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明獸驛處在一片曠野之中。
嬴谷主讓凌樞和才人東德布上了雪峰,手一揚,那頭巨獸便騰空而起,緩慢的朝一處飄飛過去;雪伶騎著焰紅狼遠遠的跟著,那頭凶狠的巨狼,此時仿若一隻跟在貓後面的小鼠。
雪峰在雲間飛行,一身長長的白毛隨風拂動,一會就落到一個高大的木牌坊前,雪峰飛行和行走看似十分遲緩,但身形如此巨大,緩緩一動,便是很長一段距離。
沿著木牌坊下的一條彎彎曲曲的青石板道往前走,沿路是一棵棵高大的柿子樹,偶爾遇見一兩個獸管模樣的修者都沖嬴谷主施禮,越到後面遇見的人越多,一群群的小獸也夾雜在人群中來來往往的穿行。
停在一棟高大的木樓前,木樓裡傳來厚重的誦經聲。
「在這裡等我,我將雪峰和那頭焰紅狼送到園中。」嬴谷主吩咐了一聲,便見雪峰身上的白毛宛如有靈性一般,軟軟的裹繞在凌樞和才人東德布身上,將二人放到了地上。此時雪伶也已經趕到,便跳下了狼背,讓那頭眼神中流露恐懼的巨狼跟在雪峰身後離去。
「進來吧。」過了一會,就聽見木樓裡的誦經聲停了一下,嬴谷主的聲音響起。
邁步進了木樓。
整個木樓的裡面是一個異常空曠的大廳,中央的一個蒲團上坐著一個銀髮披散的人,那人背對著凌樞。這個背影看上去熟悉之極,但是透露出的氣勢卻又從未見過。
「小子,亂看什麼,不認得我麼?」渾厚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凌樞心中的猜疑,這個看上去背影莊重的人竟然就是嬴谷主。嬴谷主轉過頭來:「你這小子不看我臉就認不出我了?」
怎麼都不會想到那個身形佝僂的死老頭,竟然有這樣的一個背影;但是看到那張討厭的臉後,已經肯定下來:真的是嬴谷主那個老傢伙。
「接到獸谷的傳書後,我已經準備了一些獸類;但是近來進入南疆捕獸的修者大增,尤其是突然冒出個什麼輸勇幫的。導致獸類很難捕獲啊」嬴谷主看向凌樞:「你這傢伙,怎麼一把獸谷交給你,就出這麼大的亂子。你怎麼可以讓那些混蛋在谷內對鬥?遇到這樣的情況一定要第一時間把他們格殺。」
一想到那天的場景,凌樞不禁臉一紅,在那些修者獸斗的時候,自己追逐萬園主進入媚狐林中,一想到那晚發生的事情,臉上就變得通紅。
「你說你那天都幹嘛去了?你可是谷主啊!」嬴谷主惱火的說:「還說能輕鬆一段時間,搞到比我在谷中還要麻煩。」
「其實···」才人東德布小心的開口,想要解釋一下。
「才人,你還在這幹嘛!你快出去檢查一下那些要送回獸谷的獸類!」嬴谷主勃然怒喝:「這麼大個人,在獸谷挺機靈的,怎麼突然變那麼蠢,快滾!」
「是,是!」才人東德布連連答應,然後丟了一個眼神給凌樞:「凌樞,你自己保重。」
「還不滾!看,看什麼看!」嬴谷主吼了一聲,才人東德布踉蹌著跑出了木樓。
「不但如此,你還將白支那兩個修者打成殘廢,你不知道白支邱異那個老混蛋護短得要命麼?」嬴谷主怒不可恕的繼續暴吼。
「其實那天是因為易南心姐姐···」雪伶看凌樞實在被罵得慘,想開口幫他辯護兩句。
嬴谷主轉眼瞪著雪伶,頓時將她想要講的話瞪了回去。那怒氣沖沖的老頭盯著雪伶上上下下的看了一遍,似乎要一口將雪伶吞下一般。
「你!」老頭一下撲過去,按住雪伶的雙肩。
「哎呀,這死老頭不會是想那樣那樣雪伶吧!」凌樞一陣擔心,運轉靈勁,要是嬴谷主真的有那樣的想法。自己一定拚死保護雪伶。
雪伶嚇得臉都白了,一下被這麼一個老頭按住雙肩。
「你真的是媚夷族?」嬴谷主激動的問。
雪伶一愣,遲疑的回答:「是的。」
「呵呵,之前可沒想到;易南心那丫頭說媚夷族擅於馴狼,我也沒在意。你來了可就好了!」嬴谷主哈哈一笑:「南疆中的狼你試試看看能不能馴化。若是能馴化,那我們獸谷就完全不用擔心獸類的問題了!」
看著激動的嬴谷主,雪伶完全沒有切換過來,腦海裡還處於抵禦好色老頭的戒備心。
「小貝!小貝!」嬴谷主大聲的喊了幾聲,一個胖胖的獸管便走了進來。
「帶這媚夷族的···」嬴谷主看了一眼雪伶,一副討好的模樣:「你是叫雪伶吧?」
「嗯。」雪伶點點頭。
「帶這個媚夷族的雪伶去狼園,看看那幾頭南疆林狼是否可以馴服。」嬴谷主一副明顯之極的討好模樣,滿臉帶笑的說:「有勞你了,雪伶。」
目送著還茫然無措的雪伶跟著那個胖獸管離開,凌樞也一時沒切換過來。
「打人打徹底,那兩個傢伙你打殘後就要一直做到底,拖進獸谷直接虐待致死。」嬴谷主又變回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看著凌樞:「你都把他們打成那樣了,還放回去。你是想幹嘛?想挑釁白支?」
「我···」凌樞本來還以為這個老頭要指責自己,卻聽見是這樣的話,不禁錯愕。
「我,我什麼。你這傢伙。」嬴谷主看著雪伶走出屋外後,整個屋子裡只剩下凌樞,便收起那一副怒氣沖沖的模樣:「你這傢伙,古里古怪的。體格那麼強,轉體化靈後修為卻又那麼低;沒有什麼膽色氣魄,卻又隻身闖過死潭煉堡;修為進度一般,卻又劈開了千年鐵木;手段那麼殘虐的對待兩個修者,卻又在後面的獸谷對斗中不見影蹤;沒見你有什麼頭腦,卻能將九江鎮的那一攤子事弄好。我真是不明白你了。」
被嬴谷主說了這一通,凌樞更加不明白眼前這個老者又什麼要表達的意思。
「鬼伏那個傢伙說你身上有很多古怪之處,我看也沒什麼嘛;你就和那些擠擠攘攘的傢伙沒什麼兩樣嘛。」嬴谷主仔細的打量了凌樞一遍。輕聲一歎:「也是。越是看上去普通之極的傢伙,就越是看不透;或許就跟那傢伙說的一樣:最不好明白的,就是那些普通之極的人了。」
看著對面呢喃自語的老人,凌樞一陣茫然。
「你有一柄紅色的匕首?」嬴谷主看了過來。
「嗯。」凌樞從獸齒中取出雕火。
「哎,這下不會錯了。」嬴谷主嘿嘿一笑:「你名氣大了,那個輸勇幫已經四處張貼告示,三百塊靈晶懸賞修者誅殺了你。」
「什麼!」凌樞叫了一聲,眼睛瞪得圓圓的。自己剛到這一天,就被懸賞誅殺,這著實令人吃驚。
「那個輸勇幫,是近年黔國崛起的一個幫派;勢力很是驚人,冒出來才一年,竟然就將興義城中的獸鬥場,妓院等地方都吞併了。你怎麼惹上的?」嬴谷主幸災樂禍的一笑:「在陽明門中,或許那些凡俗者還不敢怎麼樣。但是這裡地處荒僻的南疆,可就不好說了。一些在這裡獵捕獸類的修者,可是對這樣的幾百塊靈晶很是在意的哦。要知道,一頭南疆林狼也就能換一百塊靈晶。你可值三百塊,這值得很多修者下手了。」
聽到這樣的話,凌樞一陣頭疼,不過轉念一想:「自己帶上獸類就要回陽明門了,這樣的麻煩也就等於沒有。」這才稍稍寬心。
「你來的太慢了,已經有一個人,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了。」
凌樞一驚:「這老東西不會是懼怕那什麼輸勇幫,要把自己交出去吧。」
「小貝,小貝。」嬴谷主又叫了兩聲。就見那個給雪伶帶路的獸管又走了進來。
「將他帶去溫泉御。」嬴谷主吩咐了一聲,沖凌樞擠眉弄眼了一下,回轉過身,有恢復成莊重的模樣。
跟著小貝出了木樓,沿著驛站的一條小道走了下去。
很快便到了一處霧氣瀰漫的所在。
一棟別緻的小木樓,環流一圈的清澈細流冒著淡淡的熱氣,一架小小的石橋通往溫泉圍著的小木樓,各種不忌溫熱的奇花異草遍植,散發出陣陣幽香。
小貝一副木然的神態看著凌樞,淡淡的說:「這裡便是陽明驛站溫泉御,你自便吧。」
說完飄然而去,根本就不怎麼理會凌樞。
走過那座小木橋,凌樞就進到木樓中。
木樓顯然是好幾個相互獨立的廳,進門的第一個廳,赫然就是一個寬闊的溫泉池子:晶瑩剔透的碧玉石鋪底,環圍一圈潤膩的淺黃色圍欄,幾個碧綠的玉管裡流出拇指粗細的一股冒著熱氣的細流落入池子中。
身上泛起一股濃濃的酸味,這樣的環境裡,凌樞才想起自己從離開獸谷後,一直都未洗過澡。
從嬴谷主的話中,似乎是要自己在這裡等一個什麼人;看著這麼一池誘人的溫泉水,也不再理會其它:既然要見什麼人,先洗個澡也省得身上的臭味讓人反感。
很快的脫下身上髒兮兮的黑衣,縱身躍入池中。整個溫泉池子是一個斜坡,最淺處只有一尺來深,最深處一人來深,浸泡在溫暖滑膩的溫泉水水中,真是爽透了。
好幾次潛入溫泉深處,在水底睜開眼睛來,就看見一群金魚身上閃爍著斑斕繽紛的色彩,宛如彩虹一般。有些金魚綠的好似一塊碧玉,有些卻藍得像寶石,其它則燦亮著紅、黃和橙黃的色彩。不管哪一種顏色,每一條金魚身上都閃漾著彩虹般的光澤。
「凌樞,你這小子,倒是很自覺啊。」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凌樞正躺在淺處,任那些金魚在自己的身側游來游去。
「嘩。」一個肥大的人走進溫泉裡,隨著那人的躺下池水升漲不少。聽著那人的聲音甚是熟悉,但是水霧升騰之間也看不清楚。
「小子,好好享受一下也是對的,不然等下你要後悔了。」那個胖大的人躺在溫泉裡,透過濃郁的水霧,模模糊糊就大致分辨出對面躺著的是個老頭,一頭的蓬亂頭髮和一把蓬亂的鬍子。
「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後悔?」心裡不怎麼理解對面那個人的話,凌樞也沒敢游過去看一下是誰,肚子咕嚕一響:這幾天都沒吃什麼東西,這一泡,頓時飢餓感倍增。
「餓了吧,好好吃飽,等下好上路」水霧中就見那人手一招,一塊木盤就懸浮在自己身前,木盤之上堆著各種美食糕點和水果,甚至還有一隻烤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