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一百公里的路,兵車很快就到,已經可以聽到轟鳴的火炮聲,炮彈爆炸引起的煙柱沖得很高,老遠就可以看得到。
兵車一到站,分散在幾輛兵車上的哥薩克們就像預先商量好了似的,從車上跑下來,根本不聽各自己的長官的勸告和威脅,就在鐵路上聚集起來,而且越聚越多,一些不明真相的新兵也去湊熱鬧,擠在那裡,變成一片土黃色的海洋。
師長加裡茲諾夫和政委博多夫斯科夫,幾乎同時從車上跳下來,枉費心機地在哥薩克們的軍大衣匯成的土黃色的海洋裡奔忙,央告哥薩克們回到各自的連隊裡,細說那些新兵回去,不要在這裡湊熱鬧,讓出線路讓後面的下車的部隊出站。
這些哥薩克都是以前沙俄軍隊的主力,後來投奔過白衛軍,白衛軍失敗之後,又投降了革命,人民軍對其進行了收編。
要是以往,這些人做出這種行為早就被鎮壓了,但是現在的局勢有所不同,現在鎮壓他們,只會引起部隊的不安甚至產生嘩變,特別是在這個時候,人民革命軍勢弱,有經驗的老兵已經消耗完了,只剩下很少的兵力。而這些哥薩克,都是一些有經驗的老兵,是這支部隊的骨幹,如果這些人被鎮壓了,這支新建的步兵師,殼子就真正的變空了。
團長和政委只能好心地相勸,並不敢對他們怎麼樣。也正是如此經,那些哥薩克才更加肆無忌憚。
一個身材矮小哥薩克中士激動地進行著演說,然後由於一個粗大嗓門的哥薩克進行擴音轉述。這個粗漢嗓門很大很尖銳。就像正當盛年的時候被拉去閹割做了太監一樣。叫喊的聲音非常清脆清楚,而且傳得很遠,怨恨的字句從他蒼白、惡狠狠地歪著的嘴裡吐出來:「弟兄們,你說氣不氣人呀,一路上來,咱們被當作中國人的奸細啦,步槍被收去了,連我們的戰馬也被收去了。他們還特別囑咐叫人盯緊我們…我知道為什麼!不就是因為有些哥薩克騎兵跟著中國人為惡不作嗎…可是我們是我們,他們是他們,怎麼就混為一談呢?…哥薩克就沒有好人了嗎?俄羅斯人當中還有高爾察克、尤登尼奇、鄧尼金這些與人民為敵的大壞蛋呢,咱們辛苦為革命打仗,他們卻是疑神疑鬼,不放心咱們…你們說說,這是不是讓咱們哥薩克心寒呀…「
「心寒呀,太過心寒了,我的心都死了。」有人大聲響應,聲音不比那個假太監的低。
「沒有了戰馬。叫我們如何戰鬥,咱們哥薩克就是馬背上的戰士。沒有了馬就等於沒有了腿…」
「收了我們的槍,叫我們怎麼打仗,難道叫我們用牙齒去咬中國人的炮彈…這也太過份了吧…」
那個太監嗓門大開聲了:「鄉親們!這樣可不行啊!咱們投身革命,為的是什麼?當初他們不是說:投降吧,投降吧,讓戰爭線束,然後就讓大家回家:所以我們投降了,參加了革命,以為真的可以回家了,可是他們又要把我們愚弄啦!既然當初他們是答應我們的,可是過了兩年了還是不停地打下去,要直到我們都死光才結束戰爭嗎?中國人要什麼就讓給他們好了,這西伯利亞都是不毛之地,能夠有什麼用呢?就讓給中國人吧,我們大伙都不願意打仗!我說得有道理嗎?說得對嗎?」。
「對!」
「一針見血!非常有道理!」
「不毛之地,就讓給中國人啦,反正都是從中國人手裡搶來的東西,還給人家也是應該!「
「大家都厭煩戰爭啦!兩年前就應該讓我們回去啦。」
「你們瞧,我的兩隻大腿瘦得褲子都撐不住啦…像兩隻不胳膊一樣…那還打什麼仗啊?!」
「我們不願——意——打——啦!……」
「我們要回家!」
……
政委博多夫斯科夫排開人群,爬到車廂頂上,但是沒有人注意他,就用腳把車廂頂跺得震天響,一邊用嘶啞的聲音大聲喊叫道:「鄉親們!等等!鄉親們!弟兄們!你們這些笨蛋,不要隨便聽人胡言亂語,煽動謠言,好好聽我說!……弟兄們!」政委博多夫斯科夫聲嘶力竭地喊道,拚命想壓下千百人的聲音。
「等等!兄弟們,不要激動!咱們是革命隊伍,革命隊伍要以服從命令為準則……上級收繳戰馬,那是前線的需要,我們的偵察兵在戰鬥中大量的犧牲了,他們獻出了生命也失去了寶貴的戰馬,這不能夠怪他們,他們已經為了這個祖國和人民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但是戰爭還在進行,不打退中國人的進攻誓不罷休……現在前線的部隊需要偵察兵和戰馬,並非對你們的猜疑,我們都是親密無間的戰友…不信,我們可以請師長加裡茲諾夫同志給咱們解釋一下,到底為什麼?……」
加裡茲諾夫可不是一個哥薩克,他是一個優秀的軍官、堅定的布爾什維克,但卻不立於善於言詞,也沒有演講的經驗。在這麼多人的場面,加裡茲諾夫有一點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他顫動著嘴唇,高聲朗讀完他收到人民軍司令部的命令:說要從他的部隊裡抽調一些馬匹充實前線的偵察、通信用途。然後把命令下放,讓士兵傳閱。
政委博多夫斯科夫和師長加裡茲諾夫使出渾身的解數,終於將部隊的情緒穩定下來,政委博多夫斯科夫對哥薩克進行安撫,以及進行諄諄教導…效果似乎有一點用。
在一節生了火的貨車廂裡,坐著三個非常彪悍的哥薩克,另外還有一個比較清秀年輕人,叫做安德烈,他是哥薩克第一騎兵團第九騎兵連的一名士兵,在攻打安加爾斯克的時候,他由於情報錯誤,讓第九騎兵連遭到了巨大損失,皮裡多諾夫中尉本來想處死他的,不過這傢伙說他有一個叔叔在蘇俄軍隊裡,有一幫哥薩克兄弟,他可以去策反他們,所以皮裡多諾夫中尉就給了他一個機會。
坐在火堆面前的那個生著鬈毛大黑鬍子和調皮的淺棕色眼睛的就是安德烈的堂叔叔尼古拉捨維奇,他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彪悍哥薩克。另外兩個也是他們一個村子的青年,都是尼古拉捨維奇的子侄輩。所以從在這車廂裡的都是自己人,一個村子的人。
尼古拉捨維奇指著外面混亂的局面,說道:「安德烈,你看看外面,我一句話就可以讓他們亂起來,現在哥薩克們都聽我的.」
安德烈說道:「我的叔,親叔,如果你讓他們現在就造反,那就更加好了。」
尼古拉捨維奇伸出熊一樣的手掌,在空中劃了一下,但是沒有拍下去,現在這個安德烈已經不是以前村裡的那個放蕩、快活、專門偷狗、勾引寡婦的哥薩克了,在戰前,安德烈是一個在全鎮臭名遠揚、狡猾多端,但是又非常怕死的偷狗賊。據說他跟全鎮上的寡婦都睡過覺。
在哥薩克裡,偷馬賊雖然遭人痛恨,但沒有人敢輕易動他,而且有很多人都佩服他的膽量,比如尼古拉捨維奇就是一個遠近聞名的偷馬賊…現在人人尊敬他,怕他,願意跟他走。但是一個偷狗賊,人們只會嘲笑他沒有膽量,是一個無能之輩,抓住了就是一頓亂揍。
不過現在,安德烈代表的是跟中**隊在一起來的哥薩克第一騎兵團,他身後是強大的中**隊,尼古拉捨維奇不得不另類的目光看待這個不成器的侄子。
尼古拉捨維奇臉是黑黑的,瞇縫起一隻象亞麻花似的眼睛,「造反是多麼容易的事,就像跟咱們鎮上的那個老寡婦睡覺一樣,只要我說一句話就行…問題是那邊會給我們一個什麼待遇?」
安德烈不堪入耳地開玩笑說:「原來你跟那個老寡婦睡過覺,當初我怎麼挑逗她,她也不肯呢?我很羨慕,叔,那老婆娘的洞洞會不會很大……上帝保佑,要是那樣可真不得了……」
「說正經的,到底給什麼待遇?」尼古拉捨維奇揚手欲打,這是老習慣了,不過並沒有真正打下去。
「基本上一個原則就是,您帶領多少人過來,就給你多大的待遇,如果你這邊是個團長,到那邊也就團長的待遇…如果你帶領一個團的人過去,你就是團長,如果你在這邊帶領十個人過去,只要你是團長,也給你團長的待遇!」
「狗屁的團長啦,俄國人看得緊呢,現在只是一個連長,還是副的。」尼古拉捨維奇罵道,「每天吃得像豬一樣,幹得像牛一樣,還天天提心吊膽,擔心被肅反了,連屍骨都找不到…」
「咱們在那邊不用擔心,吃香的喝辣的,前段時間,咱們打下了個安加爾斯克那個小鎮,那裡的娘們任由咱們睡覺,酒肉任由咱們喝…」安德烈眉飛色舞地說道。
「中國人好相處嗎?」。
「特仗義,咱們只有一條規矩,就是不要害中國人,其它的他們不管,咱們跟中國人說好了,在咱們的家鄉,成立一個由哥薩克人管組成的國家,再也不用看俄國人的臉色,咱們喜歡怎麼幹就怎麼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