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騰世紀 > 歷史軍事 > 亂世槍王

正文 第675章 機槍 文 / 登高臨仙

    利斯特斯基趴在地上,他身上全部都是血,但是都不是自己的,他就像死了一樣,事實上,目睹幾次衝鋒,親眼看到一批一批的戰友倒在自己的面前,他在意識裡已經當自己是一個死人了。

    因為只有死人才是最安全的。

    子彈從他身上尖嘯地飛過,他當自己是一個死人,也就完全不怕了。但是他不敢爬起來,甚至不敢動一下,因為他相信,只要身體暴露,即使他真正的死了,中國人也會讓他再死一次。

    不遠處,一個軍官——啊呀亂叫著,跳到海維科奇少校的跟前來:「不行啦!…中國人的子彈太可怕了…再打下去,我們就全軍覆沒了,團長!要想辦法撤下去,特別是我的教導營,再打下去,就全沒了。」

    海維科奇早就看到,教導營受到了中國人的狙擊手的特別照顧,中國人從遠處射出散亂的子彈,基本是一槍一個,教導營的士兵數量正在急促減少。

    「教導營是咱們五十三師的寶貝,不能夠打光了呀,團長!「教導營的營長大聲哀求道。

    「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後退,包括我!」海維科奇咬著牙說道,他在出發前,上級領導已經說過,不衝上中國人的陣地,把那些該死的喇叭——專門腐朽軍隊思想的反動工具毀壞,不得退兵。

    「可是…」教導營長激動地站直向來,一顆子彈抓住機會。射進他的身體,在胸部位置。鮮血從胸部和口腔裡噴射出來,一下子就變得全身抽搐,然後直挺挺地死了,快得連衛生員都趕不及施救。

    「機槍,機槍,機槍都到哪裡去了,壓制他們…」海維科奇吼叫著,跳起來幾乎是毫無遮掩地。順著彎彎曲曲地臥倒的散兵線飛奔而去。

    還離很遠,海維科奇就看見:一個女機槍手正跪在機槍旁邊,撩開一綹披散下來的頭髮,用手掌搭在眼前,觀察著敵人的陣地。「開槌,快點!壓制他們……」海維科奇叫道,急得臉都成紫色了。血直往上湧。「快點開火呀,說你哪!……」

    這名女機槍手回頭朝海維科奇這邊看了看,照樣還是叭著,沒有開槍。許多難聽的臭罵掛在海維科奇的唇邊,他真想痛罵她一頓。他跑到她跟前,差點撲倒在她身上。使勁推挪著這個女兵。

    就在剛才,女兵回頭的一剎那,在後面裝死,但是一直注視著戰場的利斯特斯基直喘著粗氣,激動得氣血上湧:這不是我的未婚妻安娜嗎?她怎麼來了。難道她千里迢迢地從家鄉趕來,到部隊來探望我。可是該死的海維科奇,他怎麼能夠讓她上戰場,而且還是機槍手,要知道機槍手是中國槍手的第一打擊目標,在戰場上一般活不到一個小時。

    「卡住啦!彈帶不動啦!」女兵渾身顫抖著,害怕地對海維科奇說,她擔心長官會責怪她,甚至會當場槍斃她。

    海維科奇知道這個女兵只是一個衛生員,根本不是機槍手,他的眼睛在尋找真正的機槍手,發現在旁邊的地上,已經躺下了好幾個。而且每個人的額頭上都開了一個洞。

    「其他人呢?」海維科奇叫道,「其他人到哪裡去了,非要你這個女同志擔任機槍手嗎?」女兵嗆得喘不過氣來地喊道,「他們都跑開了啦,該死的東西!你的士兵都害怕沾上這個機槍,因為只要這機槍一響,中國人的子彈一定會循聲而來,子彈像長了眼睛一樣鑽入你的腦袋!…這仗沒法子打了…」

    「你,你過來!」海維科奇終於抓到了一個最近的士兵,這傢伙跑到這裡,剛剛趴在地上,就被海維科奇撞上了。他只好像蛇一樣扭動著身子爬了過來。他那好久沒刮的、黑硬的鬍子茬子上沾的稀泥都干結了。從他的模樣可以看出這傢伙是一個老兵,而老兵一般都會打機槍,海維科奇朝他看了一會兒,扭過汗濕的象牛似的大粗脖子,嘶叫起來,把雷鳴似的射擊聲都給壓下去了:「快點,把機槍響起來,將敵人的火力壓制下去…」

    老兵爬過來,檢查機槍的毛病。一顆子彈砰的一聲打在護板上,——他急忙把手縮回來,像被熱東西燙了似的。

    在海維科奇的注視之下,老兵把機槍修理好,就射擊起來。子彈叭叭叭地打在中國人的陣地上,揚起的灰塵擋住了他們的視線。

    「衝!」教導營的代替指揮官大叫一聲,率先從地上跳起來,衝向中國人的陣地。

    教導營的官兵的散兵線離中國人的溝壕越來越近。從望遠鏡裡面可以看到,左翼的部隊也在繼續向前推進,紅軍士兵們將步槍的皮帶套在肩上,臥倒的時候很少。同時機槍也吼叫起來,進攻的火力更猛了。而中國人的陣地上,好像人都陣亡了似的,只有散落的槍聲響起。

    然而這種情況過了沒有多久,或者中國人就是故意給他們這個機會,讓進攻的人都認為勝利在望,然後從隱蔽處跳起來…等他們全部跳起來之後…猛烈的打擊就隨之降臨了!

    好多機槍忽然在一瞬間爆響起來,子彈密集地穿過進攻紅軍的身體,然後成批成批地倒下,鮮血一直地噴射…空中忽然又響起了迫擊炮特有的尖叫聲,一批拳頭在的黑點從頭頂上砸下來,驚動動地的爆炸連續響起,瀰漫的濃煙和灰塵把戰場籠罩了,看不清對面的人影。

    一顆子彈悄無聲息地飛過來,擊中了老兵的額頭,他像其他的機槍手一樣,最終沒有逃脫被爆頭的命運。

    一個士兵奔跑過來,就在旁邊一下裁倒了,胸口熱血直噴。安娜作為一個衛生兵,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甚至連動的意思都沒有,因為之前已經有無數的先例,等她跑過去的時候,那個已經死去,除了讓傷口噴出的血染紅她一身之外,她收穫的只有痛苦和無奈。

    一個士兵爬過來,拿走剛剛死去的士兵子彈,部隊配備的子彈不是很多——而且死者再也用不著武器了……這是一個年紀輕輕的紅軍小伙子。不幸的是,在他爬行的時候,一發炮彈在他身邊不過遠處炸開,一片彈片扎入了他的腹部。安娜的工作來了,她彎著腰跑了兩步,速度非常快,然後撲到這個小伙子身邊。檢查傷口來。小伙子掙扎著,呻吟著,綁著裹腿的兩條腿在地上直登,腹部破彈片劃過一條深深的缺口,白肉已經翻轉起來,露出裡面的內臟。這讓安娜無從下手,最後士兵用兩隻叉開的胳膊支撐著,抬起一點身子,哼了一聲,呼出了最後一口氣。臉朝下,紮在了地上。

    海維科奇從旁看著安娜。從姑娘睜圓的大眼睛裡透出恐怖。她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地、失神地盯著被打死的小伙子的那條巨大的血槽。完全不相信一片彈片會給人造成這樣的傷害。

    那邊,那挺機槍旁邊,一個粗獷的聲音在大聲叫喊著:「彈帶!……彈帶!……有沒有彈帶呀!…這位姑娘,送彈帶過來呀!」

    這是一個滿臉胡腮的軍官,粗壯的身體,寬大的紅臉,飽滿熱情的眼神,充滿著戰鬥的激情,他不知道是從哪裡冒出來的,推開了旁邊的死去的機槍手,把握了機槍,準備發射。

    子彈帶就在他身後一米遠的地方,安娜竄過去,把子彈帶抱到機槍手旁邊,將子彈帶壓入機槍上。

    然而,就在這個英雄好漢一般的軍官扣動板機的一瞬間,一發子彈率先打死了他,他寬大的額頭閃亮著,也許這引起了中國人的注意,也更加容易招惹子彈。但是在他中彈的一瞬間,他的手已要扣在了板機上,接著他的龐大的身壓在機槍上面,槍口衝上天空,子彈「突突突…」地向空中狂射。燙滾的黃色的子彈殼掉落在鮮血浸濕的土地上,發出「滋滋」的響聲,冒出白色的水氣。

    中國人有槍炮聲激烈地響了一陣,然後又變得稀疏起來,硝煙被一陣山風吹散,在戰場上已經沒有站起來的人。要不就被打死了,要不就臥倒在地上了。

    戰場上一片淒慘,少數的傷員了發出磣牙的呻吟聲,在硝煙的背後,一群人影又冒了出來,新的支援部隊又衝上來了。

    「成散兵線!……跟著我前進!……」海維科奇認識的一位團政委提著手槍,帶領部隊增援上來,一邊往前跑一邊喊道。

    支援的部隊衝上前去,有些在地上趴著躲避敵人的槍彈的勇敢的士兵也跳起來,加入進攻的散兵線的行列,士兵跳過地上的屍體,散兵線晃動著,隊形參差不齊地開始了反擊。

    進攻的部隊走過之後,海維科奇和兩個傳令兵將幾具屍體壘在一起,然後靠著屍體坐了起來,旁邊坐著的是衛生員安娜,另外還有兩個傳令兵。海維科奇掏出煙袋,自己捲了一個,然後把煙袋丟給了旁邊的傳令兵,吸起煙來。

    傳令兵捲好煙之後,把煙袋丟回來,然後也吸了起來,一隻手拿著紙煙貪婪地抽著,一隻手輕輕地敲打著膝蓋;另外一個傳令兵不抽煙,正在聚精會神地查看弄髒的軍裝的前襟。上面破了一個洞,是被彈片劃破的,不過幸運的是,彈片只是劃破衣服,從旁邊飛了過去,沒有傷到身體,像他這樣幸運的人,在這個傷亡慘重的戰場上絕對是絕無僅有的。

    傳令兵為自己的幸運感到滿意,他臉上和鬍子尖上,帶著滿意的微笑——戰鬥是如此的激烈,每個人都隨時可能死去,但是他對死亡沒有任何畏懼,好像並不是在走向死亡,而是跟相好的哥兒們痛快地喝了一頓回家去一樣,傳令兵看著破了的衣服,猜測著:如果自己媽媽知道的話,肯定會責怪幾聲,怎麼就這麼不小心呢。

    在106師的陣地上,張一平在溝壕裡進行了巡視,他的遠程阻擊步槍已經被邵展民不知道弄到哪裡去了,他在溝壕裡查看了一下。覺得非常滿意。平時怎麼檢查,都有一點人為的特意安排。只要在戰場上,才能夠看出一支部隊的真正的戰鬥力。

    106師從回國之後,經過幾次重整,戰鬥力並沒有退步,這讓他覺得很欣慰。

    「注意,敵人上來啦!」在106師的前線的一個機槍掩體裡,機槍手指著遠處的蠕動的土黃色的人形,叫道。

    「定好標尺。」機槍手是一個像熊一樣粗壯的漢子,熟練地在擺弄著機槍。

    「這些俄國什麼好像真不怕死一樣,一批一批地上來送死,要是打仗都這樣打,很容易死光光的,難道俄國人中的男人很多嗎?老是死不乾淨似的。」彈藥手將彈帶檢查了一遍,說道。

    「來多少也就死多少。俄國人多,難道多得過咱們軍工廠的子彈,我去看過子彈生產車間,好傢伙,就像碾米機一樣,機器一開。那子彈就嘩嘩啦啦地往下掉,一台機槍一分鐘好幾十顆呢?」機槍手說道。

    「俄國人都被我們打死了,那剩下的女人就便宜我們了!哈哈…」張一平笑著鑽進來,官兵們欲起身行禮,張一平連忙止住。說道:「別這樣,在這裡我也只是一名槍手。我只是以槍手的身份來這裡參加戰鬥的…你們知道,做為一個槍手,如果看到敵人不開兩槍,是對不起自己槍手的身份的。」

    「那麼總司令今天幹掉多少個毛子了?」機槍手說道。

    張一平說道:「大約三十來個,比不上你了,老兄,你是機槍手哩,一扣板機就是幾十發子彈打出去,咱一扣板機只能夠打一發,怎麼比?」

    張一平做了一個手勢,橫掃一周,口中叫道:「突突突…」

    「那我的機槍給總司令過過癮怎麼樣?」機槍手討好地說道。

    張一平捂著下巴,心動不已,說道:「如果不影響你們殺敵,倒是可以試試…」

    「不會,我們相信總司令的本事,說不定能夠給我們機槍班創造奇跡也不一定。」

    「我也很期待!」張一平說道,走上前去,接過機槍手的位置,從射擊口望出去,看到那些土黃色的身影已經很近了,於是凝聚了心神,感覺的觸角向前方無限地伸延出去,他甚至可可以看到對方士兵每個人的表層情的變化,有的焦慮,有的緊張,有的眉心不停地抖動,豆粒一般的汗水從他們的額頭上流了下來…

    看到這一張張鮮活的臉龐,張一平心裡的熱血沸騰起來,心中有一股壓抑了很久的情緒需要迸發、發洩,在這一刻即將要衝破胸膛…

    張一平扣動板機,子彈隨著他的怒火噴射出去,然後一張一張的鮮活的臉龐在他面前消失,化作一片片的血雨。

    張一平口氣體打光彈帶,然後長長吁出一口氣,大叫一聲道:「爽快,真是太爽了…」然後把機槍交還給旁邊的機槍手。

    「以後,我也要搞一挺機槍玩玩!」張一平說道。

    ***

    在支援的紅軍發起進攻之後,海維科奇把手中的煙狠狠地吸了一下,然後猛然地一丟,將重機槍架起,狠狠地說道:「是時候輪到我們了!」

    海維科奇的步兵團已經被打殘,剩下的士兵加入了後一拔的進攻隊伍中,他作為這個步兵團的團長的使命已經完成,現在他要盡一個戰士、一個布爾什維克的使命。做最後的戰鬥,雖然他知道,只要跟在重機槍沾上邊,就有可能被中國人的狙擊手盯上,十之**會付出生命的代價,但是作為一個紅軍戰士,一個布爾什維克黨員,這是他需要做的。

    兩個傳令兵伺候在左右,海維科奇扣動了重機槍的板機,槍口噴射出火焰,子彈尖嘯著劃過進攻的紅軍戰士的頭頂,向中國人的陣地上飛去。

    重機槍猛烈的射擊聲使安娜捂上了耳朵。她蹲了下去,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好像一切都靜止了,除了激烈的槍聲和爆炸聲。

    然而,只是一下子,重機槍就啞火了,兩個傳令兵同時尖叫起來,安娜抬起來送來。剛好看到海維科奇向後面倒過去,他的額頭上,毫不意外地出現了一個令人恐懼的血洞。

    從屍體的掩體外面,從中國人的陣地那裡響起有節奏的、一排排的齊射聲,子彈在陰暗的天幕上鑽出一個看不見的窟窿,從頭頂飛嘯而過,然後打中一個個的紅軍士兵,抽乾他們的血,在地上流淌,然後匯成小溪,積聚成池塘,或者流入河溝裡。

    一個傳令兵馬上頂替了上去,子彈帶像蛇似的盤繞在機槍旁邊,剛剛蠕動了幾下,槍口才噴出幾口火,另外一發子彈又打了過來,傳令兵一昂,「呯」的一聲就倒在了地上,額頭上的血漿這才迸射出來,像一支箭。

    剩下的一名傳令兵尖叫著,在海維科奇身上掏出煙袋,用哆嗦的手捲了一個煙筒,然後浪費了幾條火柴才點燃,大口大口地抽了起來。
上一章    本書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