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一平喜歡當甩手掌櫃,而且還喜歡上戰場打一下仗,這是無法改變的,每一個槍手都是這樣,張一平是一個統帥沒錯,但是更加重要的身份是一個槍手,他經常以這樣的理由對勸說他的人說:一個槍手不打仗,會死的!
因此誰也不敢輕易去勸說了,難道是想讓他去死嗎?蔣方震在與張一平的合作過程中,已經深有體會,知道這是槍手普遍存在的一個頑疾,連張一平也不例外。
「方面軍的參謀長只能夠從西北集團軍或者北方集團軍下面提拔。」張一平很快定了基調,「而且從這次對俄作戰的表現上來看,西北集團軍明顯優秀得多,西北集團軍坐鎮西北,穩固新疆,以及對俄作戰各方面都表現得有井有條,劉品純的能力無可置疑!」
「我也同意提拔劉品純,但是恐怕陳亞德不同意,這傢伙離不開劉品純。」蔣方震說道。
「除非他們倆結婚,否則沒有什麼離不開的。」張一平粗暴地說道,「就這麼定了,至於西北集團軍的參謀長由誰接任,先看一下劉品純的推薦,再做決定。」
「我還向總指揮推薦兩個人!」蔣方震堅定地說道,」他們是,藍天尉和張孝准,他們就在附近的英國戰俘營。「
張一平見過這兩個人,當時也是蔣方震推薦的,只不過談不攏。最終放棄了。
藍天尉是靖**的首領,靖**被回國的中**團當作土匪圍剿,藍天尉做了俘虜。因為國內穩定的需要。把他判了充軍。送到邊疆修理鐵路。
張孝准涉嫌與日本間諜有關聯也被判了充軍,不過張一平調查之後,知道張孝准其實是受日本人的拖累,不過當時嚴打期間,而張孝准也的確與日本人有接觸,依法判他充軍兩年也是合理的。
現在國內的局勢已經平穩許多,像藍天尉和張孝准這樣的人才。如果能夠利用的話,也是到了應該起用的時候了。」我們可以去看看他們。如果他們可以摒棄前嫌,真心為國防軍辦事的話,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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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通往葉卡捷琳堡,拼接西伯利亞大鐵路的工地上,來自英國的戰俘工人們,鋪下了一條條鋼軌,釘下了一根根的道釘,一片熱火朝天的景像。
張孝准拿著圖紙,跟一個英國人一起,沿著新鋪設的鐵路鏍軌道逐一地檢查下去。望著身後一望無際的軌道,以及前方密密麻的正在趕工的勞工。張孝准至今還是心有感慨。
旁邊這位英國戰俘叫做威廉,來自加拿大,在加入軍隊之前還是鐵路工程師,三十來歲,已經風霜滿面,胡了又濃密又長。
威廉在加拿大的時候跟中國人打過交道,懂得中文,這兩個在中國修鐵路,中文更加流利了,他遲疑著問道:「張先生,我今天早上收到一封家裡來的電報,說英國政府就有關戰俘的遣返問題正在跟中國政府談判,張先生,在這方面,你有什麼最新的消息?」
「很抱歉,威廉先生,我還沒有收到這方面的消息,不過不管怎麼樣,這都是一個好消息,只要開始談判,事情就有解決的辦法,我衷心希望你能夠早日回家,雖然我們的工地非常需要你們,特別是像你這樣有技術的工程師。」張孝准說道。
「謝謝你,張先生,你對我們真的很好,要不是你的照顧,我可能活為不到今天。」威廉由衷地說道,「就算我們走了,憑中國人的智慧,你們也可以修建自己的鐵路,對於這一點我很有信心。」
「那當然!」張孝准微笑地說道,「當初你們美國、加拿大的鐵路,也都是咱們中國人修的。」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當初中國人到我們那裡做勞工,現在輪到我們到中國琮做勞工,這也算互不拖欠了吧。」威廉自嘲地說道。
張孝准微笑著,這些洋鬼子能夠低下高傲的頭來。乖乖地做事,也是廢除了不少心機的。
張孝准至今還清楚地記得剛剛來到戰俘營的時候的情景,他當時因為跟日本人交談了兩句,被法庭判了兩年充軍邊疆,被送到處於哈薩克斯坦邊界的戰俘營裡做管理戰俘的工作。
當時,他所住的營棚旁邊緊挨著一所很大的英國戰俘營,其實這些人不單單是英國人,還有關部分加拿大和澳大利亞以及新裝的士兵,他們都是英聯邦軍隊,所以統統把他們歸於英國人。
看守的營棚與戰俘營中間只隔著一道鐵絲網,可以看到那些戰俘樣子很謹慎而且面帶畏懼的神色,看守的排長告訴他,這些傢伙被打怕了,成了驚弓之鳥,在法國的時候,中**團把他們當作小雞子一樣屠宰,兩百多萬人硬是殺掉一大半,只剩下這麼多。屍體填滿了法國的山谷,鮮血染紅了法國的土地。
張孝准出過洋,覺得這些俘虜與平時見到的跋扈的洋人大大不同,他們的神情跟他們虎背熊腰的外表很不諧調,更像是西伯利亞的那種被馴服的服服帖帖的雪橇犬。
開始的時候,中**團對那些俘虜很差,動不動就一槍打死,他們的槍手站在高高有崗哨上面,一槍打下去,要打誰就打誰,他們槍法準確,從不出錯,因為這些俘虜戰戰兢兢,畢恭畢敬,不敢有絲毫違抗。
他們的伙食也不太好,因為中**團本身都不富裕,有時候,這些俘虜會偷偷地溜到鐵絲網那邊,翻撿著垃圾桶的東西,看守的剩飯剩菜和骯髒的蘿蔔,零星的飯巴、土豆、有時會有一些肉沫,都會丟在那裡的垃圾桶裡,讓他們撿來吃。
而那些英國佬最鍾愛的是土豆。因為中國人喜歡用土豆煮牛肉。雖然丟出來的土豆大都已經發餿。但是始終有一些肉味,他們太過喜歡了,但這些又太難找到了。他們乾乾淨淨地吃掉每一樣東西,就像吃美味的法國大餐一樣津津有味。
張孝准當時看到那副情景的時候,感覺太奇怪了,這些洋人曾經在中國的大地上耀武揚威,而今竟在咫尺之間,變成這樣的模樣。像一頭頭圈養的馴服的狗一樣。他們一副老實厚道的面孔,寬額頭高鼻子,大嘴唇,粗糙的雙手,雜亂的頭髮,是一個地地道道的種地的農民的形象,他們更應該去耕田種植,收穫果實,他們的模樣有些像生長在中國東北山東一帶的善良勤勞的農民。
這些人雖然馴服,害怕那些當兵的。但是讓他們做事,或者心悅誠服地做事。也有一定的難度。
首先這些一些俘虜他們已極度衰弱,每天給他們吃的那點東西只能讓他們苟延殘喘幾天罷了,更何況當時的中**團自己都有些吃不好呢?痢疾和各種疾病在他們中蔓延,他們站都站不直,脊背脖子連膝蓋都是弓著的,腦袋低垂著,有時還用幾句拗口的中文向之地守衛乞討,乾枯的雙手微微向前伸出,樣子十分可憐,不過,他們要來的是守衛的槍托。
這些人不捨得可憐!因為他們是英國人,手裡面沾滿中國人的鮮血,永遠不值得原諒。守衛說道。
每當聽到俘虜們低沉怯懦的祈求的聲音時,張孝准就會想起了家裡暖和的被窩,以及甜美可口的飯菜。
儘管明明知道中國的守衛會給他們一槍托,但是這些英國俘虜們還是非常卑微作賤地向守衛伸出乞討的手來,有人會因生氣而給他們一槍托,或者一腳把他們踢倒,但是大多數遇到他們這樣,都若無其事地走開了,並不理會,而俘虜們那兩隻深陷下去的眼眶內的眼睛裡卻隱匿著無數的苦澀與酸楚。
每到夜晚的時候,他們會拿自己的實物到鐵絲網旁邊跟守衛做交易,換食物,而且進行都很成功,他們的長統靴對中國守衛的誘惑是很大的,畢竟是英國貨,他們的長統靴又高又軟,非常舒服,用一點食物就可以換取過來,然後寄到家裡去,給家裡人穿。一雙長統靴通常可以換取兩三個饅頭和麵饃而已,這些傢伙換取了麵饃之後,光著腳在旁邊津津有味地吃著。
後來守衛換一批鐵路公司的警衛隊,這種行為就更加普遍了,但是那些英國俘虜傘早已變得一貧如洗了,他們衣衫襤褸神情可憐,用身上所有的東西換取食物,有的甚至把自己衣服上的銅扣子扭下來,然而這些並不受警衛隊的歡迎。
鐵路公司的警衛隊的人比不得中**團的士兵那麼好說話,他們更加狡猾,他們把肉餡的包子伸到戰俘的鼻子下面晃來晃去,那人看得直流口水,臉色慘白,雙目發呆便一股腦兒把好東西都拿去換了,鐵路公司的警衛隊員們又用東西把戰利品包好,再拿手小心地肉饃分開兩半,給了對方一半,把那些俘虜們氣得直跳,但是也沒有辦法,因為有鐵絲網攔著,就算沒有,他們也不敢怎麼樣,對於有過份動作的俘虜,警衛可以當場射殺的。
後來,張孝準被任命為這個戰俘營的營長,負責帶領這些人去修建鐵路,但是這些俘虜被折磨成這個樣子,根本不可能,甚至有可能一場大雪就把他們凍死了。
張孝准首先給鐵路公司的警衛隊定了一些規矩:1、不准隨便射殺人;2、不准再跟俘虜換取東西,特別是俘虜身上衣服靴子;3、警衛不准隨意與俘虜接觸;4、不准剋扣俘虜的基本食物…
規定了這些之後,羞辱俘虜的事情一下子杜絕了。然後張孝准雙來到戰俘營,準備跟俘虜們進行一下真正的溝通。
張孝准第一次進入戰俘營,其餘的時間他都一般都在外面觀看。戰俘營裡面一片髒亂,戰俘們就像一隻隻病鳥蜷曲著,身體又像是隻巨獸,弓著上肢,在泥地裡躺著曬太陽。享受著荒地上樹林裡徐徐吹來的乾爽的暖和的風。
在通道兩邊的鐵絲網上,一些戰俘是把臉貼在鐵絲網上,雙手釣在網上。目光呆滯。神情木然地望著張孝准。他們緊挨著並排在鐵絲網後。一個接一個,一有空位就會有人很快補上,他們一聲不吭,偶爾有人想向警衛討個紙煙煙頭抽抽。
戰俘營裡有英國人自己的領導,戰俘營裡軍銜最高的,一個叫做詹姆斯的上校,五十來歲,但是已經憔悴得像六七十歲一樣。而且還得了痢疾。表情非常痛苦。
張孝准單刀直入地說道:「詹姆斯上校,我來這裡的目非常簡單,就是商討怎樣改善你們的生存條件。讓大家能夠活到時問題解決的時候,歐洲的停戰協議正在協商,停戰協定簽署之後,就可以遣送你們回去了,但是這不是一天兩天能夠解決的,如果再這樣下去,我擔心你們全部活不過這個寒冷的冬天。」
「依舊國際公約,我們應該有最低的生活保障!」詹姆斯上校虛弱地說道。得了痢疾的人,身體實在不好受。
「我知道。你們應該有這樣的保障,但是我們中國還很窮困,連我們自己都吃不飽穿不暖,你難道指望我們自己不吃不穿也要保證你們的供給嗎?這不現實!詹姆斯上校。」
「那你有什麼建議?「詹姆斯上校痛苦地說道。
「幹活,換取食物和物資!」張孝准說道。
「我們之前就這麼做!」詹姆斯說道,「我們已經替你們修了從歐洲到中國的鐵路,但是現在你們是怎麼對待我們的,我們再也不上當了。」
「沒有工作,就沒的報酬,這是天經地義的事,你們要想重新獲取食物,就要重新工作。」張孝准說道,他之前已經詳細研究過這些戰俘的資料了。說實在話,中**團做得也太不光彩,但是在當時的條件之下,也無可厚非,因為中**團的資源畢竟有限,俘虜的人數遠遠多於他們本身的人數,不可能全部照料得到。
詹姆斯沒有其它選擇,答應重新工作,不過他有一些要求,希望提高待遇,而且先給營裡的戰俘先治療疾病。張孝准答應了,但是他也提出了要求,要求這些俘虜不要窩工,並且規定了一系列的規定,疳得到的報酬與工作成果結合起來。
「總之一句話,多勞多重,不勞不得。」張孝准總結說道。
詹姆斯也同意了,但是他又提出了一個要求,希望給在這段時間內病死餓死的俘虜們舉行一個基督教的葬禮。
張孝准點頭答應了,並且答應以後會尊重他們的信仰,如果有死亡的人員,可以憑他們自己的意願,舉行什麼樣的葬禮以及屍體的處置方式。
第二天,在戰俘營後面的山崗上,幾千個戰俘的身影在蔚藍的天空下定格,雜亂的發須在風中搖動,軍中的牧師在這裡為死去的戰俘舉行了一個集中葬禮。
在這一段時間裡,每天都有死去的戰俘,中國人只是隨便拖出去埋了,中國人從來不考慮他們的宗教要求,不允許他們進行舉行禱告活動。
張孝准站在俘虜的後面,他是出過洋的人,當然知道這些洋人的宗教信仰比自己的生命更加看重,讓這些人舉行這樣的宗教儀式,可以緩解他們的對抗情緒,有利於進行溝通合作。
張孝准把一支香煙分成兩段遞給兩個英國戰俘,兩個戰俘感激地向他恭恭敬敬地彎下腰去行禮,然後貪婪的把煙點燃,縷縷的白煙便纏繞在他們的臉上。
「我叫威廉,加拿大人!」其中一人伸出手來,用鱉腳的中國話說道。
「張孝准!」張孝准伸出手去。
混濁不清的讚美詩像曠野中的風琴傳來的聲音,戰俘們圍成一圈木木地歌唱著,
就這樣一次葬禮很快完成了。
而張孝准與威廉接觸了幾次相互便漸漸熟識起來,威廉過去曾是一個鐵路工程師,張孝准讓他做了自己的副手,和威廉住在一個營房裡的一個在德國柏林當過小提琴手的音樂家,在閒聊中得知張孝准在柏林留學過,而且會彈鋼琴,之後就取出他的小提琴演奏起來,周圍的人便都靜靜地傾聽著他盡情地站在那裡來回拉動琴弦。
音樂家眼睛時而輕輕地合攏,樣子非常陶醉,好像全然忘了自己周圍的一切而沉浸在那美妙的琴聲中了。
人們隨著小提琴奏出的悠揚的民歌輕輕地附和著小聲哼唱,聲音凝重而渾厚,彷彿是從很深的地下傳出,而那些戰俘從各個營房出來,慢慢向聲響處彙集過來,黑壓壓地更像一片隆起的丘陵。
小提琴的曲調忽然一轉,轉入另外一個曲調,沒有了伴唱。張孝准覺得這個音樂家的琴聲清脆含蓄恰似面前站著一個羞答答的少女,那麼柔弱單薄。
琴聲依舊在風中吹送著,少了歌聲伴唱多少有幾許哀傷,軟弱乏力,在屋外空曠的氛圍中,琴聲讓人感覺孤獨憂鬱。
這個戰俘營裡其實有很多各種各樣的人才!張孝准心想,要是能夠為我們所用,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