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開始知道什麼是佛緣。
在我胸口有一朵青蓮,
那是經歷過塵世痛苦的印記,
卻沒有想到那是你對我今生的召喚。
我會去尋你,
一定會的,
等著我。
——倉央嘉措
幾個人立刻跑上前去,當所有的手電筒的光線都落在那個黑影臉上的時候,依然的淚水瞬間滾落了下來。
曾經那樣一張俊美如斯的臉龐,如今卻是污穢斑斑,額角的一處不知是撞破的還是被剛才那些人弄傷的,正往外滲著鮮紅色的血液,那些血液順著他的側臉流淌下去。
他的眼神不再像以前那樣深邃得如大海般的內斂和深沉,反倒是多了一份清澈,同時還有一絲的呆滯。他伸手下意識地去擋住那些刺眼的光線,將整個臉龐埋進了自己膝蓋間,離開家裡的時候身上的那一件外套被人扒了去,還有手腕上的名表,也被人洗劫了,頭髮上沾了一些脫落的青草。
「你們,你們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於錦畏懼地用眼神瞅著他們,不時地往後挪著身子。
依然強忍住眼淚,緊緊地抿著唇角,伸出手想要為他擦掉那些血跡,可是他卻害怕地往後退,嘴裡不停地念叨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這些全都給你們……還有褲子,褲子你們也拿去……」
所有的人在那一刻都愣住了,誰都不曾想幾個小時之前的於錦還是那樣的溫文儒雅,一張俊美如斯的容顏,溫潤的笑容,偶爾微怒時的陰鷙,渾身散發著的讓人感覺到窒息的氣息。可是如今,這樣的他,還是錦繡集團的於大公子麼?還是那個曾經被a市所有的名媛奉為「完美情人」的錦少麼?
「你們走開,你們走開……」不停地用手驅趕他們,那樣的害怕,那樣的無助。
虞琴不忍心繼續看下去,趴在jose的懷裡一直掉淚,喃喃地說道:「都是我不好,如果我沒有答應冷雲揚的話,也就不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琴,事情已經發生了,你再自責也是沒用的。」jose柔聲安慰她。
於錦不敢去看他們,身子緊緊地縮成一團,微微顫抖著。
看著他如此般的模樣,依然的淚水再也忍不住,肆無忌憚地滾落下來,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他的身上,落在他的後頸,感覺到一絲絲的涼意。於錦緩緩地抬起頭來,害怕地斜著眼瞅了她一眼,又連忙低下頭去,緊緊抱著自己的雙腿,戰戰兢兢地問道:「你,你為什麼要哭?」
依然緩緩地蹲下去,雙手輕輕地捧著他臉,聲線不可抑制地顫抖著,「阿錦,我是依然,你一定記得我,對不對?」
「阿錦?依然?」似是放下了心裡的警惕,抬眸,細細地端詳著她,他眼底的那一絲疑惑和陌生,深深地刺痛了她的心,卻依舊存著一絲希望,他不會忘記她。
「是的,你是阿錦,我是你的妻子,風依然,你還記得嗎?這條路是通往我們在郊外的別墅。」她耐心地跟他解釋,指著遠處的黑暗,「在路的盡頭,我們的家在那裡。」
「我,要回家。」他顫抖著說道。
依然小心翼翼地為他拭去臉頰的血跡,許是碰到了他的傷口,於錦立刻往後一縮,幾乎低不可聞地說道:「疼,剛才有壞人搶我的東西……」
陸羽連靜靜地站在一旁,有些不忍看到這些,眼睛更是莫名的濕潤了起來。他想,這世上能配得上依然的男子,也許就只剩下眼前的他了。依然猜得沒錯,他的確是想要尋找回家的路,尋找那個有她的地方,他沒有忘記她,一直將她藏在心底的最深處,容不得任何人觸碰。
「琴姐,麻煩你們先陪著她,我去把車開過來。」他淡淡地說道。
陸羽連突然覺得自已是一個外人,看著她流淚的模樣竟幫不上任何一點忙,不過能夠在她需要他的時候,給他打個電話,心裡也就知足了。
「好,你放心吧!我會看著他們。」虞琴應道。
陸羽連一個人朝著相反的路跑回去,背著光,路燈投下他的影子,有些模糊不清。
「阿錦,別害怕,現在不會有壞人了,我會一直守著你的。」從包裡翻出紙巾,小心翼翼地將他臉上和手上的污穢擦掉。他一直靜靜地凝著她,心底最深處的地方有一處記憶緩緩地被打開,抬起手緩緩地伸向她,然後輕輕地觸摸她的雙頰,冰冷的指肚緩緩地掠過她的皮膚,一絲絲的涼意瞬間將她的心臟包裹住。
那一雙清澈得不夾雜任何雜質的眸子,在黑暗中閃爍著耀眼的光芒,他喃喃地說著:「你是依然,是我的妻子,我是阿錦……」
「是的,你是阿錦,是我的丈夫,我最最親愛的人……」她微笑,唇角努力地上揚,呈現出最完美的弧度,就像是天邊的那一彎新月。
「你笑起來的樣子真好看。」他觸摸著依然的唇角,那樣的小心翼翼,就像是捧著這世間最珍貴的珍寶,又似有些忐忑不安,就好像不放心似的,他又問了一遍,「我真的是你的丈夫嗎?」
依然莞爾一笑,微微頷首,「嗯,是的,是的,阿錦,我怎麼可能騙你呢!你可是我最最親愛的人……」
「最最親愛的人……」他學著她的樣子,笑得那樣的好看,比夜幕中的星子還要璀璨,可是她的心卻一寸寸地轉涼。
依然不斷地告訴自己,一定要堅強起來,一定要堅強起來……如今,她是阿錦的依靠。依然深知抑鬱症被再一次觸發的嚴重性,也許這輩子就是這樣了,他只認識自己最親近的人,也許,連最親近的人都不認識。看著他清澈卻又呆滯的眼神,感受著他冰涼的指腹的觸摸,至少,她找到了他。
「阿錦,我們去醫院把傷口包紮一下,好不好?」她試探性地問道。個的了淚。
嚴重的抑鬱症患者害怕見到陌生人,更害怕與那些陌生人接觸,這是她從資料裡看到過的。依然看著他額角的傷口,雖然已經停止了流血,但是為了防止傷口的發炎,必須進行消毒包紮處理。
「不,我不要去,我不要去……」他的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更是緊緊地拽著她的衣袖,手指不可抑制地戰慄著。
就像是有什麼尖銳的重物狠狠地撞擊著她的心臟,那樣撕心裂肺般的疼痛,彷彿這天下已經沒有什麼讓她如此痛苦的事情。此時此刻的風依然突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男子已經融入了她的血液,終此一生,她都不會離開他,即使這一輩子他都是這樣渾渾噩噩,她也會選擇一直守護下去。v08y。
他的眼神裡有畏懼,還有一絲的無助,然後將臉埋進她的頸窩裡,悶聲說道:「我,我想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
「回家?好,我們回家。」淚水不自覺地又一次從眼眶裡滾落下來,落在他的臉上,感覺到一絲涼涼的濕潤,他緩緩地抬起頭來,「你,哭了?是不是阿錦惹你不高興了?不哭,不哭,好不好?」
於錦輕輕地將她臉頰的淚痕擦乾,那樣的認真,卻又帶著些許的忐忑不安,生怕她會將他丟下不管。
「我不哭,不哭……」強忍住奪眶的淚水,唇畔擠出一絲淺淺的笑容來。她將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然後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阿錦,這裡有我們的孩子,還有幾個月你就可以當爸爸了。」
她想要盡量喚起他更多記憶。對他來說,這些似乎都是那樣的陌生卻又新奇,似是感覺到異樣,他索性將耳朵貼在她的肚皮上,臉上露出那樣的乾淨的笑容。
好一會兒,他才抬起頭來,「依然,我快要當爸爸了。」
「是啊!你快要當爸爸了,我們的寶寶叫雅致,於雅,於致……」唇角泛起一絲微笑,小心翼翼地將他額角傷口處的髮絲撥開。
於錦的眉心緊緊地蹙起,似是很疼的樣子,卻又不敢躲開。依然無奈地笑了笑,問道:「是不是很疼?」
「嗯,疼。」於錦一臉委屈的模樣,那一張臉依舊俊美如斯。他似是感覺到周圍還有人,連忙側過頭,指著虞琴和jose,問道:「他們是誰?為什麼會站在這裡?」
虞琴向前走了一步,剛想要說什麼的時候,他立刻將依然護在了身後,警惕地瞪著他們。
那一瞬間,心劇烈的疼痛,依然再也抑制不住,淚水肆意的落下來,卻又輕輕地笑著,至少他還記得她,他沒有將她忘記。虞琴看了一眼依然,莫名的有些羨慕她,想說什麼,卻終究是開不了口,唯有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虞琴忘記了自己上次流淚是什麼時候,好像已經久遠的讓她記不住時間了。
「阿錦,他們不是壞人,他們是我們的朋友,別害怕。」她溫柔地望著他,將他的雙手緩緩地放下來。
於錦又看了一眼虞琴,眼睛裡依舊滿是警惕之色,然後又輕輕地將依然抱在懷裡,眉心微微蹙了起來。
「阿錦,扶我起來,好不好?」依然淺淺一笑,額頭上卻已經滲出冷汗來,肚子裡傳來的一陣隱隱的疼痛。
一旁的虞琴似是察覺出她的異樣,擔心地問道:「依然,是不是肚子不舒服?」
「嗯。」她艱難地點點頭,雙手扶著於錦站了起來。
「可能是經過一晚上的勞累,動了胎氣,我們現在必須馬上趕去醫院。」虞琴的臉色早已經是一片灰白,手指顫抖地抓著jose的衣袖。
「好,現在就去醫院。」臉色越發的蒼白起來,就連說話也帶著喘氣。又看了身邊緊緊貼著她的於錦,嘴角扯出一抹極淺的笑容,「阿錦,一會兒陪我去醫院,好不好?」
「醫院?我,我不想要去。」於錦抓著她的手瞬間鬆開了一些,像是受了嚴重的刺激一樣,幾乎低不可聞地呢喃著,「不,我不去醫院,我不去……怕,好怕,他們很凶……」
「阿錦,你是我的丈夫,我現在肚子很不舒服,有可能,我們孩子……」最後的那句話她怎麼都說不出口,她在害怕,害怕因為自己的魯莽真的會傷害到孩子。她的掌心落在他的手背上,然後輕輕地撫上自己的小腹,「阿錦,這裡,我不舒服,要去醫院……」
「我們的孩子,醫院,我們的孩子,醫院……」於錦皺著眉心,然後緩緩地抬起頭,「我們,去醫院,去醫院,阿錦不怕,阿錦要保護你。」
她欣慰地笑了笑,淚水卻從眼眶裡滾落下來,一滴一滴地砸落在他的手背上,「不哭,不哭……」他看到自己的手有些污跡,扯了扯身上淺藍色的格子襯衫,用衣袖小心翼翼地擦著她的淚水。
不遠處,陸羽連已經開著車過來了,虞琴和jose連忙走過去招呼他,匆忙地說道:「依然的肚子不舒服,我們現在得馬上去醫院。」
「什麼!」陸羽連大驚,再顧不得其他,幾步跑到依然身邊將她打橫抱起來,匆匆地朝著車廂走去。
虞琴和jose扶著於錦也跟著上了車,下一刻的時候,這輛車以最快的速度朝著市人民醫院趕去。
深夜,寬闊的康莊大道上,一排路燈延伸至不知名的盡頭,車輛極少,涼爽的夜風掠過樹梢,掠過那一片高樓大廈,肆無忌憚地穿梭在城市的每一條街巷。
手術室門口處的「手術中」三個紅色亮著,那般的刺眼,卻無時不刻地提醒著他們,躺在裡面的女子也許還有生命危險。
「怎麼辦?怎麼辦……」於錦坐在長廊的椅子上,嘴裡不停地念叨著。那一年的陰影,在他的腦海裡形成了一塊禁區,醫院,是一個讓他心驚膽顫的地方。
「于先生,別擔心,依然不會有事的,你們的孩子也不會有事的。」陸羽連輕聲安慰著他,心裡的擔憂卻沒有絲毫的減弱。
於錦有些不相信地看了一眼,緊緊地抿著唇角,最後還是鬆了口,怯怯地問道:「是真的嗎?」
陸羽連苦澀的笑了笑,目光自始至終都沒有離開過手術室的門口,心急如焚地等待著,卻還要告訴於錦,「是真的,她不會有事的,誰都不忍心看到她出任何的意外。」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著,坐在椅子上的幾個人滿心的擔憂。陸羽連打電話給文瀾,告訴她今晚上他們不回去,卻沒有說其他的事情。又將電話打給了風小野,將事情大概地說了一遍,這也是最好的選擇,不管是她的父親還是於錦的母親,他們都不適合受到任何的刺激。
在二十分鐘之後,季藍宇陪著風小野趕來了醫院,在手術室的門口找到他們,她剛想走過去問於錦的時候,卻被陸羽連攔住了。
ps:妞們,二更在中午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