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的巴黎,華燈閃爍,星光璀璨,這幾乎就是一個不夜城。
柔和的燈光將室內光與影的協調搭配到最完美的境界,繫帶描金暗紋的喬其紗簾子將窗外的黑暗和繁華完全地隔離開,就連清冷的月光也一併拒絕在外。
於琰靠在米色的布藝沙發上,一雙幽深的眸子宛如黑夜般的深邃和內斂,淡淡地望著坐在她對面的許童童,幾乎沒什麼言語。回是麼話。
「二哥,你變得不愛說話了,不過才幾個月的時間。」許童童微翹著唇角,淡雅的妝容將她的白皙變現到極致,手裡拿著羹匙攪動著杯中的咖啡。
「聽你說也一樣。」臉上依舊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來巴黎的這段時間他幾乎很少見客,幾乎每天都把自己鎖在畫室裡,不斷地作畫,這樣也許就會忘掉一些東西。
許童童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微微歎息,咖啡似是有些苦澀,那雙細長眼睛微瞇起來,唇角勾起一絲苦笑,「我退出娛樂圈了,來巴黎是學習服裝設計的,我想將姐姐的夢想延續下去。」
「你選擇為他人而活?」於琰不由得皺眉,自始至終,他都想活出自己來,想要尋找自己的本心,可是,一直都那麼的難,那顆心上好像蒙上了一層厚厚的塵埃,怎麼都擦不掉。
「二哥,姐姐已經過世了,她在韓國的時候自殺了,她沒有活下去的勇氣……」她的語氣有些亂,似是還沒能清醒過來,「我連她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如果,如果那天我跟大哥一起去的話,也許姐姐就不會……我上午的通告,下午到那裡的時候,姐姐已經不在了……」
微微一愣,許媛媛的死誰都沒有告訴他,他一直都以為他們會活著好好的。微歎了一口氣,「童童,既然你已經選擇了現在的路,那就應該勇敢地走下去。」
想了想,又說道:「她應該是沒有任何遺憾的離開這個世界的,所以你不必提她傷心了,她的死對她自己來說也許是一種解脫。」
許童童有些詫異地望著他,似是明白了什麼,「二哥,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這個,以後再說吧!想回去的時候就回去了。」於琰微微笑了笑說道。
他想,自己心底的那個人一定過得很幸福吧!如果他回去的話只能給她帶來困擾,還不如一直待在這裡,而且他似乎喜歡上這個繁華的大都市了。
「童童,你怪大哥選擇了依然嗎?」他突然問道。
許童童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忽又無奈地笑了起來,她也曾那般愛慕那個璀璨奪目的男子,可是在他的眼裡她一直都是妹妹,這樣其實沒什麼不好的,至少她能正大光明挽著他的胳膊,然後親熱地叫他大哥,這樣她已經很滿足了。可是當那個女人出現的時候,她突然慌亂了起來,好像自己守護的珍寶突然被人搶走了。
「最開始其實是怪過的,可是後來想一想,這是大哥的選擇。」
許童童想起自己和依然幾次短暫的接觸,不過都是爭鋒相對,而自己總是敗於下風,她的一句話便輕易地讓她啞口無言。
他剛想說什麼的時候,熟悉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起來,看了一眼屏幕上顯示的陌生來電,遲疑了一下,還是按下了接聽鍵,手機那頭傳來一個狂傲的笑聲——v3ky。
「小琰,你大哥他,瘋了。」
「冷雲揚,你說的什麼瘋話!」於琰微微一怔,一時辨不清他說的話是真還是假。
「不相信是麼?我說過的,我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掉也不會讓別人得到。對了,你不是一直都喜歡風依然嗎?現在正好可以乘虛而入,這可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好好把握吧!」
不等他說任何的話,那邊已經掛了電話,手機裡傳來一陣「嘟嘟嘟……」的忙音,「**!」忍不住地朝著手機罵了一句,臉色微冷,似是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如果冷雲揚說的是真的,那麼他現在想要對付錦繡集團的話,簡直輕而易舉,只要將大哥瘋掉的消息傳出去,然後公開當年的一些照片,錦繡集團的股票一定會大跌,到時候企業面臨的就是嚴重的經濟危機。冷雲揚的這一招簡直就是釜底抽薪,對錦繡集團來說將是有個沉重的打擊。
「二哥,到底發生什麼事了?」許童童看到他的臉色也知道事情絕不簡單,不由得擔心起來。
手指緊緊地摳著手機邊緣,因為用力,指關節泛白一片。於琰看了一眼許童童,淡淡地說道:「大哥出事了,我必須現在趕回去。」
「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又是冷雲揚搞的鬼?」許童童焦急地問道,臉色也凝重起來。
「他,把大哥逼瘋了。」於琰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句話,立刻給自己的經紀人打了一個電話,告訴他,他立刻就要回a市的事情。
「什麼!?」許童童大駭,猛地驚坐起來,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緊接著,又聽於琰說道:「童童,你可以暫時住在我這裡,等把大哥的事情處理完,我就會回來的。」
「我跟你一起回去。」許童童連忙表明自己的立場。
「如果你不想給我和大哥添亂的話,你最好待在這裡,你應該知道,對於你姐姐的死大哥已經很內疚了,如果你再有個好歹,大哥這輩子都不會安生的。」於琰說話的語氣重了起來,臉色更是一片慘淡。
「我……」緊緊地抿著唇角,卻又不敢反駁,她知道於琰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於琰沉默了一會兒,又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很快那頭傳來了一個輕柔的聲音,又似帶著一絲驚訝,「怎麼這麼晚了打電話過來?」
「依然,我想求證一件事情,大哥是不是出事了?」他問道。
依然微微一怔,抿了抿唇角,苦澀地說道:「你是從哪裡聽來的?」
「剛才冷雲揚給我打電話了,那個瘋子到底對大哥做了什麼?」原來,一切都是真的。於琰突然無法想像出已經懷著身孕的她是怎麼照顧大哥的。
「你還記得曾經你跟我說過,李敏並不是自己從陽台上跳下來的,而是於浩楠失手推下去的。那一幕,其實阿錦都看到了,看得一清二楚,那時候他年紀小,不願意承認自己看到的東西,於是腦海裡潛意識地將這一部分的記憶封存起來,五歲那年,阿錦患了抑鬱症,其實他並沒有痊癒,冷雲揚是借了這件事情,將他的抑鬱症引發出來……」
依然看來一眼身邊熟睡的男子,唇角泛起一抹淺笑,至少她找到了他,他安然無恙。
「我盡快趕回去,冷雲揚有可能會對大哥和錦繡集團不利。」於琰有些焦急地說道。
心微微顫抖了一下,她試探性地問道:「於琰,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情是我不知道的?」
「一時也說不清楚,等我趕回去之後再告訴你。」
「那好吧!」
……
只是依然怎麼也沒有想到,於琰還沒有趕回來,事情就已經發展到幾乎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一切都像是狂風暴雨一樣,來得那樣的猛烈,讓人防不勝防。
第二天一大早,醫院的職工剛上班,依然就不顧醫生的阻止辦完了出院手續,等一切都準備好的時候,已經上午九點多鐘了。於錦一直都緊緊地跟著她,手裡不時攢著她的衣角,又不時扯著她的衣袖,不管怎麼樣,他都不敢離開她身邊一步的距離,那些素白的牆壁,那些素白的白大褂,對他來說都充滿了恐懼。
「阿錦,別害怕,他們不會傷害你的。」她微微笑著,昨天晚上,她曾一度以為自己會就此失去他,卻沒想到終究是找到了他。
「怕,怕……」於錦的眼睛裡分明寫滿了畏懼,只要遇到經過的醫生,他都會躲在她的身後。
依然的心裡一陣陣的難過,恨不得替他承受一切的苦難,曾經那樣驕傲的男子,驕傲到不可一世,可是如今卻如此般的模樣,想必等著看他笑話的大有人在吧!
「依然,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你!」一個驚喜略帶著驚訝的聲音響起在她的耳邊,下一刻的時候,那張描著精緻妝容的臉龐映入她的眼底。
「雪漫姐,是你啊!」臉色有些尷尬,沒想到會在這裡遇上熟人,她不想讓任何人知道有關於錦的事情,可是卻沒想會在醫院碰到楊雪漫,想來不出一個小時,這個圈子裡的人很快就會知道於錦的事情。
楊雪漫依舊搖曳生姿,眸光落在她的小腹上,臉上的笑容微微僵了僵,很快又恢復了原樣,「依然,真是恭喜你啊!這都快當媽媽了,真是讓人好生羨慕啊!」
於錦偷偷地瞅了一眼楊雪漫,連忙將腦袋縮到了依然的身後,低眉斂首地站在那裡。
那一刻,楊雪漫就像是哥倫布發現了新大陸一樣,驚訝的表情不言而喻,又似不敢確定地問道:「錦少?你是錦少!」
依然微微一愣,連忙將於錦護在身後,一臉歉意地說道:「雪漫姐,對不起,失陪了。」
「依然,這分明是於錦,你怎麼躲躲閃閃的啊!難不成還怕我……」最後的一句話沒有說完,她被於錦眼裡的那一絲呆滯驚住了,這,這怎麼可能是素有「完美情人」之稱的錦少?可是那模樣分明就是同一個人。隨之而來的便是嘲諷的眼神,似笑非笑地望著依然,「這分明就是傻子……」
「雪漫姐,口上積德。」依然的臉色倏地冷了下來,眸中一閃而逝的冷銳的光芒。
「她,好討厭,不喜歡她。」於錦躲在依然的身後,緊緊地拉著她的衣袖,「我們回家,好不好?」
「嗯,我們走。」依然微微笑了笑,忽又想起什麼,心裡總是有一些的不安,可是怎麼也想不起來到底是哪裡疏忽了。
楊雪漫站在有些怔怔地站在原地,總覺得是自己眼花了,曾經那個驕傲的男人,怎麼可能變成現在的樣子,可是風依然就站在他的身邊,又不可能有假。尤其是剛才風依然的目光,讓她不由得渾身不自在,沒有多想什麼,就去早就約好的醫生那裡。
「老婆,我牽著你的手,好不好?」於錦突然停下腳步,輕輕地咬著下唇,那一雙清澈的眸子裡滿是懇求。鼻子一酸,眼淚又差一點落下來,她不敢落淚,因為她記得他說,他的心,會痛……
「好。」心微微一怔,十指緊緊地相扣在一起,他就像是孩子一樣。
依然怎麼也沒有想到,當她剛牽著於錦的手走出住院部的大門的時候,無數的閃光燈朝著他們落下來,那一刻,依然突然想到什麼,連忙將於錦護在了身後,大聲喊道:「你們想幹什麼!來人啦!救命啊!」
她只想將醫院的保安召來,至少能夠讓她和於錦安全地上車。
冷雲揚那樣的惡魔一定不會那麼輕易放過阿錦的,她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怎麼就沒有想到這些呢?於錦緊緊地拉著她的手,能感覺到他的緊張和害怕,另一隻手更是擋住了那些刺眼的閃光燈。
「你們想要幹什麼!讓開!你們讓開啊!」依然大聲喊著,那些瘋狂的記者卻沒有絲毫退開的意思,紛紛對著她和於錦的臉龐瘋狂地拍照。
「於太太,我們媒體在同一時間收到消息,據悉昨天晚上于先生受到刺激精神出問題,請問,這是否屬實?」有記者拿著話筒對著她,興奮地提問。
「誰給你們提供的消息,你們自己問誰去?」依然冷冷地說道,一直將於錦護在自己的身上,生怕他受到一丁點的傷害。
那記者一愣,心想只要肯開口說話,就不怕問不到其他的內幕,「於太太,我們現在看到的情景是不是已經說明了消息的真實性?」
「抱歉,我拒絕回答。」眸中冷銳的目光掃視了一眼眾人,她想將他們的每一張臉全都記入腦海裡。
「於太太,就算你不回答,這事實的真相已經擺在這裡了,于先生的精神的確有些異於常人,而且我們一大早就看到了一家雜誌社發佈的獨家新聞,在幾年前,于先生曾經被幾個男人猥瑣過,同時還被強迫拍了照……」
這一瞬間,依然突然怔住了,彷彿有無數的鋼針扎入了她的心臟,痛得她幾乎無法呼吸,怎麼也不敢相信從記者嘴裡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十指緊緊地握成拳頭,就連指尖嵌入了掌心的肉裡,她都感覺不到絲毫的疼痛。
不,這不是真的,這怎麼可能是真的……那一刻,她感覺到天地都在旋轉了起來,風依然,你一定要堅強起來,一定要堅強起來,不能被他們打倒,不能被冷雲揚的詭計擊敗……她不停地在心裡提醒著自己,用雙手擋住那些耀眼的閃光燈,她只想為他支撐出一個小小的世界。
看到阿錦的眼裡有迷茫的色澤,更多的是對人群的恐懼,他害怕地鬆開她的手,用雙手護住自己的腦袋,整個身子蜷縮在一起,嘴裡喃喃地說著:「不要,不要,你們都走開,走開……」
心,如撕裂了一般,連忙蹲下去,將於錦護在懷裡,他們的周圍擠滿了記者,那一張張的臉就像是索命的黑白無常一樣,那些人的嘴不停地一張一翕,那些人的眼神更是充滿了狂熱。依然用手摀住於錦的耳朵,不讓他聽到任何骯髒的聲音,那些人分明就是跟冷雲揚一夥的。
「我們,我們回家,好不好?」微抬起頭,眼睛裡除了害怕還有懇求,他求她帶他回家。
依然再也無法忍受住那些記者,站起來,朝著他們大喊:「夠了!你們不要再說了!就當是我求求你們……」
說到最後,她已經哽咽起來。
此刻的風依然突然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絕望,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去,如果倒下去的話,那阿錦怎麼辦?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傷害阿錦。淚水無聲無息地順著臉頰流淌下來,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她恨自己的軟弱,恨自己不能好好地護著他。
「不哭,不哭……」他伸手去給她擦乾眼淚,小心翼翼地一點點地擦拭。
記者群裡忽然安靜了下來,可是僅僅只是一秒鐘的時間,那些瘋狂的記者為了得到獨家新聞,根本就不顧她是孕婦,也不顧於錦是嚴重的抑鬱症患者。
「於太太,請你回答我們,發生這樣的事情,你還會選擇跟于先生在一起嗎?」有記者提出尖銳的問題。
依然什麼都不想說,什麼都不想回答,她只想帶著於錦離開這裡。
「啊!啊!啊……」突然一陣狂吼聲,於錦瘋狂地舞動著雙手,攻擊那些記者,他將依然護在他的身後,朝著那些記者做出各種惡作劇的表情。
無數的閃光燈在那一刻同時落下,冷雲揚他是真的想要毀了阿錦麼?依然的心裡莫名的生出一絲恨意,她緊緊地握住阿錦的手,朝著他露出一個淺淺的微笑。原本狂躁的於錦突然安靜了下來,指著自己的心口,告訴她,「這裡疼,好疼……」
「你們都讓開!都tm的給我滾!」突然一聲爆吼傳來,緊接著就聽到「啪」地一聲,有記者的相機被狠狠地砸在地上。
依然從阿錦的懷裡抬起頭看,幾步之外的陸羽連憤怒地瞪著那些記者,大聲地吼道:「你們到底還有沒有人性?於太太是孕婦,她不能受到任何的刺激……」
那些記者看著他恐怖的臉色,也因著已經找到了一些有價值的新聞,連忙一哄而散,唯獨有一個年輕的記者,手裡拿著一個信封,得意地甩在依然的面前。
「不過是一個瘋子,一個被男人玩過的瘋子。」
這話剛落,便硬生生地挨了一巴掌,依然氣憤地瞪著他,那一巴掌她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就在那年輕記者想要還手的時候,陸羽連已經擋在了依然的面前,用力地抓住那記者的手腕,狠狠地將他甩在地上。
「你tm的給滾,要是再讓我見到你,一定打到你滿地找牙。」
依然緊緊地將於錦護在懷裡,被扔在地上的那個信封,有幾張相片露了出來,她迅速地撿起來放進了包裡,不能讓阿錦看到,這是她腦海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依然,我們先回車裡。」陸羽連將她和於錦扶了起來,只是於錦畏懼地看了一眼,就躲在了依然的身後。
「學長,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及時趕到的話,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他們怎麼可以這樣污蔑阿錦……」緊緊地抿著唇角,淚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
剛上了車,熟悉的手機鈴聲就響了起來,是於錦的手機,昨天就一直在她的包裡。連忙翻出來,看了一眼屏幕,顯示的是席宇冰的名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沒有給自己多餘的時間思考,連忙按下了接聽鍵。
「阿錦,你怎麼才接電話。」對方似是有些抱怨。
「不好意思,我是風依然,阿錦他……就在我旁邊,只是不方便接電話。」她強忍住流淚的衝動,努力地讓自己鎮定下來,如果,她是阿錦的依靠,唯一的依靠,如果連她都倒下了,那麼誰來照顧阿錦,難道真的要將他送去精神病醫院嗎?
席宇冰明顯地愣了一下,本來他是來公司找於錦的,可是卻看到了那樣的照片,還有新聞,圖文並茂,簡直就讓人不得不去相信那些都是事實。於是,他迫不及待地打電話過去,當他聽到是一個女人的聲音的時候,原本心裡僅存的一絲希望,在那一瞬間徹底的毀滅了。
「嫂子,我是席宇冰,阿錦最好的朋友,也是錦繡集團的懂事,我們曾經在你和阿錦的婚禮上見過一次。」
依然這才記起來是有這麼一個人,當時他還開玩笑說,這新娘這漂亮,阿錦,你可是撿到寶了。
「嫂子,我看到新聞了,原以為這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