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東共和國的總理兼外交部長克拉斯諾切哥夫和布柳赫爾一同站在車站的月台裡,目送兵車的離開。克拉斯諾切哥夫總理深邃的目光直視遠方,透過雨霧的陰霾,用無比沉重的語氣說道:「布柳赫爾同志!這是我們能夠召集起來的最後一批戰士了,請你告訴我:我們還能夠堅持多久?」
「我不知道,這要看中國人的意思,如果他們想突破,他們隨時可以突破了…」布柳赫爾目光一樣透視著雨霧,看到車窗裡,每人個戰士生動的臉龐。
「以你的看法,中國人停止不前,是不是有跟我們談判的意願?」
「雙方軍事力量非常懸殊,在這種情況之下,談判是不可能的,就算能夠談判,在談判桌上失去的將遠遠比戰爭中失去的還要多…」布柳赫爾在心裡這樣想,但是這些話不能夠說出來,特別是在這個敏感的時期,在克拉斯諾切哥夫的面前,因為克拉斯諾切哥夫是一個老布爾什維克,也是全俄肅反委員會遠東共和國的書記——令人聞聲膽喪的「契卡」在遠東、西伯利亞的頭子,就算布柳赫爾手握兵權,也會忌憚幾分。
「克拉斯諾切哥夫同志,我認為,中國人是妄想將我們聚而殲之!」布柳赫爾皺著眉頭說道,克拉斯諾切哥夫是一個老革命,對待國內的反革命是很有經驗,手段毒辣;但是對與中**隊作戰的殘酷性還是認識不夠。前線每天大量的官兵死於戰場,但是他們這些領導層卻視而不見,只知道不停地要求軍隊付出、犧牲。
「我們是布爾什維克領導下的革命軍隊。一定能夠克服各種困難。扭轉不利的局面的是不是。布柳赫爾同志!」克拉斯諾切哥夫語重心長地說道。
「當然!」布柳赫爾說道。
在一百公里外的一個叫烏亞耳的地方,遠東人民軍依據有利的地形,佈置了三道防線,以阻止來自東方的中國北方集團軍的攻擊。但是這三道防線卻成了絞肉機,是中國人絞殺遠東人民軍有生力量的屠殺場。
這是一個陷阱,以中**隊的實力,他們絕對可以快速地突破這三道防線,但是他們偏偏在這裡停下來。目的就是吸引更多的俄國人,讓他們從四面八方趕過來,然後慢慢地給他們放血,最後讓他們鮮血流盡而死。
明知是一個陷阱,但是人民軍不得不踩下去,遠東共和國是作為蘇維埃俄國與中國之間的緩衝區,如果這種緩衝的作用沒有了,那麼遠東共和國就沒有了存在的必要。
作為遠東共和國人民軍總司令的布柳赫爾,他的心情是沉重的,他站在雨中。眼看著一列列的運兵車駛出車站,他知道這些人出去之後。都可能不再回來。但是儘管如此,布柳赫爾也沒有什麼辦法,只能夠按中國人的意思,不斷地將部隊送到前線去送死。
因為這是政治的需要,也是蘇維埃中央政府的要求。
軍事鬥爭是服務於政治需要的,現在政治需要遠東人民軍至少能夠抵擋得住中**隊的攻勢,這樣才有可能迫使中國人坐到談判桌上來,有在外交上解決事態的可能,如果遠東人民軍不堪一擊,高傲的中國人甚至連蘇維埃的外交使節都不願見面,更加不用說談判了。
「布柳赫爾同志,我們是否可以派出一支部隊,穿插到敵人的後方,對敵人進行破壞,牽制中國人的進攻?」克拉斯諾切哥夫建議道,因為布柳赫爾在與白衛軍的戰鬥中,曾經有過這樣的輝煌戰績。
1918年8月5日,布柳赫爾指揮部隊奇襲哥薩克白衛軍的後方,為了和主力紅軍會師,他率領游擊隊翻越烏拉爾南部的高山峻嶺,其中包括阿拉套山脈的主峰,穿越巴什基裡亞茂密的深林和泥濘的沼澤。
布柳赫爾率領這支由俄羅斯人、烏克蘭人、韃靼人、巴什基裡亞人、拉脫維亞人、楚瓦什人、沃恰克人、馬裡人、還有匈牙利人、奧地利人、德國人、還有中國人組成的國際部隊,歷經千辛萬苦,突然出現在白衛軍包圍圈的背後,白軍立即調集大批部隊,再次對他們進行包圍。游擊隊不得不通過危險的沼澤地帶,以避開白軍的精銳部隊。
布柳赫爾率領部隊,在54天走了1600公里路程,在行進過程中,不斷有游擊隊和零星紅軍補充進來,部隊擴大到擁有6個步兵團,3個騎兵團的兵力,一路上經歷20多次戰鬥,殲滅敵人7個團,把白匪軍和外國干涉者後方攪的雞犬不寧,有力的配合了東方面軍各部的進攻,終於使喀山、辛比爾斯克、薩馬拉獲得解放,在俄羅斯革命史上獲得前所未聞的功績。而布柳赫爾從此名聲大振,得到了中央的重視,列寧也知道了布柳赫爾的事跡,全俄中央委員會聽取了他們的報告時,並將全俄剛剛設立的獎章,第一枚紅旗勳章授予布柳赫爾。
布柳赫爾是這樣發家的,現在克拉斯諾切哥夫要求布柳赫爾再來一遍這樣的輝煌,把中**隊打敗。
布柳赫爾沉吟著,他不是在考慮這個方案是否可行,而是大考慮怎樣回答克拉斯諾切哥夫——這個只知道整自己人的混蛋。
白衛軍是一群烏合之眾,怎麼能夠跟中**隊相比,穿插作戰是中國老祖宗的玩意,在中國人面前玩這個,跟找死沒有什麼區別!何況,就算他現在願意親自出動,也沒有那麼多兵力,穿插作戰對部隊的要求也非常高,那些有經驗、意志堅強的士兵,在以往的消耗戰中已經消耗完畢。現在只剩一批沒有任何作戰經驗、意志不強的新兵,帶著這些新兵玩穿插作戰:這不是玩穿插,而是在玩心跳。
「克拉斯諾切哥夫同志,你的建議我也想到了,現在在中國人的後方,有很多游擊隊在作戰…相信過不了多久就有喜訊傳來…」布柳赫爾說道。
克拉斯諾切哥夫只有點點頭。這時一位臉色堅毅的少校軍官走過來,向兩人敬禮,布柳赫爾回了一個禮,克拉斯諾切哥夫只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禮,布柳赫爾問道:「加裡茲諾夫同志,部隊準備了嗎?」。
加裡茲諾夫是這支補充部隊的一長制的師長,他的部隊之前已經被打光了,這一次重返戰場,已經存了必死的信念。
加裡茲諾夫堅決地說道:「報告兩位首長,我師必將戰鬥至最後一個人,也絕對不讓中國人前進一步。」
布柳赫爾上前拍了拍加裡茲諾夫的肩膀,沒有說什麼。克拉斯諾切哥夫上前鼓勵了一下,說了大約三十分鐘的革命道理,這才讓加裡茲諾夫上了最後一輛火車的車尾,火車向東方慢慢駛去,消失在雨霧之中。
「我的娘呀,克拉斯諾切哥夫同志的話,比中國人的子彈更讓人覺得可怕!讓我全身像蟲子咬了一樣,如果再讓我在他面前呆半個小時,我一定會窒息死掉。」加裡茲諾夫一上火車車廂就是說道。
「他們這些政委、契卡,最擅長的就是這個,說這些道理就像重機槍一樣,辟里啪啦沒有個停,如果上到前線去,我估計中國人也會被他們說死,也省得我們兄弟們去拚命,卻堵中國人的子彈了。」一個紅鬍子的軍官大聲地,滿懷怨氣地說道,他已經算是非常克制了。要是以往,這樣的話誰也不敢說。被政委們聽到,一個反革命的帽子就會扣下來,然後會神秘地失蹤,家屬被牽連勞教!不過既然即將赴戰場,也不知能不能夠活著回來,也就不怕了。而且在這節車廂裡,也沒有政委在這裡。
加裡茲諾夫是一長制的首長,政委在戰時對他的作用不大,他可要把政委拒之門外,就像現在,他和手下的幾個團長喝酒,政委博多夫斯科夫正在車廂安撫那些忐忑不安的士兵,跟他們談天,說革命道理。但是很快他發現,他的革命教育起不到任何作用,因為他一開口,一群人就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起來。
「這是怎麼回事,弟兄們?不是說革命勝利了嗎——勝利了,可是為什麼戰爭還在繼續——咱們為什麼還要去流血呢?」
「這一次是中國人,中國人來壓迫我們啦!」
「這都是以前沙皇政府的錯,他們那裡拚命地侵略中國,欺負中國人,現在好了,報應來了,現在輪到中國人侵略我們了,搶我們的牛羊,欺負咱們的姐妹…「」這都是沙皇的錯,為什麼找我們的麻煩…「
「沙皇是被我們推翻的了,沒有想到推翻沙皇會惹到這個麻煩。」
「沙皇的時候咱們也沒有過什麼好日子,如今還是一樣……」
「說得對!」
「這戰爭還有個完嗎?……」
車廂裡進行著這樣的談話,全部都是埋怨,不僅埋怨死去的沙皇。還埋怨現在的遠東共和國,就是很少人去埋怨中國人,或者說,他們不去仇恨發起戰爭的中國人,反而埋怨自己的祖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