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原諒了風揚當年將她拋棄的事情,但是依然的心裡卻總有些隔膜,怎麼都抹不掉,那一年,她幾乎每天放學之後都在樓下的公園等上一小時,只以為他說過很快就會回來接她。
「爸,阿姨。」她輕輕地喚了一聲,又說,「我的眼睛看不見,你們自己隨意吧!」
「然然,要不是我無意中聽別人你住在醫院裡,你是不是從頭到尾都不打算將這件事器告訴爸爸?」風揚皺了皺眉,卻又無奈地在心裡歎了一口氣,這就叫做種下什麼因,收了什麼果,這一切都是他自己一手造成的,他想到自己已經是胃癌晚期,卻也沒有告訴她。
「爸,我……」微抿著唇角,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是,心裡隱約有壓抑著的委屈,卻又說不口。
風揚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笑意,淡淡地說道:「然然,你是真的長大了,我記得你小的時候,不管遇到什麼時候都會告訴爸爸,即使在學校不小心磕著碰著,放學回來逐一不漏地指給爸爸看。」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依然微微一笑,將心底的一絲陰影隱藏起來。
文瀾無奈地笑了笑,拉了拉風揚的袖子,示意讓他到一旁去,讓她跟依然聊一聊。她坐在床邊的凳子上,親熱地拉著她的手,含笑說道:「然然,我和你爸爸都不打算回m國了,以後就留在這個城市,等你出院的時候,如果有時間的話可以去家裡坐坐,畢竟他是你爸爸,你們之間有斬不斷的血緣關係。」
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終究是放棄了這個想法,執著了十六年的念想,也該是放下的時候了。
抿唇,淺淺一笑,「阿姨,我知道的。」
「對了,然然,醫生說你什麼時候才能看見?」文瀾問道。
「如果恢復得好的話,大概需要一個月左右就可以的。」蒙著紗布的眼睛什麼都看不見,眼前除了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什麼都剩下。
「然然姐,我有好消息要告訴你。」阿璃插好百合,連忙跑在病床邊上,笑瞇瞇地瞅著她。
聽著聲音,她尋找阿璃的方向,微揚起的唇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問道:「什麼好消息啊?阿璃,姐姐也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不如你先說,就當是我們交換好了。」
「好啊!」阿璃儼然是掩飾不住的喜色,一雙如墨的瞳仁亮的發紫,就好像是秋天裡熟透了的葡萄,一瞬不瞬地望著她,「然然姐,爸爸已經給我聯繫了本市的一所實驗中學,而且一個月之後我還會代表我們學校去北京參加全國青少年組的鋼琴大賽,如果能夠獲得名次的話,還能代表祖國去參加國際的青少年組鋼琴大賽。然然姐,爸爸說他要親自帶我去北京,還要帶我去爬長城,對了,還有故宮,頤和園,在m國的時候總聽爸爸說起。」
依然突然想起,很小的時候,風揚也曾經帶她去過長城,只是她才爬了一小半的路程就走不動了,於是一直趴在他的背上,走了很遠的路……年少時關於父愛的那一部分記憶,她怎麼都忘不了,就像是烙印在自己的心上。剎那間的失神,然後露出一抹極淺的笑意,「阿璃,那姐姐先預祝你取的好成績。」
「謝謝然然姐。」阿璃一臉的笑意,卻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眼底的那一絲黯然之色,「然然姐,該你說你的好消息了。」
斂了斂神色,雙手輕輕地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含笑說道:「阿璃,再過不久你就要當舅舅了。」
這話剛落,風揚和文瀾都是一臉的驚訝,隨即喜不自禁,「然然,你懷孕了?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那不就是說過不久我就要當外公了?」風揚強忍住心底的那一絲觸動,眼眶裡似是隱約流淌著晶瑩的淚水,連忙又轉過頭去,佈滿了滄桑的臉龐有一行淚悄然地淌過。
「爸爸,你怎麼了?」阿璃皺了皺眉。
風揚吸了一口氣,喜極而泣,笑呵呵地說道:「爸爸這是太高興了,你然然姐懷孕了,阿璃,你就快要當舅舅了。」
依然似是感覺到什麼,努力地讓自己微笑,「爸,您要當外公了。」
「是啊是啊!我要當外公了」
「然然姐,我真的要當舅舅了嗎?是真的嗎?那以後等寶寶會說話的時候,我教他彈鋼琴,好不好?他舅舅可是被鋼琴界的前輩譽為『天才少年』哦!」阿璃連忙湊了過去,笑吟吟地瞅著她。
「好啊!」依然笑著點頭,似乎又回到了很久以前,那時候的家裡也有這般熱鬧,她是父母掌心的珍寶,家裡人都圍著她轉,可是當父母離婚之後,一切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爸,以前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我也告訴自己一定要忘記那些不愉快的,可是有時候我還是放不下,總是會想起一些事情。」
「然然,現在你懷孕了,不能想太多了事情,要是你不想見到爸爸的話,那以後爸爸再也不出現在你的面前。」風揚扯了扯嘴角,泛起一絲苦澀的笑意。
心,微微有一絲的顫抖,依然抿了抿唇角,「不,不是這樣的,只是……」
是的,在心裡深處的確是有些牴觸他這個男人,她的親生父親,無法做到坦然地去面對他,也許不見,才是最好的結局。可是那樣殘忍的事情,她又怎麼做得出來?她寧願相信當年不是爸爸將他遺忘了,而是不想讓她跟在爸爸身邊過那種顛沛流離的生活。
「然然,你爸爸的身體……」文瀾皺了皺眉,想要說什麼,卻被風揚用眼神阻止了,「老風,你給我出來。」文瀾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拉著風揚就朝著門外走去。
風揚一臉無奈地想要掙開她,「你,你這是做什麼?」
聽到門「砰」地一聲關上了,依然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不解的神色,摸索著想要知道阿璃的存在,阿璃連忙將手伸了出去,「然然姐,我在這兒呢!」
「阿璃,你告訴我,剛才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阿姨她明明是想跟我說什麼,可是最後她還是沒有說,是不是被爸爸阻止了?」依然疑惑地問道。
「你猜的沒錯,的確是被爸爸阻止了。」阿璃無奈地撇撇嘴,忽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連忙說道,「然然姐,最近爸爸和我媽之間好像有些不對勁的地方,有天晚上還聽到我媽偷偷地在哭,後來我問她,她說這是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那麼多,又問我,如果有一天爸爸不在的話,我會不會很傷心。」
阿璃一臉的不解,皺了皺眉心,「然然姐,你說他們這……該不會是想要離婚吧?」
依然微微一愣,卻又立刻否定了阿璃的想法,「應該不會,如果你媽和爸爸離婚的話,她就不會那樣問你,而是這樣,你會跟爸爸在一起還是在媽媽在一起。」
「那,到底是怎麼回事?對了對了,爸爸最近好像總是吃藥,每次我問他的話,他都含含糊糊地把話題岔開,只說是有些不舒服。」阿璃抿著唇角,試探性地說道,「然然姐,你說,該不會是爸爸得什麼嚴重的病吧!」
「別瞎猜,爸爸的身體一直都很好,怎麼可能得病呢!」依然沒好氣地反駁他,可是心底最深處卻突然湧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來,如果真的是得了什麼嚴重的病……不,不會的,爸爸的身體一直都很好,小的時候還總是跟朋友一起出去冬泳,那時候她會穿的很厚很厚坐在車裡等著爸爸,看著爸爸以非常帥氣的姿勢跳進河裡。
阿璃嘿嘿笑了兩聲,撓了撓後腦勺,「也是,以前也沒發覺爸爸有什麼不對經的地方。」
「阿璃,不如這樣吧!等你回去之後,你偷偷地找到爸爸平時吃的那一種藥,最好能拿到一粒,然後你拿到我這裡來。」依然一臉認真地說道。
「好,就按照你說的這樣辦,那今天晚上我就開始行動……」阿璃一本正經地回道,他還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風揚和文瀾已經推門進來了。
「爸,媽,你們沒事吧!我和然然姐這都擔心著呢!」阿璃嘟著嘴,有些不滿地說道。
「我和你爸能有什麼事?倒是你這孩子,醫生囑咐讓你好好休息,你卻每天都待在鋼琴房裡不願意出來。」文瀾笑呵呵地責備道,眼底說不出的寵溺之色。
阿璃調皮地吐了吐舌頭,連忙跑過去拉著文瀾的手,討好地說道:「媽媽,你又不是不知道,住院的這段時間我都一直沒有碰鋼琴,這不是手癢癢了控制不住麼?」
「你這孩子!」風揚笑著撫摸著阿璃柔軟的髮絲,又望向坐在病床上沉默著的安靜女子,笑呵呵地說道,「然然,剛才的事情你別想多了,你阿姨她心直口快的,她是想說我最近身體別提多棒了,前兩天還有老朋友約我一起去冬泳呢!我說最近公司有些事情在忙,就沒有跟他們一起去。」
「是啊!然然,我想說的就是這個意思,你爸這不是怕你擔心他的身體嗎?所以才讓我瞞著你。」文瀾尷尬地笑了一聲,又想起剛才在門外跟風揚談話,心裡更多的感慨。
「文瀾,我不想讓然然知道我的病情,她那孩子的性子我最瞭解,刀子嘴豆腐心,別看她表面堅強,其實有時候比誰都要脆弱,雖然這十六年的時間我都沒有在她的身邊,可是她是我的女兒。其實回國之後,我就讓人調查了這十六年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這孩子跟我的性子幾乎一模一樣……」
「我知道你是不想讓她擔心,更不想讓她同情你,可是總有一天她會知道的。」
「那就等那一天的到來吧!總之我不想讓她現在知道。」
……
「阿姨,小的時候我總是跟著爸爸出去冬泳,每次爸爸都是最快的一個,然後其他的叔叔就輸了,晚上就會請我們下館子,回去之後我們倆就站在一起挨批。」依然笑吟吟地說著,唇畔的那一抹笑容就像是突然綻放的花兒一樣。
風揚微微一怔,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番話會從她的嘴裡說出來,強忍住心裡的那一絲顫抖,「然然,別太勉強自己了,如果無法徹底坦然地面對爸爸,那那爸爸以後盡量少出現在你的面前。」
嘴角蠕動了一下,想要說什麼,那些話全都梗在了喉嚨裡,最後只化為一句輕輕地稱呼:「爸爸……」
「然然,你好好休息,我們不打擾了,等過兩天讓你阿姨和阿璃一起來看你,爸爸就不來了。」風揚扯了扯唇角,露出一絲寵溺的笑容。
正當依然想要開口的時候,病房的門突然被推開了,風小野有些詫異地望著屋子裡的人,心裡又突然明白了什麼,只是笑著打了一聲招呼,「風揚,你也來看然然。」
「聽說你再婚了,年前辦的喜事?」風揚淡淡地問道。
「是啊!對了,我來給你介紹,這是我現在的丈夫季藍宇。」風小野微微笑著,沒有覺得一絲的尷尬,當年他們的分離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藍宇,這位是風揚。」
兩個男人友好地握了握手,相視一笑。
「小野。」文瀾朝著她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容,當年她的確是做了一些不光彩的事情,可是那也是在他們夫妻感情破裂分居之後,而他是真心喜歡風揚的,若不然也不會跟著他前往m國打拼事業。們心又們。
風小野也朝著她笑了笑,說道:「你好,好久不見。」
「然然姐,這下好像有熱鬧可看了。」阿璃湊到依然的耳邊,悄聲說道。
依然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喚了一聲,「媽,您怎麼回來了?這個時候你們不是應該在馬爾代夫嗎?」
風小野一聽,立刻就來了脾氣,既是氣憤又是心疼地數落她,「依然,你這孩子到底還把我當母親嗎?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跟我說一聲,要不是我打斷去你家裡,李敏說你進了醫院,我這還被蒙在骨子裡頭呢!」utn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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