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2012-06-28
奚嵐來回地踱步,蓬鬆的、油亮的頭帶著淺淺的閃光,隨著她的移動而起伏,一起一伏跟她白皙瑩潤的頸子親密接觸,這本來是一幅非常賞心悅目的畫面,但是看她的人都能從她蓬鬆頭的每根絲裡讀到煩躁。
動物園裡剛關進籠子裡的野生動物大概也跟她持有類似的心情。這時候如果有隻鳥飛來,天知道她會不會突然野性大躍起來咬住它的脖子。
許雲鵬就是這麼看奚嵐的,他真的很擔心她會狂。
她跟甘霖的關係,他猜設那只是完全出於本能勾住離自己近的手臂,就像溺水的人顧不了抓著的是有根的水草還是無根的浮萍。
他還記得她拎著旅行箱大半夜到自己家裡通報婚姻宣判死亡時,她差點就要暈厥過去站都站不穩。
然而,第二天,她就表宣言:這全球氣溫變暖的年代,溫室效應也讓陌生男女之間擦出火花的機率大大提高,她的愛情春天會很快到來。
那一刻,他以為她被打擊得癲了,不過她嫣然笑道:「哦,老哥,燒烤攤的每天都上演火熱的戀情,那傷痕纍纍的烤魚灑上了蔥花、胡椒粉、辣椒粉,還得再灑鹽呢,不也一樣芳香誘人。我只是被搶了一次老公嘛,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難找,兩條腿的男人還不好找嗎?你老妹可是天香國色極品級美女啊,不要這麼一幅苦瓜臉好不好,會讓人倒胃口的。」
沒過多久,他聽到一個損友說,奚嵐向他們請教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而這哥們說喜歡那種比較aaiab的女人,並給解釋說就是睡覺時留條縫的小女人,會撒嬌,會暗送秋波,梳頭可以慢慢的梳半個小時以上,會不停的換裙子。
事實上,奚嵐那時候已經努力改變了,不僅打電話的時候學會撒嬌,也不再跟人爭辯得臉紅脖子粗了。
他覺得那不僅僅是幾個損友的「功勞」,還跟她那段時間改成只看韓劇的毛病有關,估計是劇情那些生活的爾虞我詐讓她的腦子秀逗。還記得那時候她跟大侄女許靈珊的搞笑辯論,讓他們這些旁聽者都覺得該把她倆一直送去看心理醫生。
「以前怎麼就沒現,韓劇裡的男豬都那麼靈氣十足呢?」
「整過容,那國不分男女都整容,整個一假面王國,靈氣,也只有你這種心靈倍受打擊的老女人才會欣賞。」
「死丫頭,你得學學裡面的女豬變溫柔點,不然肯定嫁不出去。」
「嫁出去被婆家蹂躪?我腦子抽風啊還是缺根筋。」
這樣的奚嵐碰上甘霖,是災難還是幸運,真的不好說。
從資料上,似乎可以完全解讀甘霖這個人了,但是短短的接觸之,許雲鵬覺得自己看不透他。
甘霖的聲音都像被高溫的熨斗熨燙過總是那麼平穩,不疾不徐。他的那種平和可以讓人非常舒服的忘記追究他是否真誠。
本質上大大咧咧、風風火火的奚嵐不由自主的向甘霖靠近,就跟她想學做小女人一樣,也是想要成為他那樣的人。
所謂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許雲鵬對於奚嵐想改變自己的想法持懷疑態。她看似精明,實際上心情和想法像甘霖那樣的聰明人眼裡一目瞭然。
奚嵐就是一個患了飢渴症的沙漠行者,需要一掬清泉滋潤乾渴的心。她如果把甘霖當成幸福的彼岸,只會漸漸隱沒大海變成一座永遠靠不了岸的浮島。
或許,是自己想多了,奚嵐幫甘霖只是骨子行俠仗義的天性冒頭,無關情事。許雲鵬想,也這樣希望,不然,他真的怕她受不了第二次打擊。
視線移回到會議室的那個大屏幕,那裡正全程實播甘霖為爺爺做手術的過程,耳朵捕捉到專家們的議論,許雲鵬略為安心的是:甘霖是個優秀的醫生,他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人,他的手術做得相當成功,而且他設計的手術方案非常合理,是「大骨瓣+顳肌敷術+硬腦膜翻轉術」。
聽專家們向劉副政委解釋,顳肌敷術和硬腦膜翻轉是希望通過頸外動脈的血漢來補償顱內腦組織的血液供應,雖然不能急性期有效的重建血液供應,但恢復期可以揮作用,促進病人的功能恢復,降低殘廢率。
許雲鵬感動了,專家們都放棄為爺爺手術的時候,甘霖不僅主動提出應該快手術解除眼前的死亡威脅,還比他這親孫子先一步想到爺爺恢復期。
他都沒有想過爺爺還能恢復啊!
屏幕下方出現一排滾動的字幕是什麼「大骨瓣和硬腦膜切開減壓後,平均顱壓降」到多少的數據和「平均腦組織氧分壓升」到多少的確切數據。
看不懂那些數據,許雲鵬只是從專家們的議論跟他們欣然的笑臉上得出結論:甘霖把爺爺從鬼門關拽回來了!
「哥,爺爺算是又撐過了一關!」
許英鵬走過來,遞了根煙給哥哥。雖然會議室裡有明顯的禁煙標識,他們倆也自動無視了。男人的壓力,很多都是通過香煙來緩解了。
長長的吐了一口煙,許雲鵬低沉的說:「得好好感謝甘霖,他算是爺爺的救命恩人的。」
「真不知道嵐嵐怎麼挖到這個寶的,她還真是慧眼識珠。」吹了口氣,吹來遮住哥倆視線的煙霧,許英鵬說:「對了,你把甘霖的資料傳給我,對他的經歷,我還真是有興趣了。聽說,是國安局掛了號了?我回頭找哥們打聽一下是怎麼回事。」
「打聽可以,不要插手,他的事情很複雜。」
「你怕會惹禍上身?不是,他的對頭這麼厲害,讓你都望而卻步了?你這麼一說,我還有興趣的。」
「主要是我不想嵐嵐跟他牽扯得太深了。他這個人重感情,如果我們幫他解決了麻煩,可能會讓他覺得欠了嵐嵐的,到時候牽扯不清。」
「我聽不懂了,他重感情就不會對不起嵐嵐啊,這不正好,男未婚,女單身,天造地設的一對啊。他除了沒錢沒地位,也沒有配不上嵐嵐的。你不是這麼庸俗的人。」
「我承認他相當優秀,錢跟地位也不是障礙,問題就於他太優秀太自信,所有的難題他面前都能迎難而解,而且這小子運氣不錯總能遇難呈祥。嵐嵐爺爺的過保護下看著精明實際有點缺心眼兒,跟了甘霖未必是福。」
「越說越糊塗了,算了,跟你有代溝了,你們這幫老人總是喜歡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許英鵬敗退了,不再討論這個對他而言太過深奧的話題。感情,他覺得跟漢堡沒區別,想吃了就吃,吃完了一抹嘴,需要考慮那麼多麼?
「嵐嵐不是你這喜歡速食愛情的類型。總之,你不要摻合,不要干預。」
「真麻煩。」
帥氣高大的許英鵬說話時手指額前一挑,把滑落的一縷頭弄上去。動作有點偽娘的傾向,他的腰甚至微妙的扭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愛跳舞的習慣所致。反正很讓他哥看不慣忍不住皺眉訓道:「軍人要有軍人的樣子,看看你這什麼動作!」
「既沒摳鼻子,也沒挖耳朵,我動作怎麼了。」許英鵬嘟噥:「又不是我願意參軍的,還不都是你們逼迫的。說什麼真正的男子漢都軍營,甘霖不軍營,你能昧著良心說他不是男子漢麼?」
「別胡說八道,爺爺還躺手術台上!」許雲鵬拉下臉低斥。
「嗯,不軍營的男子漢甘霖正給他做手術,嵐嵐的直覺告訴我們,甘霖能讓爺爺康復的。雖然她上一次憑直覺找的丈夫不靠譜,這一次應該會誤打誤撞給撞准了。」
「你說話能不能正常點。」
「我這是緩解壓力的方式,剛才我都差點拔槍出來了,假如我帶了槍的話。」掃眼看看那些專家們,許英鵬滿腹怨氣都冒了出來:「今天算是徹底領教了什麼叫專家什麼叫權威!」
「好了,我們出去看看嵐嵐。」許雲鵬趕緊把弟弟扯出去,不管怎麼說,專家們之前還是心力的救治爺爺,不能因為他們後的退縮就抹煞他們之前的努力。
許英鵬不認這茬兒,出去後攬住不敢進來看手術實播的奚嵐,故意大聲說:「老妹,你的直覺這次倒是挺靠譜的,甘霖還真是及時雨啊,聽專家們說,他的手術做得非常成功,妙手回春把咱爺爺從鬼門關拽回來了。」
奚嵐就門口轉悠,專家們的話她當然也聽到了,但她怕希望越大失望大,這時聽到二哥怪裡怪氣的腔調倒安心了不少,她的頭猛的後仰,靠他堅硬的肩章上後腦勺被扎得生痛卻開心得想要飛起來。她很努力做出仇恨的表情來凶巴巴的說:「許英鵬,什麼叫我這次的直覺倒是挺靠譜的,難道我有哪次的直覺不靠譜嗎?我哪次說你泡上的妞兒從你身邊消失的時間不准了?」
「哦,就這一點而言,你有時候確實像個女巫。」許英鵬悶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