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將後面大衣的帽子戴在了頭上,同時另一隻握著雨傘的手朝他遞了過去,「你拿著吧。」
頭頂一片遮擋,賀沉風再度朝她看了過去,小臉裹在大衣的帽子裡,澄淨的眼睛正望著自己,稍咬了些嘴角,是她以前就習慣性的緊張模樣。
目光微轉,凝在了她舉著傘把的小手上,手背以及指骨節處都微微的凍紅。
「不用。」薄唇一扯。
「你還是拿著吧!」瀾溪有些急,他穿這麼少,還一直站在這裡,下著雪……為那還口。
賀沉風只是沉默不說話,很明顯,沒有要拿的意思。
用力咬了下唇,她往前走了兩步,直接朝他伸手過去,執起後將右手的傘硬是塞了進去,「還是拿著吧,你穿太少了,這麼站在這兒,會感冒的。」
賀沉風幽幽的看著她,沉默的接受了她的安排,飄下來的雪花遮擋在兩人視線當中,看不太清楚彼此眼底都流淌著什麼情緒。
「我先走了,你……你也早些回去吧。」說完,瀾溪轉身緩緩的朝原路返回。
他也沒有任何動作和回應,只是不說話的看著她一點點走,背後雪地上,遺留著她的腳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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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手將頭頂的帽子在往下拽了拽,瀾溪往山下走,腦海裡一直停留的都是男人冷硬的俊容,每走一步,心裡都會不自覺的念上一句,賀沉風……
臨下了山腳處時,身後似乎有腳步聲,因為是踩在雪地上,她也沒多注意,等有反應時,有身影竄到了眼前,擋住了她視線,一把傘,撐在了頭頂。
「你……」瀾溪驚訝的看著他。
「不用關心我,傘你拿回去。」他也像是她之前那樣,將她插放在口袋裡的手拿出來,然後將傘把塞進去,包裹住。
見狀,她忙搖頭,抽出另一隻手握住他的,轉遞回去,「我沒事,我有帽子!還是你拿著!」
想撤回手時,對方卻緊握住了她的,連同傘把一起,那樣的緊。
「賀沉風……」她咬唇,對上他的目光,還是那樣沒有溫度的令人心悸。
「為什麼。」賀沉風緊凝著她。
「呃?」瀾溪不解的看著他,沒懂他說什麼。
「之前都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不想繼續了,連原因都沒有嗎!」他緊繃著嘴角問。
此時此刻,這樣的質問,他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甩後不甘心的傻小子,執拗的問著對方,想他一向是被女人圍繞著的,何時有過這樣的落魄?
「……」他忽然這樣問,就像是一記鳴音,耳朵嗡嗡。
「瀟瀟,你跟我說原因。」賀沉風忽然低下了聲音,那樣深的看著她。
心中一窒,她別過了眼,「沒什麼原因。」
「懷孕的事?」他瞇了瞇眼,犀利的問。
「……」呼吸一顫,她緊咬了唇。
「真的是因為這件事?」眉宇蹙起,他沉聲,眼裡神色漸漸變化。
「你別問了!」躲避開他窺探的目光,瀾溪低著頭,並沒有直面回答,只是很飄渺的側面回答,「我只是將我們以後會的發展提前了而已,反正,早晚有一天,我也會是第二個唐一心。」
「怎麼又會扯到她身上!」賀沉風臉上神情沉了下來。
「她不是也跟了你兩年多,到最後……孩子都保不住……」她低聲說著,眼神隨著那雪花飄啊飄的。
「她和你能一樣嗎!該死!」他有些抓狂。
焦躁的動了動脖子,他揚著聲調,「你不會以為她肚子裡的種是我的?」
「……不是嗎?」瀾溪咬唇,悶悶的對上他的目光。
「你怎麼就知道是了,她說的嗎!」賀沉風簡直火大。
「沒……」她搖了搖頭。
細細回想,唐一心確實是沒有直面說過孩子的爸爸是誰,但當時給予出來的所有暗示,都是他的孩子,可看他此時這樣抓狂的模樣,難道不是他的嗎……
思緒有些混亂,她一臉茫然的看著賀沉風。
他低吼,「從六年後再次跟你上床開始,我哪還碰過其他女人!真是見鬼,她懷的孩子怎麼可能是我的!跟我沒有一點關係的事,你怎麼會這麼想!」
「……」她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他。
瀾溪實在是無法置信,他們倆最初維持那段關係時,他身邊的女人也都是走馬燈一樣的換,當時她雖沒留心,但卻也能篤定,可他現在說,就只跟她……
所以是說,她只有跟他,他也只有跟她嗎?
心,開始紊亂起來。tnvw。
感覺到他握著自己的手又在加重著力量,她開始掙扎,眼神渙散著,「就算是這樣,誰又能保證你對我有多少的保鮮期……」
「所以,你就想趁我不要你之前,先不要了我,是嗎!」賀沉風瞇眼,緩緩的厲聲問。
「我……」瀾溪一時間吱唔著,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你什麼?瀟瀟,別胡思亂想,我不會不要你,沒有唐一心,也沒有其他人……」
他的話未說完,便被瀾溪出聲打斷。
她抬眼幽幽的看著他,幽幽的問,「那你的未婚妻呢。」
聞言,賀沉風一怔。
見他怔愣住,她心裡有些澀痛,倒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自己,竟然也開始變得計較起來,開始要的更多。
將手用力的掙脫開,她直接扭頭就往路邊跑。
「謝瀾溪!」身後,男人的聲音揚起。
聽到後面的喊聲,她腳步越發的快,悶著頭,只想快點跑開。
下著雪,聲音傳遞的會慢一些,當她驚覺什麼時,自己已經衝到了路中央,喇叭聲刺耳響著。
側眼看過去,那輛計程車明顯也被嚇到,裡面的司機緊張的按著喇叭,她反應不及,以為躲不過時,腰上一緊,被人整個抱在了懷裡,一併朝路邊跌過去。
「啊——」
輪胎摩擦著地面上的雪,她忍不住低喊出聲。
後腦被人按著,臉被埋在結實的胸膛之間,她心有餘悸的抬起頭來,闖入眼的就是賀沉風擔憂的眉眼。
「瀟瀟,你沒事吧?」
「你有沒有怎麼樣!」
兩人幾乎都同時開口,一怔,又都同時搖頭。
瀾溪咬著唇,直起身子坐了起來,並沒有任何的受傷,路兩邊都堆積著雪,跌上去也不怎麼疼,只是剛剛被嚇到了,才會尖叫。
下著雪,計程車司機開的其實也不快,是她自己忽然衝上去的,弄的對方措手不及。而賀沉風也是恰時出現,將她拽了回來,會跌倒,是因為衝力太大。
側眼一看,賀沉風也跟著坐了起來,她剛站起來時,眼角餘光瞥到了他微皺的眉。
「你的胳膊,沒事吧?」發現異常後,瀾溪緊張的問著。
剛剛倒下時,他抱著她,左手臂被她壓在了下面,這會兒看他活動艱難,開始擔憂起來。
「沒事。」他搖頭,反而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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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縣的醫院裡。
瀾溪隨著賀沉風從裡面走出來,眼睛一直緊盯著他的左胳膊,擔憂的問,「真的沒事嗎?」
「嗯。」他應,墨眸深邃,不知在想什麼。
她跟著他一路走到門診大廳,看到高高掛著的電子屏上面顯示的時間後,忙從包裡將車票翻出來,對了下上面的時間,懊惱的低呼,「糟了,趕不上了!」
現在已經要發車了,醫院離火車站還很遠,下雪天又不好打車,就是最快時間趕過去,也不趕趟了啊!
「你是開車來的嗎?」目光瞥向一旁的賀沉風。
「下雪,坐火車來的。」他淡淡的回著。
「……」瀾溪皺眉,應該是想到的。
剛剛都是那個計程車司機送兩人過來的,而且就算是開車來的,他現在手臂又腫了起來,根本沒法開車,雪這麼大,她的技術更不行。
天色已黑,雪花卻還紛紛飄落著,站在大廳門口,她糾結著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在這裡住一晚吧。」沉默之間,男人朝她看過去。
沒想到的是,兩人去的那家賓館,竟是兩人來過一次的。
瀾溪站在門口處稍稍躊躇了下,賀沉風卻已經率先走了進去,她半響後,才默默跟上。
一切恍惚都在昨天,那時還記得,十一國慶長假,他竟然開車大老遠的一路到了浦鎮,將她接走,當時心情就像是私奔一樣,到了這裡歇腳,兩人在賓館的大床上各種瘋狂的彼此索取……
手指交握在一塊,她抿唇看著站在前台那裡,正跟裡面的接待小姐交談的賀沉風,簡單說了兩句後,他側頭朝她看過來。
頓了下,他對著接待小姐補充道,「兩間房。」
「呃?」接待小姐一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謝瀾溪,很快又點頭,「好的先生。」
很快,手續辦完,兩人一塊進入電梯,到了所住樓層。
將門打開,賀沉風率先走進去,將燈打開後,在裡面環顧了一圈,然後又沒說什麼的離開了。
過了有半個多小時,他又折身回來,手裡多了袋子,裡面裝的是餐盒,原來他是去買外賣了。
等將餐盒放在桌子上後,才扭頭將手裡的房卡遞給她。
她接過來,稍微緊的攥住,然後下意識的輕聲了一句,「謝謝。」
說完,想到了什麼,抬頭朝他看去,果然,看到了他皺起的眉宇。
她記得他說過,最討厭的就是她說謝謝……
逐一將餐盒從袋子裡面拿出來,然後一個個打開,放在她面前,都是很簡單清淡的小炒,看起來不油膩,很清爽,會令人很有食慾。
將最後一盒米飯放在她面前後,又將筷子從紙袋裡拿出來遞過去,賀沉風才在對面坐下,脫掉了西服外套,溫聲一句,「吃飯吧。」
瀾溪唇角動了動,想要說謝謝又嚥了回去,聽話的拿起了筷子開始吃著。
兩人都沒什麼交談,只是專心吃飯,很快就都吃完,瀾溪將飯盒整理好仍進垃圾桶回身時,賀沉風正站在窗邊處點著煙。
她走過去,猶豫著是否要開口時,他忽然轉過頭來。
「我跟你說過我媽嗎。」吐出口煙霧,他開口。
瀾溪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應該是間接有提起過的,但具體詳細的,應該還未曾說過。
「我姥爺是h市軍區的老司令,只有兩個女兒,我媽是老大,很溫柔也很漂亮。」
聽他緩緩敘說,瀾溪不由的也想到了之前墓碑上的照片,嗯,形容的很貼切,一點都沒錯,那樣端莊,應該就會是出身大戶人家。
「和我爸屬於商政聯姻,從我記事開始,他們倆關係就不怎麼樣,等我知道外面還有個姐姐時,才明白了一切,那母女倆是我媽心中最尖銳的一根刺,也是我現在人生中最大的威脅。我媽的死讓我知道,賀家的人,永遠要將事業放在第一位。」
「等我發現賀以璇同樣野心勃勃時,我才知道我也不得不那麼做。如果有一天賀氏是她來接手的話,那麼賀家夫人的位置,恐怕也要輪到她媽媽來坐了吧。我媽苦了這麼多年,最終鬱鬱寡歡而死,我怎麼可能連最後的名分都為她保不住!」賀沉風臉上有著陰霾。
瀾溪注意到,他指間夾著的煙,已經有了很深的折痕。
吸了口氣,她輕聲安撫著,「你現在不是做的很好嗎,你已經是賀氏的總裁了。」
「那不也只是現在,賀氏這麼大的集團,一個決策失誤,就有可能全盤皆輸。」賀沉風瞇眼,看著窗外,夜色深深。
「你不會的,你這麼有能力!」她急急的說著。
「呵,誰知道。」自嘲一笑,他又狠吸了口煙,然後掐滅。
他站在那裡,高高大大的,棚頂燈光繚亂的投射在他周圍,卻讓他顯得反而更加遙不可及。
先前紀川堯和她說的那麼一堆的話,開始錯亂的在她腦袋裡迴響著,心裡逐漸被揪住,她低低的問,「你是不是很累?」
賀沉風朝她看過來,點了點頭,「嗯,很累。你也讓我很累。」
她胸口一緊,因為他後半句的話。
「你總是可以讓我覺得累,心累。可奇怪的是,我跟你在一起,又會覺得很放鬆。」他有些矛盾的繼續說完。
瀾溪怔怔的看著他,心臟微顫,每一次起伏,都有疼痛。
這樣互相凝望著,許久,兩人一動不動。
最終還是賀沉風有了動作,走過去將椅子上的外套拿起來,平淡一句,「時間不早了,你睡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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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深,瀾溪抱著枕頭側身而睡,閉著眼,大腦卻清醒的要命,一點睏意都沒有。
摸出手機看了眼,顯示已經是凌晨2點多,她已經失眠五六個小時了。
上次在醫院裡和紀川堯聊那次,她就覺得,對於賀沉風她其實瞭解的很少,剛剛他主動和她說的那番話,讓她更確定了先前的想法。
他今晚說了他的事,從頭到尾都沒有提及那個未婚妻,可她卻已經明白他想要告訴自己什麼,有未婚妻是因為他需要穩固自己,想必對方家境一定是顯赫,對他有利有幫助的。
最讓她揪心的是他最後的話,他說,她讓他很累。
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對他會有這樣深的影響,他那樣深沉那樣幽暗的眼神,令她心裡難受,一直被壓抑著,窒悶難擋。
啊!
心裡低喊一聲,瀾溪悶頭從床上坐了起來,瞪著手裡抱著的枕頭。
等了幾秒,她還是起身下了床,踩著拖鞋走到了床邊,透過窗簾的縫隙,凝神看了一會兒,確定了外面的雪好像是停了。
又站了有一會兒,她更是沒有睏意了,鬼使神差的,她朝著門口走去,手擰在門鎖上,轉動打開時,她卻沒有向外邁腳步的動作。
因為,門口那裡,男人微垂著頭站在那,表情寂寥,被燈光拉長了身影。
「你怎麼……」瀾溪驚詫的看著他,嗓音都艱澀起來。
看他手臂上掛著西服外套,想必是那時從屋裡出去後就一直都站在門口沒離開過,這麼多個小時……
聽到開門聲時,他也是一僵,聽到她聲音時,他才緩緩的抬起頭來看她。
很低聲下氣的開口,「瀟瀟,別離開我,行嗎?」
瀾溪愣愣的看著他,因為沒休息,眼睛裡已經有了暗暗的血絲,下巴也都泛了些微青的胡茬,嘴唇甚至都是有些乾裂的。
她動了動嘴,應該是想要張口說什麼的,陰影卻忽然籠罩過來,身上一疼。
他驀地伸手抱住了她,用盡全力一樣。
「別拒絕我,哪怕你不想答應,也別拒絕我,求你。」聲音語調裡都掩飾不住那股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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