共和,便要以鈞座的命令為先,既然各位哥哥要去湖南,達開只好一個人留在廣西。」
「站住,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把我太平王庭當什麼?」
「朝貴哥哥有何話說?」
「算了,好合好散。」楊秀清勸住蕭朝貴。
等石達開走出門去,楊秀清才說:「你也不想想,龐天壽手上幾千條火槍,和他們翻臉,我們只怕全軍覆沒在這裡。」
「我們可以擺個鴻門宴嘛。」
「你都知道鴻門宴,石達開讀過書的,他能不知道?」
突然間,石達開又轉了回來:「好叫各位哥哥得知,我奉鈞座的命令,輔助諸位,今天雖說分道揚鑣,還是給各位哥哥留下五百條火槍,以作臨別之禮。」
「多謝石兄弟。」馮雲山馬上說:「兄弟留在廣西也好,以後我們還有個退路。」
「以後未必沒有並肩殺敵之日。」
石達開和眾人客套了一番,這才再次離去。
「好了,石兄弟走了,我們還有一萬五左右的青壯,老人小孩也有一萬多,也該規整一下了。」韋昌輝提出了整編的問題,捅破了一層窗戶紙。
太平王庭目前的權力結構,處在一個非常微妙的狀態。
柳葉飛是《神經》的撰寫者,傳教拉羊等事務他最為拿手,這也是洪秀全倚重他的原因。然而,柳葉飛在廣西不過一個外鄉人,根本沒有什麼實力。拜上帝會中的名次排列是這樣的:
天帝(上帝)第一,天子洪秀全第二,馮雲山為三哥,楊秀清為四哥,蕭朝貴為五哥。
韋昌輝、石達開、胡以晃、凌十八等人都有自己的部署,韋昌輝、石達開兩部最為龐大,處於半獨立狀態。石達開走後,最大的支系力量就是韋昌輝了。
柳葉飛是不安於做一個神棍的,韋昌輝對自己勢力龐大卻得不到相應地位也非常不滿。楊秀清和以燒炭起家,馮雲山常年在礦工中傳教,很多礦工都非常擁戴他們。
相反,作為實際領袖的洪秀全,並沒有太牢固的班底。
柳葉飛看出了這一點,才鼓動楊秀清玩天父上身的把戲,以分化洪、馮、楊等人。在新圩選擇戰略方向的時候,這種分歧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韋昌輝提出整編太平軍,就把這個矛盾又拎了出來。
「不如分封。」馮雲山看過《周禮》,覺得以分封來犒勞諸位老兄弟是正途。
「不妥不妥,封王冒犯天文。」果然,和另一個時空一樣,洪秀全反對封王。
柳葉飛輕捻長鬚,笑而不語。
「柳神仙有什麼高見?」
柳葉飛從懷中掏出一本書來,洋洋得意的給各人看:「這是楚鈞座送給我的,《聯邦黨人文集》。」
「呸,楚劍功把四千支步槍,都送給了石達開,卻只給我們這些書籍。」
「不要這麼說嘛。」柳葉飛擺擺手,「我聽說,就是靠著這本書,美利堅人連英夷都能打敗,讓英夷割地。」
「真的,英夷我聽說過,美利堅是什麼?」」那美利堅就是小天堂啊。」柳葉飛簡單解釋了一番,最後說道:「我們不如按照這書中所寫,來頒定禮制。」
眾人都感到新奇,柳葉飛開始介紹他的設想:
立大伯禮璽天德一人,又稱天王,總掌聖教,這大伯禮璽天德天王,自然是洪秀全了。
設康股瑞斯,即議事會,也可以仍舊稱太平王庭。具體做法將楊、馮、蕭、韋、柳封王,秦日綱,胡以晃等人封侯。王侯都入議事會。議事會以票數定國策。天王一萬票,王從九千票到五千票不等,侯千票。
按照這個制度,楊秀清等四王的地位,和洪秀全只是數量上的差距,而沒有質的區別,因此連同馮雲山在內,都紛紛表示贊成。
洪秀全也是識時務的英雄,他見勢在必行,便提出將侯爵排除出議事會。畢竟總票數越少,天王的萬票影響才越大。
經過反覆的討價還價,楊秀清保證再也不假扮天父,從而獲得了九千票的平等王稱號。馮雲山為八千票的博愛王,蕭朝貴為七千票的虔誠王,韋昌輝為六千票的自由王,柳葉飛作為制度創始人,獲得了法制王的封號。
隨後,以四萬五千票的全票通過,頒布了三份綱領性浩諭,即《奉天討胡檄布四方諭》、《奉天誅妖救世安民諭》、截救一切天生天養中國人民諭》。
太平天國就此成型,在永安休整半個月後,留下石達開部斷後,太平軍揮師北上,進入湖南境內。
5月12日寒號鳥
「嗚——,嗚——,嗚——」
隨著楚劍功拉響三聲長笛,中國自產的第一艘蒸汽快艇緩緩駛出廣州船廠碼頭。
這艘船,是以小白狼為總工程師的設計組設計,以萊茵行會的造船匠們為主。但船用蒸汽機,卻是由英國工程師貝蒂-布隆茨設計和建造的。她是現在為數不多的女性工程師,因此在英格蘭本土飽受歧視,便到東方來找找機會。
對這樣的新女性,楚劍功自然是歡迎的,還根據她的名字,給她取了中文名:青銅麗人。
青銅麗人以她的老師莫茲利和菲爾德在1839年取得專利的雙聯汽缸或稱「雙胎」式蒸汽機為基礎,吸收了默多克1785年就提出了的振蕩式蒸汽機的主要優點,製造了一台實用的復合汽缸振動式蒸汽機。並應用在這艘槳輪和螺旋槳復合蒸汽船上。
這艘船共有四個直徑為74英吋、行程為14英尺的汽缸,當轉速為每分11轉時,其總功率為3410馬力。槳輪的直徑為56英尺。當螺旋槳和槳輪同時運轉時,船的計算速度為15節。在單獨用槳輪推進器進行專門的試驗時,速度為7.25節。」鈞座,這艘船還沒有名字,不如叫它『白狼號』怎麼樣?「小白狼說。」親愛的小白狼,造船並不是你最傑出的專長,『白狼』這個商標還是不要使用在船舶上了。」楚劍功婉拒了他,但對青銅麗人說道:「小姐,您發明的復合汽缸振動式蒸汽機,能允許我將她命名為『青銅麗人1號』嗎?」
「非常榮幸,」青銅麗人笑了起來,「這一台只是試驗品,我想,用不了多久,我能夠將青銅麗人一號的標準輸出馬力提升到4000。」
「4000馬力,那就是三千多千瓦,是這樣嗎?」楚劍功故意問道。
「是的!」
「小姐,我認為您要尊重我們的制度,以後一律使用公制單位:瓦特、米等等。」
「鈞座,你還沒給這艘船起名字呢?」
楚劍功想了想:「那就叫『寒號鳥』號吧。」
「寒號鳥?有這種鳥嗎?」
「這是來源於一個預言,一隻鳥夏天不壘窩,冬天的時候凍死了。這提醒我們,不能滿足於現有的成績,必須不斷進步。」
於是,中國第一艘蒸汽船就被稱作「寒號鳥」了。
工部尚書范中流說:「這種船舶,能否用於內河運輸呢。」現在,寒號鳥號正在廣州外海的獅子洋上航行。
「內河運輸?」
「是的,鈞座。」范中流回答;「我仔細考察了你提出的廣東省內鐵路計劃,我認為不切實際,而且過於好高騖遠。」
「說下去。」
「以廣東省的情況看起來,發展鐵路,不如發展內河運輸。」范中流對自己的調查信心十足:廣東內河航運里程高達一萬公里,僅僅珠江的三大支流和附屬水繫在廣東省內就有超過5000公里的通航里程。
「所以,輪船運輸在廣東是最划算的。」
「不僅僅是在廣東,即使在長江流域,也是類似的情況。就目前而言,疏通珠江和長江的內河網,遠遠比修建鐵路要便宜,工程量也要小得多。」
「載貨船隻,尤其是內河載貨船隻,最好是平底船,也就是人們所說的沙船。按照萊茵河航運的經驗……」小白狼總喜歡炫耀自己的萊茵背景。
楚劍功掏了掏耳朵:「好了,小白狼,內河航運船一定要盡早設計出來,無論是貿易還是軍需,甚至軍事機動,我們需要大量的這種船隻。」
「啊,鈞座,我們不造軍艦嗎?」剛回來不久的施策叫道。他專管海軍,被授予左將軍職銜,因為張興培去上海,這個職銜就空了出來。
「軍艦自然要造。」楚劍功回答他,「可是施策,你想清楚,我們需要什麼樣的軍艦嗎?」
「我們的軍艦的首要任務,就是保衛虎門要塞。」
「虎門要塞不需要軍艦保衛。」范中流不高興了,「看看吧,先生們,虎門要塞在我的精心修築下,已經不適合用要塞來形容了,你們應該稱他做壁壘,大南洋鐵壁。」
「好了,范。」楚劍功打斷他,「先聽施策談海軍。」
「第二個任務是護航,為我們的商船護航。第三個任務,則是進攻,進攻鎮江,切斷漕運,或者直接進攻白河口。這三種任務,需要各種不同的艦隻。」施策明顯是思考過的。
「我有一個大計劃。」談起海軍,施策變得意氣風發:「我們要造60萬噸的戰列艦,巡洋艦和海防艦,以及實驗性的建造蒸汽鐵甲艦。」
「你以為自己是陳紹寬咩?」楚劍功說。
「陳紹寬是誰?」
「別廢話了,僅僅廣州船廠,沒有那麼大產能。青銅麗人,你們每個月能提供多少台標準船用蒸汽機?」
「現在還在試驗,不知道。」
「我們現在需要的,實際上是一種艦隻,就是用於護航和剿海盜作戰的巡洋艦。小白狼,除了內河沙船之外,你要設計一種巡洋艦,速度要高於15節,600噸左右,以南海海況為標準。」
小白狼面露難色。
楚劍功一看就明白了,小白狼並不是船舶工程師,要他照貓畫虎設計沙船還可以湊活,按照特定海況造巡洋艦,他就抓瞎了。
汽船突突突的返航了。不管怎麼樣,第一次乘坐自己生產的汽船,還是令人興奮地。到岸以後,工部侍郎龔振麟等在碼頭上,楚劍功一把抓住他:「來來來,你的字好,題寫個船名『寒號鳥』。」
回到大都督府,李穎修問他:「蒸汽船怎麼樣?」
「還行!」
「是不是明年我們就可以登陸白河口了?」
「你也想登陸白河口?那麼著急拿下全國政權幹嘛?」
「我不急,有人急,龐天壽石達開送來的報告,太平軍開進湖南了。」
「胡鬧,不是讓他們留在廣西,保護我們側翼嗎?」
「人家不聽你的,有什麼辦法。龐天壽和石達開倒是留在的廣西。他們請示下一步的方略。」
「下一步的方略?讓他們以潯州為中心活動,控制住西江和潯江,保護我們側翼為主,條件允許的話,向怒江——紅河流域發展。」
「他們長期在廣西,支援起來有些困難,你要知道,艇匪的大頭領羅大綱,跟著太平軍走了。」
「現在廣西兵是不是追擊太平軍,進了湖南了?」
「石達開是這樣報告的。」
「那……廣威軍重回紫荊——金田地區,屯墾。錢水廷!」
副官錢水廷應聲而入。
「通知大都督府,明天開會。特別通知肯尼夫,讓他寫個支援廣西的方案出來。」
ps:有願意報名船舶設計師的嗎?把身世寫清楚一點,中國人西洋人都可以。
太平軍在湖南
「探得賊在全州擄船二百餘隻,有無論全州玫得與否,欲直撲湘、漢之謠。」
和另一個時空一樣,洪秀全等準備放棄全州不攻,而徑直進軍長沙、武昌。「首重長江之術。」
和另一個時空不同的是,太平軍在全州城下只呆了三天,徵集了船隻之後,立即北上,並沒有把全州打下來。
楊芳和向榮從廣西來的追兵受到石達開,龐天壽的阻擊,在太平軍北上十天之後,才到達全州,而在北面的蓑衣渡,江忠源的鄉勇根本來不及佈防。太平軍直逼永州,而博愛王馮雲山也活了下來。
然而,在永州城下,恰遇瀟江漲水,守城總兵「預撤浮橋」,在西城嚴密設防。太平軍缺乏船隻,「以大水不得渡,乃捉隊屯河西」,「列陣愚溪橋」,隔河相持。李秀成帶領突擊隊「焚柳公廟,謀汗河。城上軍以槍炮擊卻之」。
太平軍決定設法強渡瀟江,「刊山木為咐,掠上遊船,載炮來攻。」清軍「憑河嚴御」,以猛烈炮火封鎖水面,太平軍「卒不得渡」。洪秀全等決定放棄攻城,在天地會嚮導下,由隘道南取道州。
道州守將余萬清「私將所壘西門撤開,帶兵數百,如魚竄烏飛,由江華奔去。」太平軍「已到西門城下,見門未閉,蜂擁直人」。
湖南是天地會與白蓮教兩大秘密會社交匯地區。太平軍入湖南以後,天地會、白蓮教等起兵響應,而且,「……楚南地方自道光十一年辛卯,至道光二十三年癸卯,屈指整整十二年,蟲蝗水旱,大荒三載,災連不絕,流離失所者居多。農民失去土地和生活出路,群起湧人太平軍營,把溫飽和解放的希望寄托在這支農民隊伍上。
太平軍在湘南完成了第一次擴軍。青壯人數擴大到三萬人,由秦日綱,胡以晃,賴漢英,林鳳翔,李開芳等統之。
六月底,太平軍轉戰郴州,打通了湘江和珠江的水路聯繫。洪秀全命全軍在郴州休整,再次進行了大規模的擴軍。
在郴州的第十天,洪秀全收到了意外之喜,廣東的共和,給他送來了一批火炮。一共三門,聽送炮來的人說,叫做六磅炮,還有幾十枚六斤重的炮彈。
這三門炮是廣東在鴉片戰爭前購買的火炮。現在共和要統一使用十二磅炮:包括十二磅山地榴和十二磅鐵鑄加農炮,而這些六磅炮在黃埔講武堂炮兵教導科磨損得很厲害,對一支正規炮兵部隊來說已經沒用了,所以楚劍功在得知太平軍攻克郴州以後,就把這三門炮運了過來。
火炮對太平軍而言可是好東西。由此,洪秀全和楊秀清放棄了北進岳州直取武昌這個比較簡單的計劃,而轉頭進攻長沙。
蕭朝貴率部輕兵急進,20日行六百餘里,到達長沙城的東面。
駱秉章決定加強東路防禦。調遣新到西安鎮總兵福誠、渲關協副將尹培立所部陝兵1千餘人,於8月10日上午匆忙移營石馬鋪之赤岡嶺。這支陝兵沒有戰爭經驗,更不熟悉太平軍的戰術特點。
8月11日辰刻,蕭朝貴派出小股部隊至赤岡嶺、豹子嶺的敵人陣地前挑戰誘敵。
福誠、尹培立以為戰機已到,即令陝兵離開嶺上險要陣地,紛起出擊。太平軍邊戰邊撤,誘敵追擊,進人蕭朝貴佈置好的伏擊圈。
於是,攻擊令下,曾水源、林鳳祥、李開芳等率主力衝出會戰,陝兵倉淬「驟戰,又失於據險」,驚恐怯懦,勢漸不支,惟盼後隊支援。
蕭朝貴不失時機地實施戰術詭詐,派出一支太平軍打著清軍旗幟,身穿清軍號褂,「詐為援軍『,由側後接近陝兵陣地,陝兵不疑。這支太平軍「突入清營衝殺」,石馬鋪、赤岡嶺、豹子嶺一線陝兵營盤頓時混亂,紛紛潰竄。太平軍立即繞出在前線會戰的陝兵之後,以大炮轟擊。於是已經危急待援的陝兵被前後包圍,迅即大潰。
巳刻,太平軍乘勝大舉追殲,「破連營七八里,殺死大、小妖官數十員。」福誠、尹培立皆被擊斃,陝兵傷亡700餘人,幾乎全軍覆沒。
太平軍攻佔長沙東南軍事要地石馬鋪,所得軍糧、大小炮甚多,紅粉四千餘斤。騾馬不計其數。午刻,大軍「在省外鋪戶停扎」,直逼長沙城南立營。
楊芳率領的湖南綠營一直尾追太平軍,而向榮的廣西兵在進入湖南後,就告稱水土不服,一直在湘桂邊境梭巡。
江忠源的湘勇,則是盯著太平軍在永川的主力,長沙城裡,駱秉章能夠依靠的,只是寶慶兵備道曾國藩的五千團練。
曾國藩自從朱雀軍南下之後,就改任寶慶兵備道。他用古法制軍,以宗族為骨幹,大宗為將領,小宗為頭目,佃農為兵丁,又吸收了他親眼見到的朱雀軍練兵之法,總結了用火器,結硬寨,挖壕溝的「火槍戰」之法。
這幾年以來,曾國藩傾盡全力收羅火器,楚劍功當初練兵用廢了的六百桿火銃,也被曾國藩當寶貝似的留著。
得知太平軍襲來的消息,駱秉章和曾國藩就以多出二成的工錢,吸引苦力,加高城防,又把湖南的大炮精心佈置。
……
「為什麼要把火炮送給太平軍,讓他們去打長沙?如果去岳州,直下武昌,不是更好?」李穎修問。
「湖南這個地方很複雜的,鄉黨,天地會,白蓮教,湘西土匪,當然,還有農民和地主。」楚劍功歎了一口氣,「如果使我們自己一腳踩進去,那些地主什麼的不配合,他們又是生根於鄉土之中,我們就要被磨死了。」
「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打一打,就都冒出來了。」
「所以,東廠要密切注意湖南方向,誰接濟過太平軍,誰打擊過太平軍,誰給曾國藩送過錢糧,誰家的子弟當了團練。每個鄉,每個村,都要弄清楚。到時候,按圖索驥。」
「說到東廠,農村的這些事情。早慢熊弄得清楚嗎?」
「東廠現在易水在管,早慢熊還是專心搞他的情報分析。」
湘軍的登場
從8月中旬開始,清軍與太平軍在長沙城下展開了一系列會戰。
先是蕭朝貴帶領本部三千人馬,圍攻長沙。曾水源,林鳳翔,李開芳分別指揮兩廣老兄弟為主的刀牌手,從東、南、西三面攻打。
蕭朝貴親自帶領八百多湖南的農民,挑土肩石,爬上妙高峰,準備將楚劍功送來的三門西洋大炮安放在妙高峰上,轟擊長沙城內。
8月13日,他們完成了妙高峰主炮台的構築,「架炮晝夜轟發,益以火箭、火彈梭擲,勢甚披猖。」城南近城火力點也發揮顯著軍事效益,太平軍「踞馬雲莊、履升典及近城各屋,穴牆出炮」,火力殺傷城上清軍。清軍還擊,但「箭炮不能人」近城房屋。太平軍有恃無恐,攻擊更猛,清軍「惶恐無措」。
在火力掩護下,曾水源等從13日至18日,連續出隊,「晝夜攻撲,槍炮火箭如密雨流星,城門倒破」。駱秉章等深感「萬分危急」。太平軍又把進攻的正面由南門向東西兩翼展開,以金雞橋、校場為前沿,猛攻南門一與瀏陽門,還組織突擊隊,在西門游擊騷擾。攻勢使清軍日夜緊張,兵力不足,「遊兵無幾」,沒有生力軍替換疲憊的守軍,長沙城內的官紳面臨著滅頂之災。
在此時,曾國藩出面了,他「鎮之以靜」處事不慌不忙,有條不紊,極大地安定了城內的民心。城中地主紳士為了挽救身家性命,「帶勇巡守,多人相護保城」,「甚為得力」,緩和了守軍不足的困難。
曾水源突破南城之後。曾國藩派人在長沙城內挖出戰壕,用麻袋裝土,築起街壘,步步為營。他勉勵長沙城內的守軍說:「街壘之術,乃西洋大國法蘭西之制勝法寶,法國依仗此術,七敗反法同盟五十萬大軍,連前年在本朝施虐的英夷也吃了大虧。匪共的前將軍傑肯斯凱尤善街壘之術,寶慶練兵之時與國藩交談甚久,我方得此等秘法。」
蕭朝貴雖然攻破城南一角,但無法進一步推進。
8月20日,楊芳率大軍趕到,指揮清軍大舉進犯。
東線為主攻方向,兵分三路:中路由白沙井直攻太平軍營壘;左路由仰天湖進攻妙高峰太平軍主陣地;右路由蔡公墳沿城至南門大街,進攻街區太平軍據點。王家琳在西線實施牽制性迸攻。曾水源等早已預防此著,加強了防禦設施,在防線邊緣構築了內外兩道牆垣,挖掘嚎溝,牆邊、牆身皆遍佈竹籤,開設槍眼,與制高點上的炮兵陣地構成立體火網。同時,在牆後配置勁兵,準備伺機出擊。
會戰於清晨寅刻展開。中路清軍氣焰頗盛,冒著槍彈,「撲至牆邊,爭先搶上」,並「隨進隨拔」竹籤,終於將太平軍防線「外牆拆毀十數丈」。清軍「一擁而人」,並「連開槍炮」掩護。「參將鄭魁士正欲搶上內牆」,企圖擴大戰果。太平軍「於牆內連開槍炮」,猛烈殺傷暴露在兩牆之間的清軍。鄭魁士「領顱突被槍傷,血流滿面」,兵勇多有傷亡,銳氣盡折,只好溜回。
左路秦定三剛出隊,五六百名太平軍突然從妙高峰殺出,楚勇抵禦。雙方相持後,太平軍撤走,清兵毫無進展。
右路由烏蘭泰督戰,清軍「由蔡公墳直下」,無非放火箭焚屋、.之後,清軍進至外牆,拆除木板,但「遍地竹籤」,兵力無法展開,只得遁回。西線王家琳竟沒有什麼動作。這天清軍傷亡l千餘名。
楊芳虛報說:『』斃賊四百餘人。」好為大捷。
向榮接到楊芳的虛報,為了搶功,輕兵急進,8月25日,由陳家樓進至朱木山,「在州北十二里,西倚高山,東臨郴水。」這是郴州東北要隘,向榮令清軍「築立新營」。太平軍乘清軍尚未立足,「分兩股來撲,每股約有二千人。」向榮匆忙防禦,折損二百餘人,太平軍退走。
向榮發兵追之,失去太平軍蹤影,派人往永興打聽,才知道太平軍大部已去長沙,這裡應該只有李秀成率領的五百疑兵。這麼一折騰,已經耽誤了四五日。
8月28日,賴漢英帶領的太平軍後衛部隊2000人,在醛陵南境的丹陵橋與江忠源的湘勇發生戰鬥。後衛軍為了擊退尾追的清軍,部署了一個伏擊計劃。他們在丹陵橋附近山嶺的田溝裡埋伏而後出動誘敵部隊,至枚縣境分路引誘清軍由枚醋大路追擊,準備在丹陵橋伏擊之。
江忠源卻通過當地士紳得知丹陵橋有伏兵,急令「守備白能將隊伍潛伏松林」,準備「突出腰擊」太平軍的伏擊部隊,實施反突擊。
果然,太平軍發現湘勇進至丹陵橋,以為伏擊時機已到,遂令2000餘名伏兵「從東南路斜抄而來」。白能遂在路旁松林由側後邀擊太平軍伏兵,江忠源迎擊前路。太平軍見伏擊不逞,乃「退據路旁譚家大村」,與清軍相持時許。之後,太平軍轉守為攻,「忽分兩股從山溝抄來」,試圖擊湘勇,湘勇雖然人多,但擠作一團,施展不開。
但湘勇都是本鄉本土的子弟,熟悉地形,數千人分散從小路繞出包圍,又從背後反捲而來。湘軍人多勢眾,「亦分左右從高壓下」,猛攻山溝裡的太平軍,將士們只好退守譚家村。湘勇又大舉集結,包圍該村。
湘勇不顧本地居民「施放噴筒、火罐,焚燒民房,煙焰蔽天。各路兵勇併力攻擊,槍炮齊施,刀矛並舉」。又「決安樂破水溺之」。太平軍拚力抵禦,勢漸不支,遂突圍而出,在激戰中一名監軍陣亡,丹陵橋一譚家村會戰,賴漢英寡勢孤,被萬餘名湘勇包圍攻擊,死傷和潰散超過千人。賴漢英僅帶八百餘人追上楊秀清的大隊。
這時,清兵各部也在向長沙靠攏。湖廣總督徐廣縉也親自帶了兩千湖北綠營,到長沙督戰。
本周精華用完,下周給大家補上,求打賞
熊已上路
9月3日,道光帝收到了湖廣總督徐廣縉的奏折。徐廣縉在奏折中講了三件事:
其一,經過他徐廣縉的精心佈置,現在已將「發匪」包圍在永興附近,發匪前有堅城,後有追兵,覆亡指日可待(此奏折發出時太平軍主力尚在永興)。
其二,保舉湖南提督楊芳,剿匪有功,應該恢復他的「果勇侯」爵位,楊芳的爵位在鴉片戰爭後兵敗被奪。保舉廣西提督向榮,剿匪有功。湖南寶慶兵備道曾國藩,知縣江忠源等,興辦團練,全力剿匪,一併保舉。同時彈劾湖南巡撫駱秉章,畏敵如虎,困城死守,友軍坐視有軍被圍而不救。
其三,湖廣前年為戰敗買貨的貨款付了大頭,去年又要補朝廷的虧空,錢糧已經告急。請朝廷速速撥予糧草。
「好個盡數包圍。數萬奸匪,荼毒千里,楊芳、向榮素手無策。逆匪自竄湖南以來,勢甚彪悍,連陷數城,固由土匪到處勾結內應。何以各州縣地方官兵既不能事先偵緝,又不能嬰城固守?發匪作亂半年有餘,歷次奏報軍情,不過派兵尾追,並未迎頭截擊,出奇制勝,所謂調度者安在?徐廣縉籌辦防堵,為日已久,何以地方文武毫無佈置?遇賊撲城,竟不能相持數日,以待外援耶?!現在,賊已越過永興,勢將下圖衡郡,竟圖長沙,似此夔延滋擾,何所底止?!徐廣縉,楊芳,向榮當合力景從,全力剿辦,若事不靖,當一體捕拿問罪。」
道光並不是傻子,他一眼看出其中關竅,對湖廣剿匪的臣子們下了最後通牒。
他口頭說完,侍奉的輪船林已經把這一段話記了下來。道光盯著穆彰阿說道:「就照這個意思,擬旨吧。」
穆彰阿不敢多言,低頭領旨。
「朕倦了,沒事就散了吧。」
「奴才有奏!」說話的,是總理萬國事務衙門協辦大臣耆英。
「啟稟皇上,羅剎……俄羅斯送來的照會,該當如何答覆。已經拖了一個多月了,再拖下去,恐怕日久生變。」
在七月中旬的時候,在京師的俄國東正教使團轉交了一封沙俄遠東總督穆拉韋約夫的照會:《璦琿條約》俄國沙皇已經簽字,請清國大皇帝用印,以使生效。
「不簽,不簽,就是不簽。黑龍江乃我大清龍興之地,聖祖爺千辛萬苦開闢出來,這麼割了出去,我如何去見列祖列宗?」道光大叫起來。
「皇上英明,」祁俞藻拜倒在地,「羅剎路途遙遠,兵法有雲,行百里而趨利,必闕上將軍。羅剎黑龍江對羅剎是極東之地,他們定然支撐不了多久,到時候糧草不濟,水土不服,自然就會退去。」
潘世恩說道:「祁中堂此言不妥。英夷退去之後,我也看了看《四洲志》,簽約之後,如無異議,自然生效,拖也是無用。到時候鬧將起來,西洋各國,只怕紛紛指責我們失信。」
《四洲志》本來就編得不倫不類,潘世恩對《四洲志》又一知半解,理解得也有偏差。
「說起《四洲志》,林則徐現在安居在家讀書麼?」
「他身為兩廣總督,有失土之罪,但保全了廣東一萬多戶滿人,功過相抵,革職閉門思過。」
「唉!」道光歎了一口氣,「事後仔細回想,楚劍功要造反,是誰也攔不住,林則徐擔了這份差事,在其位,擔其責,也是難為他了。」
「皇上真是仁德。」穆彰阿讚歎道。
「好了,說回正題,隆文,你總辦萬國事務衙門,對羅剎有什麼章程?」
隆文一愣,耆英在一旁說道:「臣去年給郭嵩燾去了一封信,郭嵩燾說,英夷對羅剎甚是猜忌,若我與羅剎衝突,英夷定然干預。」
「干預?什麼意思。可以借師助剿嗎?」
「回皇上,英夷會譴責羅剎。」
「那就是袖手旁觀了。」
君臣議了半天,還是沒個頭緒,於是——拖。
9月5日,八百里加急,由吉林送來:羅剎遠東總督穆拉韋約夫,借口大清國故意拖延,不批准《璦琿條約》,於西洋歷七月中旬揮師南下,一路走烏蘇里江,一路走海運,已經全取烏蘇里江以東七千里江山。
吉林將軍自知失土有責,罪無可赦,已經吞鴉片自殺。
「羅剎真是陰險,這照會在七月發出,七月中旬他就南下了,分明根本沒做等待答覆的打算。羅剎這一次有多少人?是不是又是只有幾千人,就把你們嚇破了膽?」
「皇上,羅剎兵四萬,真的有四萬人!」
自奪去了黑龍江北岸之後,穆拉維約夫在進攻阿穆爾和遠東問題上的權力,已達到「代天行政」的頂點,尼古拉一世對他的任何態意妄為都不會指責的。他統計了當時所有可供整編的哥薩克人,共包括俄羅斯哥薩克7000人,布裡亞特哥薩克1,2萬多人,而且擬定了可供擴充的哥薩克人。包括,接近一萬戶整個哥薩克邊防屯墾農奴。2)外貝加爾哥薩克城防團。3)所有異族團。4)外貝加爾地區所有的村鎮哥薩克、5)涅爾琴斯克礦區的農奴。這表明,整個外貝加爾地區將變成一座軍營,凡能作戰者都是士兵。尤其要說明的是,當時的俄國仍然保存著封建農奴制度,因此涅爾琴斯克礦區的2.5萬名男農奴都是沙皇尼古拉一世的「私有財產」,而穆拉維約夫提出收編這些農奴為『國有」,按照當時的俄國法律屬於「侵犯皇帝私有財產」。不過,穆拉維約夫深知皇帝陛下會為此「慷慨解囊」,獻出這筆由2.5萬條人命組成的『贊助費」,因為在皇帝來看,「國產」和「家產」本來就是同義語,何況這筆「投入」將會為自己換回意想不到的可觀利益,何樂而不為呢。穆拉維約夫為了動用皇帝的這筆「私財」。也煞費了一番苦心。他在信中反覆說明「投入和產出比率」,告訴皇帝這種「投入」是非常合算的:第一,涅爾琴斯克的銀子成本大高,高於其本身之所值;第二。最好開採金礦,它將使我們獲得一百萬盧布的利潤;第三,開採金礦不需要農奴,可把他們編人哥薩克,而被「解放」的農奴會感激皇上的浩蕩恩德,成為邊區的忠實保衛者。這種詳陳利害仍使穆拉維約夫害怕皇帝難於接受,便索性在信的末尾直言不諱地提示道:「使這些農奴受到更大的屈辱和痛苦的是,他們服兵役不是到軍隊去當兵,而仍然是做礦工。他們的義務與流刑犯一樣,不同的只是最嚴重的犯人刑期不過20年,而這些礦場農奴卻要一輩子做苦役。」這樣,一支為侵略烏蘇里江流域而組建的龐大的外貝加爾哥薩克軍團,便由穆拉維約夫籌畫成功了。他得意.萬狀地叫嚷:「我們這樣做,是為了保持我國的威望,向我們懦弱的鄰國'炫耀耀武力。
穆拉維約夫所作的一切再不是「整頓東西伯利亞的混亂秩序」,!而是把「奪取太平洋的不凍港」這一目標作為基點,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哥薩克軍團的事情上。
到1843年夏天,外貝加爾哥薩克軍己擴展到48169人。10個騎兵團和兩個騎炮兵營組成,已是一支有相當實力的作戰軍閉。此事在國際間引起極大的反響一家英國報紙驚呼,穆拉維約夫從遙遠的東西伯利亞向與世隔絕的的北京城進發」。
而中國內地,包括清廷和共和,都對此一無所知。
道光震怒異常,在思考了幾日之後的朝會上,他說:「神機軍也練了有一年了,聽說還不錯,朕要御駕親征,蕩平羅剎,聖祖爺做得的事,朕也做得。」
「皇上,不可。」聽說皇帝要親征,幾位軍機大臣又跪在了地上,磕頭不止。
「皇上,羅剎乃毫末之患,國之大害,在南方。」穆彰阿說道。
「是啊,皇上,攘外必先安內,發匪,匪共,才是大敵。」祁俞藻補充
「神機軍雖然都說練得不錯,不過西法操兵,咱們誰也沒試過。」賽尚阿也說道。
「那好,就去木蘭圍場,校閱,看看神機軍到底練得怎樣,再做計較。」
9月15日圍獵
木蘭圍場,秋高氣爽馬正肥。
道光帶著自己的兩個兒子,以及一干文武大臣,站在山丘之上,觀看神機軍校閱。
「今天八旗神機軍分作兩部,互相對敵,兩黃旗,兩紅旗為甲部,由正黃旗都統怡親王載垣指揮,軍械總辦鮑比霍頓為顧問,兩白旗,兩藍旗為乙部。鑲藍旗都統鄭親王端華指揮,槍械教練博拉—米盧蒂洛維奇為顧問。而負責講解戰局的,就是八旗神機軍總教頭施拉普納。」
施納普那捋了捋自己頭上不多的幾根金髮,對著道光淺淺的鞠了一躬,用半生不熟的漢語說:「吾皇陛下,您很快就能看到這一年以來的訓練成果了。」
「施教頭費心了,朕必有重賞。」
「多謝皇上。」
這時候,神機軍列隊而出,各旗的軍服都是仿照英軍的軍服,但顏色不同,兩紅旗是紅衣,兩藍旗是藍色軍裝,兩白旗是白色軍裝。只有兩黃旗,因為避諱,不能穿黃色的軍裝,而是身著藏青色軍服。
「那三隊人馬是什麼?怎麼穿著鐵黑色的衣服。」
「皇帝陛下,」施拉普納說,「那是您的御前親兵營,虎槍、銳建、善捕。」
「他們平時在宮外執勤的時候,朕看見他們還是穿的傳統的號衣,沒想到這鐵黑色的軍服這等威風。」
御前親兵三營踏著正步,行進到道光所在的土丘前面。道光仔細打量他們。
這些御前親兵身著鐵黑色的軍服,帶著寬簷帽,每人的右臂肘部上都帶著一個紅色的袖套,袖套上有兩道交叉的閃電。
「施教頭,為什麼這樣裝束?」
「皇帝陛下,御前親兵,也就是近衛軍,是一種至高無上的榮譽,他們不僅保衛皇帝,而且代表皇帝,懲惡揚善,維持軍紀,因此裝束上與別的軍隊絕不混同。紅色的袖套代表紀律,而閃電在北歐神話中代表勝利。」
說完,施拉普納左手一揮,下面的三營御前親兵整齊的雙腳一併,舉手行禮:「皇帝萬歲,萬歲,萬萬歲!」手臂如森林般高舉,吼聲在草原上迴盪。
「真乃虎賁之師。」旻詝的老師杜授田在一旁讚歎道。
「這御前親兵背上背的,是我的母國普魯士陸軍的秘密武器,德雷澤後裝線膛步槍,可以精確射擊一千五百尺以外的敵人。普魯士陸軍是世界上最強大的陸軍,沒有之一。八十年前,曾經力挫法蘭西、奧地利、羅剎和瑞典四國圍攻。因此普魯士君主被尊為腓特烈大帝。」趁著霍頓和米盧不在,施拉普納開始吹捧他的祖國。
道光跳上御騎,緩轡而下,到跟前去看看自己的親兵。他縱馬從親兵營前面跑過,每到一處,親兵們就大呼「皇帝萬歲!」
道光見過了銳建營旗隊長德興阿,善捕營旗隊長布忽闊闊,來到虎槍營旗隊長齊圖的面前,突然饒有興致的問道:「你為什麼還拿著翻天畫戟。」
「回皇上,」齊圖說:「這是家父平准有功,乾隆爺欽賜的。」
齊圖將自己的翻天畫戟呈了過來,太監曹蕉接過。道光仔細看畫戟上刻著「大清呂布,衝陣第一。」
「好。真是將門虎子。」
「御前親兵營是裁判隊,負責監督各個旗隊,防止作弊。也負責向我們通報戰場的情況。」施拉普納解釋過後,一聲令下,御前親兵營就地解散,十人一組,分赴各個裁判要點。
「甲部進攻,乙部防守。」施拉普納解釋說。
這時候,怡親王載垣展開了他的部隊,兩黃旗在中間,兩紅旗在兩翼,各個旗隊都排出縱隊,每行半個佐領,踏著散步,向敵方走去。
載垣騎在一匹黃驃馬上,走在正黃旗滿洲旗隊的側面。腰背挺直,幾個號手圍在他的馬邊。
「快看,五哥!」道光身邊的奕訢突然叫道。他說的,是道光第五子奕碂,已經被過繼給淳郡王,在宗法上已不算道光家的人,但奕訢小孩子不管這麼多。
奕碂作為正黃旗滿洲旗隊長,雖然年僅十一歲,穿著一身小軍服,由他的包衣德福牽著馬,跟在載垣後面。
守方乙部以橫隊展開,肅順的正白旗最靠近道光這邊,其他三旗順著展開,奇怪的是,指揮官端華的鑲藍旗在最遠的一翼。
各旗的炮兵參領,按照施拉普納的建議,被集中起來使用,編成了兩個炮兵大營:神威營和威遠營,騎兵也是編成了驍騎和前鋒兩個大營,而不再是分屬各旗。現在兩個炮兵營各屬一方,守方的威遠營已經將三十六門十二磅山地榴放列開來,模擬轟擊著。而攻方的神威營則一字排開,走在隊伍的最前面。
進入射程以後,神威營有條不紊的放列火炮,開始模擬射擊。
「施教頭教練有方。」道光稱讚著。
這時候,載垣將自己的馬鞭高舉,揮動了一下,他身邊的號手一齊吹起號來。
四個旗的神機軍一齊吶喊,越過炮兵的戰線,以散步向前突擊。
「小伙子們,像豹子一樣。衝啊!」施拉普納興奮地大叫起來。
最靠近道光這邊的兩個旗隊,一攻一防,打得熱鬧非凡。道光問道:「這是那兩支旗隊?」
施拉普納仔細看了看軍裝,都是純色,沒有鑲邊。
「這是正紅旗漢軍孫武安旗隊進攻,正白旗漢軍苗人鳳旗隊防守。」
道光又拿起千里鏡看了看:「不錯不錯,攻守有度。」他又疑惑的問:「正白旗的肅順這是在幹什麼?」
施拉普納仔細看了一會,說道:「這是搖旗幟,穩定戰線。奇怪,為什麼是肅順指揮?」
突然,身邊的旻詝大叫起來:「看那,鑲藍旗拐過來了。」
這時候,就見最遠端的鑲藍旗斜著突進,整隊拐彎。包抄上來。
「好!」道光一聲讚歎。連他這個外行都發現鑲藍旗到了攻方的側面。
這時候,按照載垣的指揮,攻方最外側的鑲紅旗漢軍整隊變成向外的橫隊,防守鑲藍旗的進攻。
「載垣這孩子不錯,有乃祖之風。吾家千里駒啊。」
道光拿起千里鏡看了看,皺眉問道:「鑲藍旗漢軍怎麼回事,領隊的有個女人。」
賽尚阿在一旁答道:「回皇上,那是鑲藍旗漢軍旗隊長范鐵錫之妻,董瀟瀟,她是蒙古扎克撒王公之女,身份親貴,又是將門虎女,巾幗不讓鬚眉,深得士心,不是尋常女子。」
「喔!」道光不再計較。
這時候,就見鑲藍旗左右兩翼旗幟搖動,號聲響成一片,漢軍、蒙古兩個旗隊齊刷刷的抽出刺刀,安在恩菲爾德前裝步槍上,改正步,如牆而進,如同四排波浪般向前湧動。
鑲紅旗被這氣勢所震懾,居然隊形鬆散了……不到一刻鐘,鑲藍旗擠垮了攻防的側翼,勝負已定。
道光非常高興,將各位都統找來訓話:「載垣、肅順調度有方,端華奇兵制勝,都不簡單。」
端華回答道:「這側翼的佈置,都是米盧蒂洛維奇教頭設計的。」
「好好。真是西洋高人。」
施拉普納在一旁笑嘻嘻的說:「其實,這就是我普魯士腓特烈大帝所創的斜線戰術。集結重兵於一翼。」
道光說道:「來呀,把突破側翼的兩個旗隊長找來,朕要勉勵一番。」
端華忙讓傳令兵去找,不一會兒,鑲藍旗蒙古旗隊長馬千山,漢軍旗隊長范鐵錫都來了。
「馬千山,朕記得你,鎮江之戰,你和山海關參將宋慶一起救過奕經的命。」
「末將微功。不值一提。」
道光說道:「今天看到神機軍這樣,真就放心了。隆文,擬旨!」
「著鑲藍旗都統,鄭親王端華,為奉天將軍,東北剿狄總辦大臣,鑲藍旗移師奉天,防備羅剎,等候朝廷準備妥當揮軍北上。」
「著正白旗都統肅順,為華南剿匪總辦大臣,帶領正白旗,正藍旗,鑲白旗,前鋒營,神威營南下武昌。先剿滅發匪,再南下剿共。安內之後,朕要親率兩黃旗,兩紅旗,北上攘外。」
「皇上,糧餉呢?」軍機大臣何汝霖問,「去年賠款買貨,前年的稅就白收了。前年打戰,兩江打爛了,免了他們的稅,以休養生息。天下財富,三分在兩江,,這就去了三成。廣東造反,賠款的銀兩全都陷在廣東不說,去年的廣東稅收也完了,這就又去了一成。發匪造反,湖廣糜爛,今年湖廣的糧食也做不了指望。也就四川河北,還有錢糧,勉強維持用度。哪還有錢發兵。神機軍本身還要錢,每個月五十萬兩,真是花錢如流水一樣。」
道光想了想,做了決定:「鄭親王端華,加銜東三省八旗地區領袖,總督東三省錢糧。糧草白銀,你自取之。」
「謝皇上隆恩!」端華趕緊跪下磕頭:「臣肝腦塗地,萬死不辭。」
「李鴻章!」
「小臣在。」
「朕命你為兩淮鹽提舉使,坐衙安慶,為華南剿總督辦糧草。兩淮鹽稅,都歸你調用。」
「謝皇上。」李鴻章也跪下磕頭。他心花怒放。天津軍械幫辦,雖然也是個肥缺,但清廷以前沒有這個官位,不入流。兩淮鹽提舉使,每年至少八百萬兩的白銀從手頭過。那是多少人眼紅的位置啊。
「皇上,不妥。」軍機大臣祁俞藻反對,「李鴻章是安徽人,本省人做不得本省官。」
「李鴻章,你會勾結地方,圖謀不軌麼?」
「臣不敢。」
「諒你也不敢。」道光哈哈大笑起來:「李鴻章為朕找回十萬火槍,百門大炮。沒有他,就沒這神機軍。這等大功,還沒有賞他。剿匪之時從權,讓他做鹽提舉使。之後在另調一省巡撫就是了。」
長沙之戰
「眼看清妖慢慢圍上來了,就這樣困在長沙城下,著實不是什麼出路。」楊秀清說。
「平等王,我看最要緊的,還是把長沙打下來,長沙城裡有府庫,有糧食。我們從郴州到長沙,急需補充。」馮雲山道。
「可現在江忠源江妖頭已經到了,這江妖頭挺會打仗,賴漢英還吃了點虧。向榮也就快到了。長沙城這麼大,曾妖頭又狡猾,沒那麼容易打下來。」
「到底怎麼辦,還是請平等王安排調度吧。」大伯禮璽天德一言而決。
「各個擊破,讓曾立昌帶領本部人馬看住長沙城內的妖兵,我們先合力擊破江妖頭。」
「城裡妖兵厲害,曾立昌一千多人怕是攔不住。」
「這樣吧,」蕭朝貴說,「小弟我去捉拿江妖頭,楊大哥你還是帶領本部困住曾妖頭和楊芳老兒就行。」
蕭朝貴帶領七千人擬定了兩路進襲清軍的戰鬥計劃。
江忠源的部下白能帶領湘勇行至仰天湖,曾水源,林鳳翔,李開芳的三四千人已經衝至。白能一看,太平軍人多勢盛,不敢交戰,「湘兵稍卻,勢甚危險」。蕭朝貴率大部掩殺。白能帶領親信逃命。
轉過一個山坡,蕭朝貴看看追上白能,卻聽見坡後殺聲四起。原來是江忠源趕來增援,「帶勇向前衝擊」,雙方短兵相接,殺在一處。
這時,曾水源軍千餘人由東路向湘勇側後掩襲。湘勇勢漸難支,逃竄回營。太平軍追殺,斬殺無算,
江忠源右腿受矛傷落馬,白能拚命救護,保住性命,協同的清江協副將德安腿受傷,朗洞營參將任大貴中炮殘命,兵勇傷亡嚴重。
江忠源避入蔡公墳營盤拒守頑抗,太平軍未能奪取這一戰略要地。
傍晚,蕭朝貴回營歇息。洪秀全說道:「虔誠王今天辛苦了,明日讓曾水源出戰就行。」
「哪裡話來,不活捉江妖頭,誓不罷休。」蕭朝貴怒氣蓬髮,決定明日再戰。
過了幾日,楊芳,向榮各部,都在長沙城下取齊。楊芳、向榮、曾國藩、江忠源各部兵力5萬人,加之城內外雇募壯勇、團練,號稱10萬。太平軍至多3萬。
清軍的兵力部署是:楊芳帶領經文岱、李瑞、常祿、馬龍、王錦繡五鎮之兵扼據金盆嶺、阿彌嶺、廣濟橋,與駐紮在醛陵坡、蔡公墳及小吳門、校場一帶的城東一線清軍,「互相椅角」.以防太平軍由南線、
東線運動。烏蘭泰紮營北門外,專防北面通岳州大路。湘江西岸檬灣市、漁灣市一帶擬由常存管帶黔、苗各兵14加名扎駐,試圖切斷太平軍接濟,兼防其渡江向北進軍。
江忠源側重湘江江防以水陸洲為重點,洲西河道「沉船壓石,堅釘樁撅,維以鐵練、纜索,總期塞斷,不能通舟為止」;洲東水深流急,難以塞斷,設炮封鎖,嚴禁船隻行駛。太平軍水上力量不過數十隻烏江倒划小船與若於木障。其中木牌已為清軍擄獲十分之六,對湘江江防威脅不大。
針對清軍的部署與太平軍面臨的困難,洪秀全等的決策是:
1、蕭朝貴轉頭繼續攻堅,以穴地攻城為主要戰術手段。補入由郴、桂礦工為主力的土營,承擔這一任務,在城南多處組織坑道作業。
2。出擊城外清軍。洪、楊決定乘其暫時還未直接威脅太平軍後路之機,向近城清軍發動攻勢,試圖打通東路交通線,在其他城門外開闢戰場。
3,構築圍城防禦圈。現有駱秉章在城南構築的未完工的土城可資利用,太平軍對之加
以改造,配置火力、兵力,構成防禦圈,以確保後路安全,掩護玫堅。
4。策劃分兵渡湘,在西岸開闢新戰場,力圖控制湘江兩岸交通線,這個任務自然由羅大綱負責。
9月14日,太平軍大舉出動。由妙高峰突出六七千人,「繞至瀏陽門外校場,分三路進撲各營。」這次攻勢不是正面進攻,而是側後迂迴攻擊,企圖在瀏陽門外取得立足點,打通東路交通線,解除江忠源等在東線的軍事威脅。
駱秉章等「當派楚南官兵,並縣垂嚴正沂、同知賈亨晉、知縣江忠源,各帶兵勇迎擊」,在校場正面會
戰。
「白能帶隊從中攻截。徐廣縉選派城內精兵二百餘名,侍衛開隆阿帶領川兵下城協剿。」戰鬥開始,太平軍向清軍衝擊。由於兵力較少,清軍不敢靡戰,急忙退回陣地防禦。太平軍直前猛追,「分撲營牆」,清軍形勢危急二正在這,一關鍵時刻,「江忠源馳至,上前橫截。」太平軍的翼側受到攻擊,戰局發生逆轉。江忠源等乘勢殺出,「復三面夾擊」,清軍由防禦轉人全面進攻。太平軍「見勢不敵,即由校場東首」徉敗。清軍緊追,太平軍撤至陳家攏,「忽總聚一處」,集中兵力,「回頭猛攻」,出敵意料,
戰局又有轉機。
楊秀清指揮太平軍主力猛攻蔡公墳大營,眼看就要攻破營盤之際,洪秀全卻遣人來召:「傳天王令,請平等王暫且罷戰,有重大變故,諸王到大寨議事。」
楊秀清回到大寨中,就見地上放著一副擔架,擔架上的人用白布蒙著。他心知不妙,蹲下身去,揭開白布一看:「啊。朝貴兄弟!」
原來,蕭朝貴這一次對長沙志在必得,身先士卒向城內猛衝,卻不料湘軍架起大炮就近猛轟,蕭朝貴被霰彈掃中,一命嗚呼。
開國老兄弟中,折了虔誠王,太平軍士氣大挫。再也無心攻打長沙。幸好白天羅大綱已經帶領他的「艇匪」成功渡過湘江,在西岸開闢了一片陣地。於是,太平軍放棄了攻打長沙的計劃,全部轉移到湘江西岸。
9月20日,向榮帶渡江西進,增援潮勇,承擔西岸南線軍務,江忠源也同時西渡,承擔西岸北線軍務。「八月初八日(9月20日),洞井鋪接仗,殺賊數百,生擒二百餘名。」至此、西岸成了第二戰場。
太平軍和湘軍在湘江西岸反覆攻殺十餘日,互有殺傷,長沙之戰陷入僵持。雙方都還不知道,神機軍已經點兵南下。
9月30日開拔
「長沙苦戰,蕭朝貴陣亡,我們要出手麼?」李穎修陳述著東廠報告的十日前的戰局,問楚劍功。
「蕭朝貴還是死了。」楚劍功並不知道太平天國的權力結構發生變化,他只是感歎歷史未變,「如果我們現在介入,歷史是不是就變了?」
「歷史早就變了。如果我們現在下定決心,推翻清廷並非不可能。」
「但是我們的戰略,用商品經濟的大潮摧毀中國舊農村,會受到影響。」
「我們就算接管了全國政權,商品經濟還是會摧毀舊農村的。」李穎修說,「大勢如此,自由經濟學派和馬克思主義者,在這個潮流上的結論是一致的。」
「但如果我們奪取了全國政權,破產農民的怨恨就會對準我們。破產農民,還有地主,會瘋狂的湧入城市,這個潮流會把我們新生的政權撕得粉碎。」
「可以用戶口、集體農莊、生產隊把農民都約束起來。」李穎修說:「歷史證明,限制他們三十年沒有問題。同時還可以用工農剪刀差,進行原始積累。」
「然後呢,商品經濟的春風吹活了家庭年產承包責任制,解放了農村的活力,於是以糧食價格上漲為標誌開始『價格闖關』,這樣,只用十年,我們的政權就會面對新的關口,到時候,不知道誰來說『老了,無所謂了』。」
「你這人真無聊……」
「何必冒險,清廷還是站好最後一班崗,替我們承擔所有的怨恨吧。」
京師。
軍機大臣隆文下朝之後,往家裡去,他家住在京城靠北面的地方。
轎夫走了一段,停了下來。「老爺,前面有軍漢洶酒鬧事。取儀仗將他們趕開吧。」
「又是神機軍那些胡滑小兒,不要招惹他們,過兩天他們走了,就清淨了。」
在木蘭圍場校閱之後,兩白旗,兩藍旗就準備開拔。每個旗給了一萬兩白銀的開拔費,每個旗隊長再單給一千兩。
而神機軍中多有些以前駐京八旗和綠營的人,他們好久沒有回京城了。於是皇帝開恩,讓這些軍漢以旗隊為單位,不帶武器,臨走前進京城逛逛。
「小弟我就要南下兩淮,大哥你有沒有什麼要交代的。」
在靠僻靜處的一個小攤上,正紅旗漢軍旗隊長孫武安正在給正白旗漢軍旗隊長苗人鳳踐行。
「江南織造,貢品啊。苗爺你想點辦法,小弟我在京城有路子,可以賣出去,錢少不了你的。」
「隆哥,你這話就見外了。我們兩兄弟,提什麼錢。不過我是去淮南,然後下湖廣,蘇州……恐怕不好辦哪。」
「哎呀,靈活點嘛,你就不會轉進一下?就算到不了蘇州,淮南也有不少好東西啊。」
「有什麼?」
「我怎麼知道?我又沒去過。」孫武安不高興了,「你去了看嘛,有什麼就弄什麼。像你這種死腦筋,一輩子發不了家。」
「謝謝隆哥你指點。不過,沒本錢?」苗人鳳說。
「你看你死腦筋吧。你們剛發的開拔費呢?」
「落到小弟1旗隊的才兩千兩,還有給下面的參領,佐領。」
「拉著他們一起做生意。讓他們入股。」
「這不太好吧。」
「不願意算了。」孫武安端起酒杯,「喝酒喝酒。」
兩人喝酒吃菜,悶了一會,孫武安說:「我還有個沒本錢的招,賒賬。淮上商家,徽商,家底厚著呢。讓他們先墊出來。」
「他們願意嗎?」
「當然願意了,你們正白旗這麼大老遠的跑過去,保境安民,拿他點東西,還不是理所當然的。他還好意思找你要錢?」
「也對!」苗人鳳憨厚的笑了起來,「大哥真是有本生意經啊。」
「沒好處,誰來當這大頭兵呀。我就羨慕你,可以下去生發,我們正紅旗還得留在張家口受苦。」
「大哥別著急,平了發匪,還要南下剿共。想想匪共,靠我們三個旗,那哪打得過啊。正紅旗,肯定要南下,小弟先去探路子,到時候等大哥來了,讓隆哥你帶著小弟發財。」
「還行,你小子越來越上道了,我聽說匪共有洋紗洋布,洋火洋油,洋米洋面,都是好東西啊。」
「可那個,楚……叛逆,會跟咱們做生意麼?」
「傻啊,你,他不和咱們做生意,咱們在兩淮,或者兩湖,拉個大戶當門面,貼上去唄,你呀,還是不上道。」」大哥教訓得是。我敬大哥一杯。」
保定,一家驢肉火鍋店,三男一女,圍著張桌子,大吃大嚼。那女子手持一把短刀,給眾人分肉。
「兩年多以前,就在這家店裡,和山海關的宋慶,黑龍江馬隊的早慢熊斯基,尼古拉斯一起喝酒,然後南下揚州。時間一晃,都過了這麼久了。早慢熊斯基,尼古拉斯,都成了匪共裡頭有名頭的人物,宋慶在山海關也當上參將。」馬千山絮絮叨叨的說道。
「老馬。這事情你都說了好多回了。」那女子小聲說著,「早慢熊斯基,尼古拉斯的事情,你別老念叨了,讓別人聽去,就是一個通匪,要殺頭的。」
「弟妹你又嚇唬我,我怕什麼?別說我,就說我們鑲藍旗都統,現在東北剿總鄭親王端華,當年也是跟著楚劍功跑步的,我要算通匪,那他算什麼?對吧,大范。」
坐在一邊的范鐵錫嘿嘿笑笑:「這次我們鑲藍旗是北上奉天,防備羅剎,和楚劍功他們對不上,說說也沒事。」
「你看你們,光顧著說話,方師爺把鍋裡的肉都要吃完了。」
「哪裡哪裡。」方從哲說,「我飯量小,只好笨鳥先飛。」
范鐵錫說:「方師爺讀書人吶。做什麼都是光面堂皇的。來來來,光吃肉不行,你要喝酒。這杯乾了,誰不喝我揍他。」說完一揚脖子,喝光了面前的酒。
董瀟瀟輕輕一笑,把酒慢慢喝掉,馬千山也喝掉了。方從哲猶豫了半天,一小口,一小口的喝著。
「方師爺,你這個樣子,到了關外會凍死的。」董瀟瀟在一旁叫道。
「我說,」范鐵錫靠在椅背上,大大咧咧的說:「我估摸著,我們這一次出關,就不會回來了,肯定一輩子駐屯奉天。我反正關外八旗出身,也就是回家,老馬你可回不了熱河了。」
「沒事。我反正光棍一條,關外塞外,對我來說一碼事情。倒是方師爺,江南的讀書人。說實話,方師爺,不如我跟你把帳結了,你這就回家去吧。」
「那怎麼能行,方師爺在鄭親王那裡都掛了號了,知道老馬有個上知天文,下曉地理的師爺,王爺準備請方師爺入幕府呢。」
「你們真是看不起讀書人,也看不清大勢。可我看得清啊。」方從哲說,「不食五鼎烹,就受五鼎烹,我當然會跟著你們到關外。」
「方師爺,別拽文,什麼意思?」
「大范,老馬,建功立業,正當其時,董姐,想不想做誥命夫人?」
10月2日小天堂
太平軍和湘軍攻殺十餘日,長沙久攻不克,太平軍的戰略目的長期不得實現。清軍素質雖差,但數量眾多。太平軍無論攻堅打援,都存在著相當困難。洪秀全等看出,大軍繼續滯留長沙城外,.與優勢的敵人拖時間、拚消耗,實在不是勝算。
再說,雖然湘江西岸有糧源,但食鹽、彈藥等物質日漸匾缺,已經嚴重影響將士打仗和生活。李秀成稟報說「天朝官兵有糧,無有油鹽可食,渾身乏力,向天帝牌位磕頭,亦不得回應,士氣大沮。」,生活發生嚴重困難;在攻堅戰局上,「天軍心壯而力不登」。
洪秀全也不得不尋找出路。「欲由益陽縣,欲靠洞庭湖邊而到常德,欲取河南為家。」太平軍藉著一個大雨之夜,移師寧鄉。長沙清軍久戰疲憊,竟無人追擊。
蕭朝貴的遺體在寧鄉匆匆下葬。這位虔誠王七千票,就這樣消失了。作為太平天國開國元勳和有數的猛將,他的死亡,像是上天的昭告,太平軍中散佈著沮喪的情緒,攻長沙不克,虔誠王戰死,那天國的前途究竟在哪裡呢?
正是在這樣的局面下,洪秀全召集太平王庭開會。
「軍心不穩,以虔誠王舊部為甚。」柳葉飛說道。
「他們失了頭領,有些人心浮動,也是正常。」
「自由王,不可疏忽大意,不如開了聖庫,給他們做些犒賞。」
「天王,不可,以來聖庫裡沒什麼錢,二來直接以錢銀犒賞,不符天國宗義。」
「我倒有個主意。」柳葉飛說,「分封。」
「不是說好不分封嗎?」洪秀全有些惱了。
「天王,且聽我說,我是說將虔誠王的票權,分給他的部屬。讓他的部屬感覺到自己地位和權力的提升。而且,七千票,分給曾水源,林鳳翔,李開芳三個人,讓他們再去安撫部眾。」
柳葉飛還有一句話沒講出來:七千票分給三個人,相對來說,剩下諸王的權力就擴大了。
「是啊,分給林鳳翔等三人,讓大家看看,只要奮勇作戰,天國是不會虧待老兄弟的。」馮雲山也贊同。
「不妥不妥。」韋昌輝反對,「在金田起事之前,胡以晃,秦日綱,都為天國籌備出了大力,他們雖然封了侯,卻也沒有票,現在林鳳翔等人卻越過他們,叫老兄弟們怎麼想嘛。」韋昌輝為和自己一樣,投上全部身家的胡以晃鳴不平。
「這個好辦,」楊秀清說,「那就分封五個人好了。」五個人分七千票,就分得更散了。
洪秀全琢磨了一下:「每個人一千四百票,這個四字,在廣東話裡不太好聽。」
大家都不做聲,看天王到底想說什麼。大家都不信洪秀全真的忌諱這個「四」字
大伯禮璽天德說:「賴漢英,自起事以來,一直為天國斷後,上個月被江忠源圍住,差點陷在裡面,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他也算一號吧。」
喔!原來想把你的妻弟捎上。賴漢英的姐姐就是洪秀全的妻子賴惜英
柳葉飛不動聲色:「天王,七千票除以六,不好分吶。」
洪秀全驚覺:「對呀,不好分吶……我兩個弟弟,洪仁發,洪仁達,一直跟著我們轉戰,他們年齡還小,真是苦了他們了,不如也把他們帶上吧。」
喔!這麼算來,新封八個人,你洪天王家的就有三個。
這時候,楊秀清說道:「洪仁發,洪仁達,他們雖然有苦勞,卻沒有功勞。倒不如封羅大綱,曾立昌,吉文元、林啟榮。」
眾人都覺得有理,羅大綱是「艇匪」的頭領,在太平軍內算是一股大勢力。而且攻道州,下郴州,開湘江西岸,都是羅大綱打頭陣。
而曾立昌、吉文元和林啟榮是楊秀清的主要戰將,講功勞還在賴漢英之上。
洪秀全被難住了,馮雲山解圍道:「依我看,那就都封了吧。」
「這一下就有十二個人了,還是分不平。」柳葉飛說,「大將曾天養,威信卓著,咱們怎麼把他忘了。」曾天養是太平軍諸將領中年齡最大的。
「對呀!可是,這樣就有十三個人了,不吉利。」洪秀全皺著某頭,苦苦思索,找到了解決辦法:「蒙得恩,一直管著老營,家眷都多虧他照顧。」
十四個人了,又遇到了「四」字。柳葉飛決定培植一下自己的勢力:「有個小伙子,李秀成,打仗又機靈,又勇猛,永安就是他化妝進城拿下來的。在永川還讓向榮上了當。」
「秀成這孩子我挺喜歡的,把他也算上吧。」
十五人,又除不盡了。
「哎呀,糊塗了不是。」大家塞人塞得都差不多了,也該結束了,「本來功勞資歷不一樣,票數也就不一樣嘛。」
最後七千票是這麼分配的:
六百票的有:天燕(侯)秦日綱,天毅李開芳,天豫胡以晃,天威林鳳翔,天勇羅大綱,
五百票的有:天秀曾水源,天慕賴漢英,天定吉文元
四百票的有:天贊蒙得恩,天勤林啟榮,天遵曾天養,天昌曾立昌
三百票的有:天安洪仁發,天福洪仁達,天忠李秀成。
「老兄弟們安撫好了,那一半的天國兄弟怎麼辦。」
「我又有個主意。」還是柳葉飛想法子「小天堂。」
「小天堂?」
柳葉飛說出了他的設想。次日,太平王庭連發兩詔:
《令各軍記功記罪詔》和《諭兵將立志頂天真忠報國到底詔》
這兩道詔旨互為補充,描述了立功將士在小天堂得享榮光的政治待遇。
前一詔旨規定,功勳們在未來小天堂確定待遇厚薄的客觀依據,就是將士在歷次戰鬥中的功罪。為此,洪秀全命令各兩司馬,每次戰後立即按人記錄功罪,匯成簿冊,逐級上報,直達軍師,積累歸檔。到小天堂後,開檔清算「以定官職高低」。於是,未來小天堂的政治、生活待遇,與現實的艱苦戰鬥直接聯結起來。只有勇敢殺妖,屢建戰功,為革命戰爭多作貢獻,才能獲取優厚的封賞。這就激勵了將士在戰場上的積極性與主動性,提高了部隊士氣和戰鬥力。
後一詔旨確定了小天堂的封賞標準,功勳將士可以獲取從軍帥到丞相的各級官爵,並享有「累代世襲」的特權。至於這些官爵的等級和待遇,《太平禮制》裡已作了詳盡苛繁的規定。這樣,小天堂不再僅僅是一個朦朧抽像的宗教範疇了,它規定了比較具體和明確的未來待遇標準,凸顯出鮮明的政治功利,因而具有更強烈的刺激作用。
「那哪裡是小天堂?」太平軍上下都在詢問。
洪秀全沒有急著回答這個問題,他要解決另一件事情:「博愛王,護法王,我請你們商議一下。朝貴兄弟去了,小妹新寡,著實可憐,我想,把她嫁給李秀成,不知道違不違反教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